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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裏檀香極重，與外麵的冷意卻隔絕開來，一個穿著藍衣錦袍的男子正端著盞茶低頭啜飲著。
    進來的灰衣小廝給他續了茶，眉間帶著一抹急色，道：“主子，聽說西市那邊出了點事。”
    未到酉時，西市那邊就鬧起來了。
    兵部侍郎楊柄今日本應休沐，卻在西市偏偏遇刺，好在寧國侯府世子恰巧遇到，那楊柄才沒有落入那夥賊人手裏。
    雖有十餘人逃脫，可最終也被寧國侯府世子手下的人擒獲了兩名。
    而如今，那兩名蒙麵賊人早已被顧珩帶去寧國侯府，是生是死都未曾知曉。
    聽完灰衣小廝的話，方榮臉上漸漸浮出一抹怒意來，手中的茶盞被他緊緊端著，氣得指腹處都有些發白。
    “我同那人明明說了，如今裴景年已然受了重傷惹眼的很，若要再動手得等些時候，他如此做，難道是要引火燒身嗎？”
    方榮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又聽到那灰衣小廝道：“裴世子出事後，小的便寫信讓他稍稍停手，卻不想今日又在西市鬧起了動靜。”
    小廝喟歎一聲，心裏也覺得萬般蹊蹺，忍不住對著方榮道：“原本主子與他商議過，那兵部侍郎楊柄舉足輕重，日後或許可以為主子所用，可今日卻......。”
    “他這般無視您的話，莫不是想要借著這事兒將您出賣了，好穩穩當當做起他的大理寺少卿來。”
    方榮聽著這話，冷哼一聲，“想想那裴景年是什麽人，連朝堂上的人都得敬重幾分，又豈會因為受傷而卸任。”
    “他想代替裴景年做這個大理寺少卿，恐怕沒那麽容易。”
    “若是將我惹得急了，大不了連他一塊兒殺，反正多殺一人少殺一人也照樣算在那邱老頭的身上。”
    見自家主子又在說些意氣用事的話，灰衣小廝便無聲歎了口氣，他將方榮手中的茶盞慢慢接過，道：“主子勇猛果決固然是好，可......”
    他語氣頓了頓，低聲道：“派去刺殺的人無不是主子花錢請的，他在死士麵前可連一麵都沒有露過。”
    “若是將來反水，他那裏可大有主子的把柄啊。”
    茶盞滾燙，白煙嫋嫋，硬是被方榮一手摔在了地上。
    小廝望著那些滾燙的茶盞碎片，隻好勸道：“主子別急，如今那兩名死士雖被顧世子帶走了，可先前也囑咐過了，隻要事敗，便將罪名扣在戶部尚書的頭上。”
    “顧世子即便審得再久，也不過得到一個邱曜的名字，無論如何都查不到主子這裏來。”
    戶部尚書邱曜本就藏得極深，如今卻被關進了大理寺中，焉知其中沒有裴景年的手筆，所以邱曜心中有怨實在正常。
    也正因為如此，才給了他們有可乘之機。
    隻要裴景年出事，那麽背後之人一定是邱曜，又關他這長史二公子何事呢？
    隻是一想到那兩名被顧珩帶走的死士，方榮隱隱又覺得有些不安。
    顧珩這些年沒在京都城，他自然見得少，可顧珩未及弱冠便被派到了北越征戰，恣意輕狂也從不手軟。
    甫一回京時幾乎萬人相迎，那樣大的名頭連他父親都要忌憚幾分。
    想起西市那兩名被帶走的死士，方榮的心猛地跳了幾下。
    雖說先前已經交代過了，可顧珩的手段極其陰狠毒辣，若是經不住酷刑將他招了，又如何才能挽救？
    他們方家好容易在京都城稍稍站穩腳跟，可不能被這些死士毀了。
    一想到此，方榮那雙眼愈發黑沉冷淡，他將灰衣小廝叫來跟前，道：“即便萬無一失，可也不能將方家的前途交到那兩名死士的手裏。”
    “主子想怎麽做？”灰衣小廝低聲道。
    方榮唇角幾不可見的抽了抽，臉色變得陰沉，“隻有死人才能保住方家的榮耀，他顧珩即便有心查這件事，可麵對兩具屍體他怕也找不到什麽證據了。”
    今日這事雖還有轉圜的餘地，可安排這件事的人他卻不得不起了心防備，若是日後反咬他一口，豈不他做的這些全白費了力氣，要是再將整個方家搭進去，隻怕得不償失。
    隻是那人的官職比他高出許多，如今又處在用人之際，此時對他動手不合時宜。
    方榮暗暗想著，心裏隻恨當初沒找到那人的絲毫把柄，否則也不至於受人如此鉗製。
    出了這檔子事兒，想來寧國侯府戒備森嚴，輕易不能靠近，也不知那兩名死士被關在哪裏，是否已經向顧珩招認。
    若是已經招認，那他們做的這些還有沒有意義？
    天色漸漸濃了，隻餘下淡淡淺淺的一層薄光，硯兒一手舉著火把，帶著人穿過一條狹窄的過道，直到在一間石牢麵前站定。
    “這兩日不會平靜，怕是要辛苦兩位兄弟了。”硯兒麵色變得凝重，對著兩位夥伴道。
    那兩名黑衣人垂了垂首，正色道：“世子受傷，我等本就責無旁貸，還好顧將軍插手管了這件事，否則我們定然摸不著頭緒，也找不到真凶。”
    說著這話時，黑衣人的眼中露出一抹決然和憤慨。
    今日他們大鬧西市氣勢洶洶，完全有要將那兵部侍郎楊柄活剮的氣勢，可隻有這般大的陣仗，才能借此事找到背後行刺裴景年的人。
    而先前那批與他們一道刺殺楊柄的人，早已退得了無聲息，讓人半點蹤跡都查不出。
    若不是製造了這場假象，他們又怎麽會好巧不巧的遇到顧珩呢。
    硯兒看著兩人，表情有片刻動容，他沉沉籲出一口氣，囑咐道：“今日你們當眾刺殺楊柄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京都城，想來那凶手不可能不知道。”
    “隻要他一動手，必定會露出行蹤來，那時，你們就算完成任務了。”
    光裏，黑衣人異常剛正英武，垂首道：“隻要能抓到凶手，就算要我等死也在所不惜，何談這些。”
    硯兒深深看著兩人，心裏清楚此次的計劃，他朝兩人鄭重點了點頭，一個字沒說便熄滅了火把從那石牢退出往黑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