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內還帶著些許濕氣，隻餘一絲陽光照在犯人淩亂的發上。
    陳諫元坐著，看向那犯人的一雙眼始終灼灼，“像你這般四處藏匿的人到底還有多少？”
    犯人身形消瘦，四肢早已被粗重的鐵鏈緊緊鎖了起來，連那張臉此刻看起來都帶著絲死氣，乍然聽見陳諫元的話，他便是眉稍挑了挑，好笑道：“整個大晉，難道有誰比你更清楚？”
    “陳諫元，我如何落得今日這地步，不是你一手策劃的嗎？”犯人的眼中帶著恍然，但仍能看出其中摻著很深的恨意。
    陳諫元掀眸望去，眼神卻極淡，他勸告他道：“若你不說，老夫有足夠的法子讓你開口！”
    “將本小爺的腿打殘，然後放毒蛇咬嗎？”犯人嗤笑著，揚起頭絲毫不在意陳諫元的恐嚇，“本小爺還在鵲樓時，便聽說了你陳諫元審問犯人的手段了。”
    “你這樣做，可是嚴刑逼供呐，就不怕本小爺出去後將你的言行傳到你那陛下耳中？”
    犯人一張譏誚的臉上無不充斥著惡意，而陳諫元就那樣靜靜望著他，語氣極淡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本官沒錯，更不容許這天下有包藏禍心的人。”
    “即便漠北又如何......”陳諫元不置可否，“本官照樣斬草除根！”
    “陳老大人可真是用心良苦，但如今漠北的人早已遍布整個大晉，且複國的心比以往更甚，即便你殺了一個我，也不會動搖任何一個漠北人想要複國的決心！”
    犯人陰沉一笑，直直盯著陳諫元，“陳老大人，漠北的人你是殺不完的。”
    陳諫元雖臉色平淡，但也終是被這話激得站了起來，他攥緊手緩步靠近犯人，隻用了些許力氣便已將犯人的臉箍得不能動彈。
    “陳老大人莫不是想親自動手不成？”犯人微眯著眼，神色忽的開始狡黠起來，“小爺我若是傷了半點頭發絲兒，想必在宮裏的那位淑妃娘娘也不太好過吧？”
    “你！”
    陳諫元的臉色一僵，眼中再也不是一片淡然，取而代之的，是對眼前犯人的憤恨。
    可犯人不顧臉頰邊傳來的陣陣痛意，依舊戲謔的望著他，“我說過了，漠北的人是殺不完的，你殺了我，恐也無濟於事，倒還不如就此放了我。”
    “你放了小爺，將來這份人情，小爺定會還你的。”
    陳諫元垂眸睨視著他，即便察覺出來自己的身形已經有了絲顫抖，手中的力道卻不減分毫。
    他一手撥開犯人淩亂的散發，壓迫感撲麵而來，“進了這大理寺獄的人，可還有機會出去麽？”
    “陳諫元，你可真是狠心！”
    犯人幾乎一字一頓，骨子裏帶著的仇恨支撐著他的整個身體，使得他不得不緊緊盯著陳諫元的那雙眼睛。
    而在片刻後，陳諫元也鬆開了手，他已經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所以眼下，他怎還會在這地方浪費力氣。
    他幽幽一笑，道：“隻要整個大晉安寧，我狠心些也不是什麽大事。”
    話罷，他不顧身後犯人那一絲充滿異色又帶著怒火的眼神，甩袖緩步出了牢房。
    拐角處，已有兩名小吏早已候著了，一見到陳諫元出來，兩人便都迎了上去，“辛苦老大人了。”
    昨晚大理寺將這名漠北的犯人抓到時，他們本以為老大人會鬆快鬆快，哪知今早天還沒亮便匆匆趕來了大理寺獄，隻為了想從犯人的口中知道其餘的漠北人到底還藏在哪些地方。
    自抓到這名犯人時，李大人便來過一次大獄，可那時的犯人竟沒吐出半個字。
    如今老大人親自審問，想來那犯人的嘴再硬，也終是會被老大人一點一點撬開的。
    兩人看了一眼已經關閉的牢門，便聽到陳諫元冷靜道：“宮內早已被安插了漠北的人，連大理寺恐怕都暗藏凶險。”
    “若要鏟除漠北，必得先從這兩處地方下手！”
    兩名小吏瞳孔很是震驚，都緊張的看向陳諫元，道：“宮內有禁軍，守衛如此嚴密，漠北人是如何進去的？”
    “陛下隻知有人勾結漠北，卻不知連宮內都有漠北的人，一旦陛下知道，隻怕龍顏震怒啊。”
    陳諫元望著那又深又長的過道，沉默了半晌，道：“便先瞞著陛下吧，讓司直大人先從陛下和淑妃身邊的人下手，高公公一直服侍陛下，對宮內的人也有所了解，若有難處，也可去找他。”
    “至於大理寺......”
    陳諫元頓了頓，心中有所猶疑，隻是片刻還是道：“拋磚引玉，便有其餘的人冒出頭來。”
    兩名小吏聽完話微微蹙眉，隱約著有為難之色，可一瞥見牢房中犯人那道似有挑釁的目光時，兩人便再無顧忌，鄭重的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雖然此舉多半會傷及無辜，甚至會將局外人牽扯進來，可隻要能將漠北人一網打盡，還大晉一片清明安寧，他們做這些也值了。
    何況老大人將這一生都獻了出去，無名之輩的他們更算不得什麽。
    這樣想著，兩名小吏看向陳諫元的眼神中便更堅定了些，隻是視線方收回來，餘光中便瞥見過道一前一後幾道人影進來。
    陳諫元也因這突如其來的人影不由得眼神愣了愣。
    放在平日，若是他審問犯人時，這獄中定不會有旁人，而大理寺的人也一向是知道這規矩的，可眼下竟有人過來，倒也十分稀奇。
    雖心中對於規矩的打破有些不爽，但眼下總歸是問完了該問的，所以也妨礙不了什麽。
    眸光微抬，那過道中的三道人影也就離他愈來愈近，還沒看清，便聽到身旁的小吏朝著最前麵的人躬身一揖，“李大人。”
    李執“唔”了聲，朝前走近對陳諫元道：“顧大將軍念著那日給少卿大人送去的烏蒙丹今日特來感謝。”
    說這話時，李執有意看了眼老大人的臉色，在發覺老大人的臉上並無一絲慍意後才接著道：“學生知道老大人審問時一向不喜有旁人入內，但此次來的人不僅是顧大將軍，還有老大人多年未見的那位費神醫。”
    “所以學生鬥膽將顧大將軍和費神醫帶過來，還望老大人原諒學生。”
    說著，李執便往旁邊挪了挪，讓站在最後麵的費神醫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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