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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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五的淩晨四點,街道上十分靜謐,路燈黯淡,唯有位於吳南新街的一家地下賭場,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二順子今年剛好三十歲,是一名貨車司機,同時,他也是名資深賭徒。

    今天,他的手氣非常好,仿佛老天開眼,進入賭場不到半個小時,他就押中了幾把大牌,一千多塊錢轉眼間變成了一萬多塊。

    和他一起玩押牌的,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人長得又黑又瘦,不怎麽愛說話,瞅誰都笑嗬嗬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很靈活,一邊玩牌一邊東張西望……

    巡場子的小弟,圍著那名青年走了幾圈,懷疑他是要出老千。

    可是後來發現,這個青年手法十分稚嫩,根本就是來送錢的,便不再理會他了。

    從夜裏十點到淩晨四點,先是那個名黑臉青年輸光了,罵罵咧咧地走出了賭場,接著,二順子也輸得底光底淨,後悔的情緒如潮水湧來,恨不能以頭撞牆,流血五步。

    但輸光了就是輸光了,再後悔也沒有什麽用,想到七點鍾的時候,還要開車送貨,他便搖搖晃晃的往外走,整個人象是在夢遊。

    忽!”哪知就在這時,突然一股狂風撲麵而來。

    二順子覺得自己的身子,騰雲駕霧般的飛了起來,然後撞倒了桌椅,又重重砸落在地上,渾身疼痛欲裂。

    他茫然的睜大眼睛,接著,眼珠子幾乎要瞪了出來。

    隻見十幾個黑衣男人,凶神惡煞地從門口處衝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名壯如鐵塔的黑漢。

    他手裏拿著一柄明晃晃的開山刀,十分凶悍地命令道:“蹲下!全部給老子蹲下!雙手抱頭!”

    賭場的賭客們,麵對這忽如其來發生的情況,一個個呆若木雞,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應。

    那些看場子的小弟們,到是紛紛回過神來,全都拿出身上的兵器,和那群黑衣青年廝殺在一起。

    那名高大的黑臉漢子表現得十分彪悍勇敢,整上人像台開足了馬力的裝甲車,大吼一聲,橫衝直撞地衝了過來,轉眼間,就砍傷了兩名東青幫的馬仔,有個家夥撲倒在賭桌上,把上麵的籌碼撞得四得亂飛……

    另外的幾個黑衣青年,表現出來的凶悍,也並不比黑臉漢子差。他們全都是一手拿著短斧,一手拿著砍刀,像餓了一個冬天的豹子撲向羔羊。

    轉眼間,十多個看場子的小弟便倒下了大半,到處都是嗷嗷慘叫的傷員,和不斷揮灑的鮮血。

    啊!!!”

    一名女荷官因為被鮮血濺到了身上,放聲尖叫起來。

    叫什麽?欠草是不?!”

    那名鐵塔黑漢提著血淋淋的開山刀,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哪知還沒等他走到女荷官的身邊,那女荷官已經抓著胸口,兩眼翻白,直接嚇的昏倒在了地上。

    蹲下!全部給老子蹲下!”

    黑臉大漢悻悻的停下腳步,再次命令道。他手舉著長刀,冷峻的目光,在廳房內掃視著。

    賭徒們一個個都表現出從來沒有過的乖順,他們簌簌顫抖著的,就像是寒風中的小雞。

    空氣中,血腥氣息開始彌漫擴散,還有某名賭徒被嚇得屎尿齊流的惡臭。

    砰!!”

    忽如其來的槍響,使大廳正中高懸的水晶燈轟然炸碎。

    隨著槍聲,廳內的四周開始響起震天的呐喊聲,隻見大廳兩邊的過道上,一下子竄出來了五十多個漢子,手中全都拿著刀棍,殺氣騰騰。

    這群忽然冒出來的打手,並沒有直接撲上去,跟那些黑衣漢子們正麵交鋒,而是經驗老道的采取半包圍方式,一步步逼進,就如獵人在戲耍著掉進陷井中的獵物。

    那些剛才被迫蹲在地上的巡場小弟,此時又一個個站了起來,口中罵罵咧咧,開始揚眉吐氣。

    他麻的,憋了九天,可等到你們這幫家夥了!”

    在東青幫小弟的眾星捧月中,走出了三個人,每個人都提著一柄黑沉沉重的五四手輪,為首的,是一個長著麻子臉的漢子,四十來歲,臉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肉疙瘩,眼睛放射出瘋狂而興奮的光。

    他拿著手中的左輪,指著站在屋子正中手提開山刀的鐵塔黑漢,冷笑道:“你就是吳盟戰堂的老大麽?叫你的人,都把手中的武器扔掉,跪下!他麻的!信不信我一槍打爆你的頭?!”

    二順子一眼便認出來了,這個人叫沙天霸,是東青幫裏的一名堂主,年輕的時候,他可是東青幫最能打的金牌紅棍,曾經有一次獨身逛街,遭到其它幫派的伏擊,被砍的跟一個血葫蘆似的,可他不但沒有逃跑,還奪下一把西瓜刀,玩了一出絕地反擊,反敗為勝,由此聲名大震。

    看著指向自己頭顱的槍管,那名鐵塔黑漢不但不畏縮,反而還囂張地回罵道:“你嚇唬誰呢?!你當爺爺我是嚇大的啊?”

    沙天霸的瞳孔猛的收縮,臉上的肉疙瘩顆顆站立而起,顯得說不出來的獰厲。

    砰!!”

    一聲沉悶的槍聲,劃破了靜謐的氣氛。

    但讓所有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名站在大廳正中的鐵塔黑漢仍然傲然站立,臉上的囂張表情,也依然囂張,屁事都沒有。

    而沙天霸的手臂卻仿佛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打中,猛的向上一抬,五四手槍也遠遠地扔了出去。

    沙天霸一臉驚愕地看著手腕上突然出現的血窟窿,似乎連疼痛都忘了

    旁邊東青幫的打手們,也同樣目瞪口呆。

    循著槍響處望去,隻見門口的陰影角落,不知何時,站立起來了一個身材修長的身影。

    砰!!砰!!”

    這人二話不說,甩手又是兩槍。

    兩名站在沙天霸身後的兄弟,全都膝蓋骨中彈,幾乎在同一時間跪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蹲下!抱頭!”

    阿峰來大廳裏來回擺動著槍口,聲音比雪山吹來的風還要淩冽。

    除了沙天霸,所有東青幫的小弟,全都開始抱頭蹲坑,一個比一個老實。

    沙天霸站在那裏,倔強的仰著頭,仿佛是麵對屠刀的勇士。

    鮮血順著他被子彈擊穿的手腕處,滴落下來,擊打在實木地板上,發出水滴的輕響,很是觸目驚心。

    所有吳南的黑道人士都知道,沙天霸不怕死,但沙天霸自己更清楚自己,他的不怕死,是建立在有生存機會的情況下。

    當被一柄槍指著,根本就無從躲避,隨時都有可能爆頭而亡時,沙天霸內心的恐懼,並不比任何一個人少。

    他也想聽從指揮,然後抱頭蹲下,可他知道,如果真的這麽做了,那他這一輩子拚死賺來的榮譽和地位,將會付之東流。

    江湖啊,果然是一條不歸路!”

    阿峰手中的槍口還在移動,最後鎖定在了沙天霸的眉心正中。他的眼神驟然變得冷峻犀利,仿佛是一名掌控生死的神坻。

    沙天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感覺到眉心處,傳來被火灼般的刺痛,巨大的死亡陰影,讓他幾乎要窒息。

    哪知就在這時,從賭檔外麵跑進來了一個人,大聲喊道:“峰哥,東青幫的援兵到了,咱們趕緊撤退吧。”

    嗬嗬,來的還真快,看來他們早就有所準備啊。”阿峰微微一笑,然後命令道:“撤!”

    他用槍口點著沙天霸,語氣中帶著一種欣賞:“這家夥還挺有骨頭的,把他也給帶走。”

    話音落下,吳盟戰堂的人馬開始後退,他們的動作迅捷而有條理,看起來更像是久經沙場的軍人,而不是搶地盤的黑道份子。

    那名鐵塔黑漢在經過沙天霸身邊時,突然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然後像扛麻袋一樣,輕若無物般,把他給扛走了。

    阿峰在後麵殿後,為兄弟們做掩護。

    聽見增援的弟兄馬上就到,那些蹲在地上的東青幫打手們,都有點蠢蠢欲動,但在阿峰食肉獸般的目光掃視下,卻沒人敢動一下手指。

    等所有人馬都離開之後,阿峰手中的槍口突然上抬,連接扣動了板擊。

    砰砰!”連續兩聲槍響,天花板上的吊燈轟然破碎,像雪片一樣簌簌落下。

    底下的東青幫小弟們,全都嚇得抱頭鼠竄,場麵再次變得混亂。

    記住了!”阿峰站在門口,冷傲地說道:“我們是吳盟戰堂,與我們為敵,隻有死路一條!”

    …………

    第二天,東青幫總堂。

    譚四爺站在大廳中央,麵色陰冷的幾乎能凝成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從來沉著穩重,素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譚四爺,這一次卻是罕見失態,像頭被惹怒的豹子。

    宋文強站在他的身邊,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

    不是說了麽,讓你把每一處的埋伏,都安排的完善一些,盡量做到萬無一失,可結果呢?!”譚四爺怒視著他,大聲咆哮道:“吳盟戰堂不但砸了賭場,砍死砍傷我們那麽多兄弟,還把一名堂主給擄走了,你是幹什麽吃的,豬腦袋啊?!”

    賭檔出事以後,東青幫算是丟盡了臉,幫會中的小弟一時都抬不起頭來。

    而譚四爺做為幫中龍頭,自然是所有人中,承受壓力最大的人。

    大哥,這,這也不能怪我啊?!”宋文強委屈的解釋道:“那個賭檔與其它場子相距較遠,不方便支援,我當初就有些擔心,所以在那個場子裏,安排了五十多個能打的小弟,還讓最猛的老沙去坐陣壓台,可誰又能想到……”

    譚四爺低沉的怒哼了一聲,強烈地表示著心中的不滿。

    不過仔細想想,這件事,還真怪不到宋文強頭上。是啊,誰又能料到,吳盟戰堂的人,竟然會有如此驚人的戰力?

    在被他們設伏的情況下,不僅能夠全身而退,最後還帶走了沙天霸。這個麵子真是丟大了。

    譚四爺壓了壓心頭火氣,恢複了冷靜,然後問道:“老宋,那你說說,這些吳盟戰堂的人,下一步到底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