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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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漸漸下起了密密匝匝的雨。
顧珺腳步匆匆穿廊而過,剛進這院子時,冷風撲到她的臉上,未曾讓她沾染半分驚栗,待走得近些了,才恍若覺著這雨冷得沁人。
可她不敢耽擱,一路往裴景年的臥房去。
裴景年倚坐在榻上,因著昨夜實在傷得嚴重,此刻看起來精氣神兒差了些,一張本應溫潤的臉竟是蒼白如紙,毫無血色。
趴在床沿邊的溫枕不知何時已經睡了過去,方聽到點動靜便猛地睜開眼來。
恰巧,她抬眼看去時,裴景年的那雙眸子正與她靜靜對望,黑漆漆的瞳仁裏映著她的臉龐。
屋子裏的氣氛好像滯了滯。
她在睡夢裏,似聽見他沉沉喚了自己一聲,“阿枕。”
隻是這兩個字剛說出口,她便從睡夢中醒來了,而抬頭時,夢裏的人此刻正柔柔的看著她。
“可是疼了?”
她麵上清醒得很,可見夢裏也不得放鬆過。
裴景年唔了聲,搖了搖頭,“昨夜我氣力不濟,也不知後來發生了何事。”
遇刺不久,他便昏睡過去了。
夢裏,他卻與溫枕同騎一匹馬,溫枕在前,他在後,韁繩被他緊緊握在手裏,暢意得連額間都起了些汗珠子。
隻是有人要殺他,連他的夢也不曾放過。
他看見溫枕拽過韁繩,將他護在身後,喊著,“裴景年,小心!”
她的發拂過他的臉,帶來絲絲的癢意,而在倉促間,他們也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昨夜裏,他便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這抹突如其來的癢意。
至醒來時,他尚且還分不清那是夢還是現實。
隻是溫枕義無反顧護住他的時候,他的心忽的砰砰作響,快要跳出來似的,直至看見溫枕好好的趴在他的身邊,他那顆猛烈跳動的心才稍稍落了些。
思忖間,裴景年的那張臉上便又是起了些細汗,他皺眉問她,“昨夜你可傷得嚴重?”
溫枕抬眸看他,冷靜的心立時疼了起來,她移開眼,起身從那案幾上端過藥,道:“好在硯兒和墨兒來得及時,傷得不算嚴重。”
聽著這話,裴景年的臉色鬆了些,隻是抬眼往溫枕端著湯藥的那雙手看去時,才發現左手處赫然纏著一條長布。
定是昨夜受過傷簡單處理過。
他皺了皺眉,麵色較之方才醒來時又更虛弱了些。
“阿枕,你往後還要練劍的。”
溫枕緩緩低下眼,目光凝聚在左手手腕處那道白布條,而後見她粲然一笑,安慰道:“隻是小傷,並無大礙。”
她將湯藥又往前遞了遞,“你的命可比我的金貴多了,我還指望著你好起來,查出那些人的來曆。”
語氣自然而平常,看著實在沒有疑點。
見她捧著藥碗慢悠悠的坐在床沿上,舀起一勺便往他嘴裏送,他才漸漸放心的將那藥碗接過一飲而盡。
溫枕方將那空藥碗放在案幾上,轉頭就見裴景年欲掀被起身。
她驚了一瞬,兀自跑去將裴景年身上的被褥重新蓋上,一麵道:“大夫說了,如今天氣涼,你受了傷更得將息著。”
裴景年抬眼,似還帶著一絲嗔怪的語氣道:“連床都不能下了?”
溫枕垂下眼睫,掩蓋了眼底的那抹情緒,隻輕輕“嗯”了一聲。
裴景年斂了斂眸,輕笑一聲便要下榻,卻在掀開被褥時,兩條腿竟毫無反應的待在原地,連用盡了氣力也竟是未能挪動分毫。
他昨夜被送進城時,身上處處是傷,膝間的傷口處更是失了許多血,若昨夜安然無恙的,今日臉色也不至於如此難看。
隻是半夜裏,他又反反複複發起了高熱,致使這身上的傷需得養兩三個月了。
溫枕知曉他這膝蓋傷得嚴重,昨夜取箭時,連大夫都不能保證這傷是否能得到十足十的痊愈。
她知道,裴景年是個好官,亦是有滿腔的抱負。
若是因著這傷從此遠離朝堂,與將他終年關在這院子裏何異。
所以,她不忍說出事實。
可當她緩緩抬起眼去看時,就見裴景年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裏平平靜靜的,好似那身上的疼全都消失了,更是從未發生過方才的事。
她以為裴景年會因為這事兒發一通脾氣,卻並沒有。
“這傷,會好的。”溫枕心底難過,柔聲勸他。
裴景年幹澀的唇角揚了揚,隻是他臉色實在蒼白,這會兒即便笑起來也看著僵硬難看的很。
“如此也好,落幾日清閑了。”
他臉上的神色一如往常那樣溫雅從容,若不是額間滲出的汗珠子出賣了他,旁人也定是瞧不出他昨夜傷得有多嚴重。
溫枕哪裏不知這話是在安慰她呢,隻是裴景年強撐著不說心底難受,她便依著他。
好在她學過醫,就算窮盡一生,也會用藥醫好他這膝上的傷。
裴景年的那道目光忽的在溫枕臉上停留了片刻,就在她方要抬頭時,便聽到:“不去朝堂,我可以多陪陪你。”
受了傷後的裴景年與平日不同,身上的那股子貴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勾人心弦的脆弱之感。
溫枕從沒見他這樣,也從沒聽到他說過這樣的話。
腦子一熱,連目光也往他臉上移開了,“你的傷勢重要,我也會想辦法的。”
她以為說了這話,裴景年會有所傷感不提此事,可哪知對麵的人卻嗤笑了一聲,“阿枕,你好生硬。”
“什麽......?”
溫枕不明所以的轉過眸子來,可早已被裴景年那道熾熱的目光包圍住了。
昨夜他燒得那樣厲害,今早醒來想是沒有恢複完,所以才說了這些話吧。
溫枕這樣想。
可下一秒,裴景年的身子便往她跟前湊近了些,與她隻有一指的距離。
溫熱的氣息輕輕撲在她的臉上,讓她忍不住握緊了手,而裴景年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好似眼中的情意四散開來往她身上鑽。
她用力的閉了閉眼,喚了聲他的名字,“裴景年。”
此刻屋子裏分明是燈火熠熠的,可溫枕卻覺得這周遭都失了光亮,整個人仿若都浸在了那雙情意綿綿,燃著熾光的眸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