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水淹知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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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逐千金的歸園田居!
    天一天天涼快起來,頗有了幾分塞外熟悉的氣息。狄戎的營帳裏,士兵們的思鄉之情並沒有因此而稍解,相反,他們變得更加急躁了。
    “將軍,知塢那邊真得遍地都是寶藏,我們親眼所見,你怎麽就不相信呢?”
    藏巴將軍的守衛搔著滿頭的的小辮子,不停地在他的營帳中勸說著。
    藏巴將軍倚在虎皮鋪就的長椅上,一雙鷹目中閃爍著捉摸不定的光茫,幽幽地注視著下方正滔滔不絕的守衛,那守衛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起來,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觀察片刻,見自家將軍沒有任何反應,於是又想要繼續往下說,想要勸服他趕緊出兵,誰知剛一張口就被對方大手一揮打斷了。
    “行了,仁鬆,你不用再說了。你們說了那麽多,無非就是看到了知塢城裏的寶藏,可是我問你,我們的大營和那知塢城隔著整整一條平沙江,你們是怎麽看見的?”
    仁鬆眼珠轉了轉,道“就突然之間,整個知塢城都是金子,連城牆仿佛都是黃金砌成的,雖然離得遠,但我們真得都看見了!”
    “你們都看見了?”
    “大家夥都看見了!”
    “不可能,你們別忘了姓魏的還在知塢城裏,這搞不好是他的詭計!他們大炎人慣會耍這些花招!”
    藏巴將軍說著站了起來,他穿著一件左衽的貂絨短衣,本就高大的身姿顯得越發魁梧,迎麵走來的時候十分具有壓迫感。
    他一把推開那個叫仁鬆的守衛,長眉倒豎,喝道“這一定是姓魏的陰謀,你小子別想來害爺爺我!傳令下去,誰敢再說那城裏有金子,就軍法處置!”
    仁鬆被他一推,連連倒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出了營帳外,堪堪站穩,這才覺得胸口劇痛,當下再也不敢吭聲。
    又是一天過去,這兩天知塢城外連挑釁的人都沒有了,隻有平沙江靜靜地流淌,白色水鳥揮舞著長長地翅膀悠悠飛過,偶爾發出一聲嘶啞的叫喚。水邊的荷葉已經有了頹敗之勢,北疆的冬天很快就要來了。
    秦陌依舊衣不解帶地守在魏翊的床旁,每次喂完藥,到下一次熬藥之間的空隙,她無事可做就開始翻看魏翊案前擺放的一些兵書。
    “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所以那些狄戎人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所以才遲遲不來攻城?還是,拋出的餌料不夠誘人?又或者是,他們有所顧慮?那顧慮什麽呢?
    “是故智者之慮,必雜於厲害,雜於利而務可信,雜於害而患可解也。”
    知塢城是一座群山環繞的孤城,唯一能供大軍出入的地方已經讓對方占據,而他們的背後則是已經被攻下的涼川,所以在這個地方,在這座已成甕中之鱉的城裏唯一能讓他們忌憚的……
    秦陌抬頭朝病榻之上看過去,魏翊靜靜地躺在那裏,那雙就算笑起來也帶著三分殺氣三分威嚴的眼睛此時輕輕闔著,卻也能讓對岸的十萬狄戎兵忌憚地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又怎麽樣才能讓對岸的那些狄戎人覺得現在攻城就是最好的時機呢?
    忽然,大帳外麵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秦陌豎起耳朵警覺起來。魏翊一向治軍甚嚴,秦陌到這裏月餘,哪怕魏翊一直沒有露過麵,底下的那些士兵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一例尋釁生事者。
    外麵的窸窣聲漸遠,忽然一人掀起大帳厚厚的門簾走了進來,秦陌伸手就要去腰間摸匕首,隻聽那人壓低嗓音開口道“姑娘,是我!郭潛!”
    秦陌皺眉道“外麵發生什麽事情了?”
    郭潛沉著臉“混進了一個狄戎人。”
    “抓到了嗎?”
    “沒有,我派人跟著,想看看對方到底想要幹什麽,現在我們這麽被動,能知道一些對方的想法也是好的,也許就可以反客為主也說不定!”
    秦陌看著他,燈光下,她一雙本就靈動的眼睛忽然綻放出令人不敢直視的光彩。
    ……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利而誘之,亂而取之……”
    ……
    “郭潛,把人引到這裏來,讓他親眼瞧見魏國公現在已經病入膏肓,快要不久於人世。”秦陌興奮地說到。
    “姑娘這是……”郭潛不解道。
    ”狄戎人遲遲不肯攻城,必定是懼怕魏國公的威名,隻要讓他們知道此刻魏國公自身難保,他們勢必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郭潛喜道“姑娘高見!”說罷轉身出了營帳。
    事情果如秦陌所料,第二天夜裏,隔江的狄戎大軍就悄悄地渡江而來。
    知塢城建在群山環繞中的一塊高地上,城搶與群山之間是一塊環形的窪地。每年初夏平沙江漲潮之際,這塊窪地便蓄滿了水,期間魚蟹肥美,成了周圍居民捕撈勝地。待到盛夏,江水退去,這裏潮濕肥沃的土壤又成了種植穀物的絕佳所在。
    郭潛派了一小隊人,偷偷埋伏在知塢城入口外的群山之中,待到夜半,狄戎軍隊全部進入知塢城外的環形窪地後,用火藥炸開了平沙江那一段的堤壩。
    沉睡中的平沙江瞬間變成了一條被擾了清夢巨大白龍怒吼著朝知塢城的方向狂奔而來。
    那些已經將知塢城團團圍住,隻等得令便攻城的狄戎士兵,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已經被這條憤怒的白龍吞噬。
    這些前一刻還在幻想著城中遍地都是黃金的狄戎士兵,到死都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
    他們的首領藏巴將軍已經繞道了知塢城的背後,本打算從那裏開始偷襲,遠處乍然而至的巨響,讓他本能地縱馬帶著一小隊貼身護衛逃上了山。
    他們不知道跑了多久,馬兒在雜草茂盛的山坡上行駛艱難,他們便棄馬徒步往上狂奔,一口氣爬了幾百米,等到他停下腳步往後看的時候,發現身邊的隨從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隻剩了寥寥幾人,其餘的全部都被奔湧而至的江水吞沒。
    這些江水是怎麽來的?
    藏巴將軍目眥欲裂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什麽都沒有了。他的十萬大軍,他半生戎馬的榮耀,唾手可得的財富,此刻統統化成了泡影。
    他忽然仰天笑了起來,片刻,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劍朝身邊的人砍了過去,那些本就驚懼不安的隨從根本反應不過來,被他一刀一個,秋後野草一般倒在了血泊之中。
    溫熱粘稠的血沿著刀刃劃入了他的掌心,他雙手握緊刀柄往自己的胸口狠狠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怒吼著的平沙江又漸漸恢複了平靜,一輪明月穿透烏雲低低地懸在了江麵之上,清暉宛如紗幔一般籠罩著江麵,籠罩著仿佛亙古不變的那些山脈,留下永恒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