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削足適履,殺頭便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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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宗室夫人們從未遇到過陳慶這樣凶狠的惡人,在夜色中呼喝著招呼車夫匆忙逃竄,連重新麵對他的勇氣都沒有。
    “就這膽量還玩心理戰術?”
    “物理震懾才是王道!”
    陳慶鄙夷地搖了搖頭,重新把火槍收好。
    “侯爺,人都跑了怎麽辦?”
    小吏驚魂未定地問道。
    “你怕什麽?”
    “陛下嚴令,子時前所有玻璃必須歸還。”
    “若是少了一塊,天亮後本侯自會去黑冰台報官。”
    “我看他們到時如何向陛下交代。”
    陳慶滿不在乎地轉身就走,回到草棚的書案後坐下。
    眾人交換了下眼色,各歸其位忙活起之前的事務。
    “世間若無正義在,我便提刀做閻王。”
    陳慶有感而發,在紙上留下兩行鋒芒畢露的字跡。
    嬴詩曼念叨過無數次,讓他待人要謙遜有禮,別一首招災惹禍。
    可人家不跟我講理呀!
    到現在宗親也隻認是‘取’非‘盜’,對自家子弟的不當之舉視而不見,反而想仗著皇室宗親的身份以及人多勢眾威嚇逼迫我低頭。
    我讓了這一回,他們馬上會洋洋得意地到處宣揚。
    最後聲名狼藉的我又添了一樁罪狀,宗親壯了膽氣,今後更加大張旗鼓地侵占內務府的財產。
    你父皇、你皇兄絕不想看到宗室坐大,又不想幹這個得罪親族的差事,所以隻能由我來呀!
    陳慶有苦說不出,鬱悶地把留有字跡的紙團撕碎揉成一團,扔到了旁邊的水溝裏。
    不出所料。
    子時之前,被陳慶嚇跑的宗室夫人去而複返,老老實實地交還了竊得的玻璃。
    工匠清點整理後,將無法補全的部分登記造冊,然後由工坊重新生產。
    陳慶在天色蒙蒙亮時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
    結果屋內一片黑暗,連個應聲的人都沒有。
    熱巴睡意朦朧,告訴他嬴詩曼去宜春宮探望皇嫂和皇侄去了,還打包了不少隨身物品,想來是要在那邊住上幾天。
    “罷了罷了,不管她。”
    陳慶心煩意亂,擺擺手後就脫衣上床。
    人世間本來是非清楚、黑白分明。
    可一旦加入了主觀情感,就變得是非混淆,黑白不分。
    “哪來的十全十美啊!”
    ——
    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後。
    嬴詩曼不在家,王芷茵和相裏菱大概是早早被她叫走了。
    陳慶身邊冷冷清清,一時間成了孤家寡人。
    熱巴伺候他吃飯的時候,猶豫了好久才低聲說:“家主,您若有時間的話,能不能去一趟娜紮那裏?”
    陳慶心情不快,一邊咀嚼食物一邊含混地問道:“去她那裏幹嘛?”
    “舍妹……想你了。”
    熱巴捏著衣角小聲回答。
    陳慶嗤之以鼻。
    想我了?
    鬼才信!
    她分明是想我畫的大餅了!
    被獅子保護過的女人怎麽會看上野狗嘛!
    抱歉,本侯隻是隨便玩玩的。
    你愛找誰找誰。
    “沒空,忙著呢。”
    “今日風向好,說不定韓信這票人馬的舟船會提前抵達。”
    “我得去碼頭邊守著。”
    陳慶用絲帕抹了抹嘴,起身就走。
    “哎!”
    “家主,要不然……讓娜紮陪你一起去吧。”
    熱巴可憐巴巴地懇求道。
    “你去可以,她去不行。”
    陳慶隨便找了個借口:“否則夫人那裏不好交代。”
    熱巴神色淒苦,她該怎樣才能幫得上鬼迷心竅的妹妹?
    “別想了。”
    “待我忙過了這陣子再說吧。”
    陳慶終是不忍讓她為難,敷衍地安慰了幾句。
    “嗯,家主您答應了?”
    熱巴眉開眼笑,想借機確定下來。
    “娜紮但凡有你三分通情達理,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步境地。”
    “你平日裏多勸勸她。”
    陳慶捏了捏熱巴光滑的臉蛋,整肅衣冠後大步流星地出了門。
    渭河滔滔。
    渾濁的河水裹挾著泥沙奔流而下,衝擊著聳立在河道中的兩排水泥橋墩。
    路過的行人商賈禁不住頻頻側目,為這壯觀的景象而驚歎。
    “侯爺,開始鋪設橋麵了。”
    “內務府調撥了許多物料,按您說的,堆也要堆出個百年不朽的工程來。”
    李左車陪伴左右,指著遠處繁忙的施工場地說道。
    “還行。”
    陳慶意興闌珊:“我來鹹陽數年之久,總算幹了點事情。”
    李左車聽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笑著問道:“侯爺莫非對當前的境況不滿?”
    “您己經位極人臣,權傾朝野。”
    “未來扶蘇殿下登基,您大展拳腳指日可待。”
    陳慶緩緩搖頭,話鋒一轉問道:“李兄,你說徹頭徹尾改變一個國家需要多久?”
    李左車愕然愣住。
    他遲疑了很久才回答:“秦國奮六世之餘烈,方能擊敗六國,一統天下。”
    “至少……得百餘年吧。”
    陳慶伸出兩根手指:“二十年就夠了。”
    李左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二十年連一代人都未長成,怎麽可能改變整個江山社稷呢?
    “二十年前,這個國家的百姓飽受外族欺淩,生靈塗炭、任人宰割。”
    “二十年後,這個國家浴火重生,上下一心奮起反擊,獨扛十七國聯軍、力挫群雄,使世人刮目相看。”
    “你說這算不算徹頭徹尾的改變?”
    陳慶微笑著看向對方。
    李左車始終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秦國前後遭受多次合縱圍攻,最多時也不過六國參戰。
    即使這樣,仍舊險象環生,連函穀關都被攻破了一回。
    獨扛十七國聯軍?
    天下間誰能有這個實力?
    “不知侯爺說的強國在哪裏?”
    “又是如何浴火重生,獨步天下?”
    李左車抱著探究的態度問道。
    陳慶笑而不語。
    我說的正是我們自己!
    從1931年九一八事變,到1951年從鴨綠江打到三八線,一代人在血和火之中成長起來,扶起了將傾的大廈,挺首了民族脊梁!
    “本侯把太多時間消耗在內鬥上。”
    “既要與公卿勳貴鬥,又要與皇室宗親鬥。”
    “左右兩難,投鼠忌器是常有的事。”
    陳慶還沒把話說完,李左車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侯爺也可不必如此。”
    “諸夏紛爭多年,山河破碎,道義無存。”
    “當今之世,有能者不得施展,無能者竊居高位。”
    “侯爺的苦楚就在於削足而適履,殺頭而便冠。”
    “您轉念一想,到底是這履、冠的錯,還是您自己的錯?”
    陳慶笑得歡暢,李左車也跟著笑。
    “冬日時,陛下會去湯穀休養,由太子殿下監國。”
    “待信兒歸來,本侯給他謀個海軍大將的差事。”
    “舟船和武備交給你了。”
    李左車躬身領命:“下官絕不辜負侯爺所托,”
    海軍也是軍。
    鹹陽被渭河分隔南北,一旦戰船突入其間,以大炮轟擊兩岸,衛戍軍絕不可能擋得住!
    大事可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