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聽的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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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梁穎晚上要上夜班,因此白天得空在家裏照顧孩子。
    她見孩子睡了,對顧金水道“你出去打聽,別露了口風,免得叫那邊先知道了。”
    “我知道。”
    顧金水穿上棉猴,他的個子高,這身棉猴穿在旁人身上怎麽都顯得縮頭縮腦的,他不同,挺胸抬頭,腰板硬正,雖然眉眼帶著些痞氣,可看著就精神。
    顧金水一出門,胡同裏幾個小弟就跑過來。
    個頭比較矮的嘴巴甜“金水哥,咱們今天去哪發財”
    “今兒個不去發財,有點事,山虎跟豆子跟我,你跑城外接應一趟,一半歸你。”顧金水從兜裏掏出一包大前門,自己抽了兩根,把剩下的丟給矮個子。
    矮個子孫耀祖接過,臉上頓時露出個大笑容,“多謝金水哥,金水哥,你跟虎哥他們去幹啥事,要不要找人幫忙”
    山虎人如其名,又高又壯,虎目圓睜“你打聽這麽多幹嘛,大哥怎麽說你怎麽做就是。”
    孫耀祖臉上掠過一絲難堪神色,顧金水道“不是什麽大事,你有心了,時候不早了,你趕緊出門啊,這一來一回的可好幾小時呢。”
    孫耀祖這才趕緊去了。
    他走後,顧金水把煙給了山虎兩人,“今兒個咱們不做買賣,去打聽打聽些事。”
    山虎跟豆子兩人都沒說什麽。
    陳室文同期插隊的人不在少數,先前顧金水就找人打聽過,知道幾個跟陳室文插隊在雲南的知青。
    那幾個知青都在東單那邊,一行人坐公交車過去。
    尋了幾個人打聽,可一問一個個要麽跟啞巴似的,要麽支支吾吾。
    “你是說還是不說”
    山虎拎起一個瘦弱的男人,那男人白了臉,卻是硬著頭皮“我真什麽都不知道,你,你們有種就打死我好了,不然回頭報警你們都得進去”
    “我看你是找死”山虎氣得臉紅脖子粗,砂鍋大的拳頭眼看就要打下去。
    那男人嚇了閉上眼。
    “山虎。”靠牆跟那邊站著的顧金水出聲阻止了山虎,他看了看路上,見到沒有公安,這才走過來,“把人放下。”
    “咚的”一聲。
    那男人摔了個屁股墩,臉上的表情跟開了染坊似的。
    顧金水蹲下,雙手撐在膝蓋上,俯視著男人“周康永是吧,我看你也是個讀書人,你該知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吧。我們兄弟幾個是頑主,混混,總之,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報警把我們送進去,那你也得有證據啊,我們不打你不罵你,天天跟著你,警察能拿我們怎麽樣”
    周康永額頭上沁出豆大的冷汗。
    他真不知道陳室文對象家這麽複雜,嘴唇哆嗦半天,“這、這我也有把柄在陳室文手上,我隻能告訴你,你妹妹別嫁給他就是了。”
    “你還不老實”山虎氣得握起拳頭。
    “山虎,算了放過他。”顧金水心裏有數,一個人不說可能是意外,這幾個都不說,那就說明人家陳室文事先就做了安排。
    把人給放走,兄弟三個進了國營飯店點了包子。
    顧金水吃了五個包子就放下筷子,豆子抬頭看他“老大,這事要繼續查,不好查,雲南那地咱們也不認識人啊。”
    “你吃你的,我心裏有數。”顧金水喝了口水,想這事還得從閨女那邊下手,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些線索。
    大中午。
    顧銀星剛給病人打完針,要去吃飯,才走出來就碰到辦公室門口站著陳室文。
    陳室文手裏還拿著個棉布包的鋁製飯盒。
    “銀星。”
    聽到腳步聲,陳室文轉過頭來,臉上是溫文爾雅的笑容。
    “銀星,你對象來給你送飯啊。”幾個護士從辦公室出來,揶揄道。
    顧銀星勉強笑了下,然後瞪了陳室文一眼,“出去說話。”
    這醫院裏都是熟人,她可不想讓人當樂子看。
    友誼醫院出來,走一段路附近就清淨不少。
    顧銀星手插著兜裏“你還來找我幹什麽,咱們不都散了”
    “散什麽散。”陳室文著急,他抓住顧銀星的手,“銀星,是我媽昨天不好,彩禮的事我真不知情,我代我媽跟你道歉,”
    “撒手”顧銀星瞪陳室文,“你撒不撒手”
    “我不放”陳室文看顧銀星冷漠的態度,心裏慌了,他對顧銀星是真有幾分喜愛的,“銀星你怎麽這麽心狠,就昨天那件事,你就放下咱們的感情了”
    他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這件事,顧銀星氣得恨不得抄起板磚爆他的頭。
    顧銀星打小就是要麵兒的人,她長得漂亮也撐得起這股子傲氣,可要是叫人知道她千挑萬選,選了這麽個東西,顧銀星丟人都丟北定河去了
    “你給我滾,陳室文你別跟我來這套,你要是真有心,昨兒個你媽就不會說那些話了。”顧銀星越想越氣,粉麵氣得通紅,“咱們玩完了”
    “不,銀星”
    陳室文急了。
    他丟下飯盒,朝顧銀星撲過來,嘴巴就朝著她臉頰親。
    顧銀星在那一刹那愣住了,一半是氣的一半是想不到陳室文這麽無恥。
    “幹嘛,耍流氓啊”
    一把沉穩的男聲響起,陳室文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被人壓著肩膀撞在地上了,寒冬臘月,地上又都是砂子,他疼得吱哇亂叫。
    “同誌,你沒事吧”
    嚴韌把人按住,這才看向顧銀星。
    顧銀星眨巴眼兩下,回過神來後又氣又怒,握著拳頭朝著陳室文的臉胖揍了幾拳,“你個王八羔子,你想站老娘便宜,你不想活了你個混賬玩意”
    嚴韌“”
    他剛才大老遠瞧見這小姑娘,還當這小姑娘是軟包子,沒想到是個刺蝟。
    嚴韌等顧銀星差不多出了口氣,這才咳嗽一聲,“差不多了,這位女同誌,這要是打出血來,那可麻煩。”
    他這句話提醒了顧銀星。
    顧銀星收回手,對陳室文踹了一腳,這才掠掠頭發,正眼打量這位英雄。
    待看到嚴韌的模樣時,顧銀星內心裏閃過一絲後悔。
    這解放軍同誌寸頭大高個,寬肩長腿,劍眉星目,可比電影明星好看多了。
    但很快她收回那點兒後悔,能出這口氣比什麽都強。
    “謝謝你,解放軍同誌。”
    顧銀星道謝道。
    “不客氣,這人你打算怎麽處置,送公安局還是”嚴韌沒自作主張,從剛才的情形看,這兩人分明是認識的,男女之間的問題素來複雜,自己擅作主張,反而容易讓別人為難。
    “銀星,你,你不能報警。”
    陳室文哀求地睜著紅腫的眼睛看向顧銀星。
    顧銀星看了看他,撇了撇嘴“那你下次還敢不敢”
    她心裏有數,這事不能鬧大,一個是陳室文不過是想親她未遂,到了警察局也定不了什麽罪,一個則是這事傳出去,嫉恨她的仇人不少,不定把話傳得多難聽。
    “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陳室文連忙說道。
    顧銀星看向嚴韌,有些不好意思,嚴韌了然,鬆開手,“那這事就這麽了了。”
    他看了看手表,“我還有事得去醫院,你”
    他的眼神落在顧銀星身上藍色護士服,顧銀星連忙道“我跟你一塊兒去。”
    傍晚時分。
    顧銀星騎著永久牌自行車進了大雜院。
    她把車子停在門口時,瞥見東廂房那邊還有小女孩探出頭又很快縮回去。
    顧銀星撇撇嘴,掀開簾子進屋,然後喝了口水,對早就下班回來的何春蓮道“媽,隔壁屋那孫女怎麽回事,才幾歲啊就學得探頭探腦的”
    那小女孩叫宋朝花,黃喜榮孫女。
    顧銀星以前對這孩子沒什麽印象,反倒是對她弟弟宋大寶印象深刻,原因無他,黃喜榮得了大寶這個孫子,那是恨不得孫子尿尿尿的高都宣揚的全大雜院都知道。
    “那孩子也可憐,我剛出去瞧見她在外麵洗尿布。”梁穎從屋裏出來,當了媽的女人不免心軟,“才四歲大就幹活,他們家也太狠了些。”
    “可憐是可憐,”何春蓮道“可我瞧著那孩子,就覺得心裏不舒坦,感覺不對勁。”
    他們哪裏知道,他們覺得不對勁,宋朝花也覺得不對勁。
    宋朝花是年初的時候重生的。
    她上輩子過得苦,父母重男輕女又沒什麽本事,姑姑嫁了個家暴男陳室文,被坑的三天兩頭回家哭鬧,等宋朝花年紀大了,家裏早早就把她嫁給個老光棍拿彩禮。
    她回娘家的那一天,瞅見當初的鄰居老顧家搬出大雜院,住進四合院,那比她小幾歲的顧優思穿著百貨商店最時髦的連衣裙,小皮鞋,滿臉笑容地跑出院子。
    宋朝花心裏徹底不平衡了。
    她不知道自己家為什麽要這麽苦,不明白為什麽都是女孩,顧優思能過錦衣玉食,爹媽疼愛的好日子。
    於是,她重生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姑姑去勾引陳室文,反而讓陳室文去跟顧銀星相親。
    一切原本進行的很順利,可到臨門一腳,卻好像出了變故。
    宋朝花咬咬嘴唇。
    從她重生回來的那一刻,她就隱隱有種預感,她家跟顧家是綁定了,顧家日子過得好,他們家日子就過得不好,隻有顧家日子過得不好,他們家日子才能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