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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份實驗同意書，寫得很詳盡，很誠實。
    上麵清清楚楚列舉著之前發生過的典型失敗案例，在這些案例中，有的遺體在藥劑作用下碎成了渣渣，有的扭曲不成人形，還有的直接化成了液體。
    案例配了圖，清晰展示出被損壞的遺體變成了什麽樣。
    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都是輕的。
    而且上麵還寫著，從兩個重傷員瀕死用藥而意外複活、實驗室發現藥劑的特殊複活功效開始，後續的專項複活實驗一共進行了一百零七例。
    這一百多例實驗，雖然積累了許多寶貴經驗，改進了很多不成熟的技術，甚至衍生出了其他方麵的科研成果，可是到目前為止，最關鍵的遺體複活，隻成功了半次。
    什麽是半次？就是有一副遺體進行試藥實驗後，確實恢複了心跳血壓等生理活動，不過，隻持續一分鍾不到，就再次死亡了。
    所以嚴格來說，無一例成功。
    百分之零的成功率。
    如果實驗數量擴大到千例萬例，會有千分之一或萬分之一的成功率嗎？誰也不知道。
    這是一項希望很渺茫的實驗。
    如果遺體家屬能接受可能發生的損毀後果，並能正視渺茫的成功率，就在下方空白處簽字。簽了字，試藥才能進行，這是規章製度。如果家屬不肯簽字，那麽實驗可以直接放棄了。
    “喬小姐，可以嗎？”
    為首實驗員見喬藍遲疑不動筆，催促追問。
    “喬小姐，唐同誌遺體這種發熱情況，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說不定真有希望，我們應該試一試！當然，也有可能失敗，但如果不試一試，不甘心啊。您甘心嗎，我是不甘心的，我們真的很希望能有一例成功案例！這是複活啊，隻要我們這裏成功一小步，很可能全人類就朝前走了一大步！”
    他的語氣有些焦急，因為藥池子裏的溫度在持續飆升，情況刻不容緩。
    喬藍深吸口氣，短暫閉了閉眼，又睜開。
    手不抖了，眼神也變得非常堅定。
    “好，我同意。”她說。
    拿起已經備好的簽字筆，刷刷，在同意書的空白處簽上了名字。
    千裏萬裏到京城來，不就是為了複活小唐嗎。
    臨陣退縮，害怕如果失敗，連遺體都保不住了？不，不能害怕，有一線希望，就往前走。沒希望，也往前走！
    “謝謝您的配合！”
    實驗員接過簽了字的同意書，朝喬藍鞠躬道謝，立刻安排試藥。
    一群實驗員的情緒都很高亢，可以看出，他們為小唐遺體的突發狀況感到緊張，也充滿期待，盼望著這副藥物反應與眾不同的軀體能推動實驗進程。
    偌大的實驗室頓時忙碌起來，又有好幾個高級實驗員進場幫忙。
    小劉代表上級高聲鼓勵大家：“請各位不辭辛勞，全力以赴，相信我們一定能攻克難關，順利完成實驗！”
    喬藍什麽也沒說，站在小劉身邊，透過隔離透明麵罩，望著滿屋子認真而忙碌的實驗員。
    她比誰都期待成功，比誰都害怕失敗，因為小唐是她兩輩子的至親兄弟，兩輩子都選擇了舍己為人。她想要他活過來，不想他永遠離開！
    不過，極度的期待和緊張，最後反而化作了極度的平靜。
    她深知在實驗科研方麵，自己什麽忙也幫不上，激動擔心都是徒勞，便努力讓自己平複情緒。
    誰知平複著，平複著，呼吸就越來越慢，越來越輕，腦子裏什麽思緒都被清空了，意識漸漸變得虛無。
    於是整個人的氣息也隨之化為虛無。
    導致身邊的小劉還以為她走到了別處。結果一轉頭，她還在原地，隻是如同一團空氣似的，絲毫沒有存在感。
    “喬小姐？你……”小劉納悶地低聲呼喚。
    “什麽事？”喬藍一動不動，卻聽得見，還開口回應。
    “……沒事。”小劉撓撓頭，對喬藍的狀態感到困惑。
    其實喬藍自己也有些意外。
    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進入到一個從未有過的境界。心底無比澄澈，感知無比敏銳，身邊發生的一切她都知道，但那些畫麵和聲音全都影響不了她。仿佛她沉浸在虛無中，卻對世界了如指掌。
    空間。
    她感受到隨身空間和現實世界的交匯之處了。
    現實世界仿若一個大空間，和她的小空間之間，原來並不是彼此獨立割裂的，而是以某種方式巧妙地連接在一起。她看不透那方式，可卻看到了連接處的縫隙。
    她試著切割空間，像以前一樣，把三百畝大的隨身空間割出幾平米的子空間，讓其獨立出來。這過程，竟然很輕鬆就完成了，並沒有消耗太多精神力和能量。
    而實際上，她切給殷菀影一塊空間之後，原本的冷卻期還沒過呢，現在卻又能繼續切割空間了！
    她嚐試著再切一塊，於是又成功了。連續切了好幾塊小空間，然後又把它們聯結在一起，像搭積木一樣。這件事她做得越來越輕鬆。她像玩玩具一樣，默默操縱著自己的隨身空間，變換各種花樣。
    玩著空間，她依然能清晰覺察實驗室裏的一切。
    小唐在用藥。那持續發熱卻沒有生機的軀體，插滿了管子，時而被電擊，時而被強行抽取尚未凝固的血液。因為保鮮完好，遺體和剛死時狀態差不多，各種組織都還沒有徹底壞死，於是在藥劑作用下，這軀體時而膨脹，時而長出紫色斑點，各種狀況牽動著實驗員們和小劉的心。
    喬藍心境平靜，默默看著這一切發生。
    當最後一瓶藥劑被輸入，軀體溫度突然驟降，不但不發熱了，反而還急速冷卻，僵硬成了凍屍一樣時，所有人都高度緊張起來。
    好幾台儀器因為急速下降的數據指標而發出嘀嘀的尖銳報警，為首實驗員焦急的指令一個又一個發出，小劉呼吸開始急促……所有人都感到惶恐，難道又要失敗了嗎！
    這實驗終究還是不成嗎！
    喬藍卻有了喜色，露出微笑。
    小唐的身體依舊生機全無，可是，她感受到他了。
    那是最精密的醫療儀器也檢測不出來的，潛伏在這一方空間深處的，微弱的生命動態。
    她相信他就要回來了。
    隻是……
    轉頭看向實驗室厚重的防爆門，她開口：“有敵人。”
    對空間的感知延伸向外，她察覺到了危險。
    是誰？在複活實驗的關鍵時刻，悄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