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北鬥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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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逐千金的歸園田居!
    此時遠在昭樓的秦陌正被一群人牢牢堵在了後廚。
    “那些客人此時正上吐下瀉,還有些已經神誌不清,你必須要負責!走,我們見官去!”
    昭樓的掌櫃臉如鍋底,冷冷地說道,完全不顧周金生如何解釋。
    周金生懊悔不已,原本以為隻是這批幹貨口感不好,想著把秦陌請來解釋一下,哪知道是食物中毒這樣的大事。
    秦陌望著眼前氣勢洶洶的掌櫃和夥計,心中疑竇叢生。
    他們供給昭樓這些山貨已近三年,一向太平無事,且那些山貨就是一些最尋常不過的筍幹,香菇木耳之類,都是她親手采摘來的。昭樓人來客往需求量大,往往她們一製作好就送了過去,基本也不可能存在黴變什麽的。
    到底是什麽原因才會讓外麵那些人吃壞了肚子呢?
    秦陌靜靜地立在哪裏,一雙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廚房裏亮得嚇人。她盯著掌櫃問道“你如何確定那些人就是吃了我們的山貨才會出事?難道你們昭樓隻賣我們的幹貨?”
    掌櫃還沒開口,他身邊就傳來一聲譏笑“小娘子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推卸責任了!那些客人點的菜裏麵可都有你們的山貨,其他的人沒點的怎麽都沒事?這還不能說明就是你們的東西有問題?”
    一番話說了店裏其他夥計紛附和。
    秦陌不由看了那人一眼,他一身鼠灰色長袍,上麵若隱若現地泛著點點銀光,竟是上好的入雲錦。這一身行頭可比一旁的掌櫃金貴多了。
    秦陌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酒樓急著脫身,今天要是找不到十分確鑿的證據,這個黑鍋恐怕他們是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了。
    她見那夥計如此說,也不惱,隻對著掌櫃道“今日就算死也該讓我們做個明白鬼,我要看一下我們送來的那些東西。”
    掌櫃不耐煩道“那些害人的東西有什麽好看的!我早讓人丟了!”
    秦陌冷下臉來“哦?是嗎?這麽重要的物證你竟然丟了?那你不就是明白著要栽贓?掌櫃的你可想好了,若真是如此我可要去官府喊冤去了。”
    掌櫃這才讓人將取來了一個大布袋子。
    秦陌一眼就認出這布袋是流觴縫製的,流觴的女紅這些年突飛猛進,能把簡簡單單的一隻布袋子縫出天衣無縫的效果,要不是手邊沒有趁手的,而這些袋子又實在結實,秦陌才舍不得。
    隻可惜眼前這些人並不識貨。
    秦陌彎腰打開布袋。
    筍幹,香菇幹,木耳幹,另外一些比較珍稀的竹蓀和猴頭菇則裝在裏麵的一個小口袋裏。
    秦陌一一翻看過去,時不時拿起一些放在鼻尖嗅了嗅,並沒有察覺出任何異樣。
    這些人一口咬定是她的山貨出了問題,那麽問題究竟出在什麽地方呢?
    秦陌正疑惑著,忽然在一堆深灰色的香菇中覺出了一絲異樣。
    她伸手將拿那點讓她覺得不對勁的東西撈了起來,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北鬥蕈!
    這個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掌櫃見秦陌蹲在地上半晌不作聲,以為她終於發現了自己貨的問題,不由冷笑道“怎麽樣?沒話說了吧!”
    秦陌手中捏著那顆北鬥蕈,起身輕笑道“確實沒話說,我們去見官吧!”
    秦陌說得反常,掌櫃頓時心中起疑,再一看她手中的東西,不由皺眉問道“你手裏是什麽東西?我告訴你,你可別耍花樣!”
    秦陌轉著手中那點深灰色道“這是什麽東西掌櫃的你不知道嗎?”
    掌櫃湊上前一看,惱怒道“這不就是香菇嗎,你裝神弄鬼地想做什麽?”
    秦陌看他的樣子並不像是在說謊,於是道“這東西可不是香菇,隻要這麽小小的一顆就能讓你腹瀉一個月。你看,他的頂端浮著七顆並不明顯的白點,形似北鬥七星,故名北鬥蕈。”
    掌櫃怒道“所以說就是你的山貨出了問題!你把毒菇摻雜在裏麵賣給我們,外麵這才有那麽多人中毒!”
    秦陌望著他笑了“別急著定罪,這北鬥蕈隻生長在狄戎極寒的烏拉山頂,鬆安氣候溫暖濕潤,根本就長不出北鬥蕈。”
    “那我不管,總之這東西就出現在你們貨物裏,你就要負責到底!”
    “你的目的就隻是要找個人定罪?外麵那些人不管了?”秦陌說著湊到掌櫃麵前,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你就不想知道對方將北鬥蕈摻雜在這些香菇裏究竟是想要害我,還是想要害你?”
    掌櫃望著秦陌,臉色變了幾變,權衡再三,終於道“那依你說,應該怎麽辦?”
    “如果掌櫃的不嫌棄,小女子略通醫理,不妨讓我先到堂前給那些人先解了毒再說。”
    一直忙到天都黑透了,秦陌才安置好了酒樓裏那些中毒之人,她在井邊汲水洗手的時候,哭笑不得地想到,之前被薛若懷威逼利誘學來的醫術,此刻竟然派上了用場。
    可見人生真是處處草灰蛇線伏筆千裏。
    秦陌洗好手潑了水,隨便坐在了一截子沒砍完的圓木上,仰首看著漫天繁星。
    不知道看了多久,掌櫃的這才提著衣擺匆匆而來。
    不同於之前的輕慢,那掌櫃一見秦陌便一躬到底,神情嚴肅道“多謝小姐提點,在下這才能揪出內鬼,免了以後的禍事。”
    秦陌起身避開,淺笑道“掌櫃的客氣了,不知能否問一句,昭樓這內鬼是不是受了什麽人指使?”
    掌櫃麵色一悚,暗地裏再次將秦陌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道“小姐猜得沒錯,他一開始不肯說,一聽要報官告知東家,這才招出是孟家。”
    “孟家?”秦陌重複道。
    秦陌早就聽說過鬆安孟家的大名,家主孟宗義在當地就是個地頭蛇,鬆安最大的賭場妓院就是他家的。可是自己跟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他為什麽要陷害自己?還是自己隻是不小心受了波及?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想起了那個長著一雙小鹿般明澈雙眼卻言行囂張的少女。
    難道是她?
    饒是這樣,秦陌依然無法將這樣陰毒的一個局和那個笑起來宛若桃之夭夭一樣明豔的女孩子聯係在一起。
    她才多大?十四?十五?
    先是打聽到自己在給昭樓山貨,再在昭樓中物色一個早就對掌櫃不滿一心想往上爬的夥計,利用對方的心理,將北鬥蕈摻雜其中,還要在食客中毒之後,第一時間將嫌疑引到自己頭上。
    秦陌笑著搖搖頭,一定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