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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白雪回到白百合園時已是深夜，原本以為理子已經睡了，沒想到一樓卻亮著燈。橙色的燈光透過窗戶傳遞出一絲暖意，仿佛指引著他這個夜歸的浪客。
    “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理子放下手中的袖珍本，走過來為段正誠脫下外套，掛在門口，又為他披上室內的衣服，一切都是那麽自然，就好像新婚妻子晚上迎接歸來的丈夫。不過理子臉上的那一抹嫣紅，還是透露出她的青澀，盡管已經過了好幾年，但在情感這方麵，一直呆在孤兒院的她卻任然如同那個在人形村的深閨少女，隻是從書中學了一些理論知識。
    “在看什麽呢。”
    “啊，這個……”理子似乎遲疑了一下，才輕輕說道，“是夢野久作的小說。”
    “腦髓地獄？”
    “你知道？”
    看到理子臉上有些驚奇又有些安心的表情，段正誠笑了笑，“我也看過哦，在後世也是很出名的作品呢。不過這確實不是能給孩子們看的啊。”
    夢野久作有“妖怪作家”之稱，其所屬的“變格派”講究人性怪奇、醜惡、戰栗的唯美麵，也難怪為人師表的理子似乎是不想給別人知道自己在看，聽到段正誠說看過後又仿佛受到了認同而安心。
    這本書除了大段晦澀的心理學描寫，更讓人稱奇的是寫出了人性黑暗深處的唯美麵，仿佛在歌頌死亡之美，聯係到之前理子對死亡的敏感，段正誠一邊和她聊著書的感想，一邊不由得有些擔心。
    不過在深夜裏偷偷看獵奇小說的理子，莫名有種文學少女的氣質，段正誠感覺自己又發現了她可愛的一麵，並為此感到雀躍。
    “我熱了紅茶，要給你倒一杯嗎？”
    “嗯，紅茶是不錯，不過今晚我有特別的收獲呢。打開看看。”
    理子好奇的接過段正誠遞來的綠色包裹，解開綢帶後，裏麵卻是兩個白瓷做的小瓶子，“啊，難道說這是……酒？”
    “凜送的燒酒，怎麽樣，這麽冷的天氣，一起來一杯吧。”
    “可是……小誠你還沒到飲酒的年紀吧，凜也真是的，怎麽給你這種東西。”
    段正誠倒是忘了日本好像要二十歲才能飲酒，當然，知道他也不在乎就是了，“反正我在這的戶籍也是假的，而且，我可是大文豪哪，如此良辰美景，不來點酒怎麽行。”
    因為已經知道了文抄公的事情，理子不禁為段正誠的厚臉皮目瞪口呆，不過她性子綿軟，在段正誠的堅持下，還是順從地取來熱水和玻璃杯。
    兩種清澄的液體在透明的容器裏混合，散發出醇厚的香味。
    ——要是有更符合意境的酒具就好了。段正誠忍不住想到。
    他舉起酒杯與理子輕輕一碰，接著仰起頭，讓溫潤的燒酒流過喉頭，一股熱力順著食道在胸腹間擴散開來，徹底驅走了寒氣。他想起小雪與小芹的事，但沒和理子說，隻是提了提有機會的話，或許可以出錢讓白百合園收留她們。善解人意的理子看出段正誠有心事，卻沒有多問，隻是默默的陪他飲下第二杯酒。
    “啊~還挺好喝的。”段正誠過去其實沒有喝過日本的燒酒，或許是環境加成，第一次品嚐居然意外的感覺不錯，“凜說這是她們店裏正宗的麥燒酒，遠非普通的糟釀可比，似乎也不是吹牛呐。”
    “嗯。”理子用細長的手指拈起酒杯湊到嘴邊，輕輕地啜飲，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和優雅至極的動作怎麽看都不會厭。
    少女被燒酒浸潤的嘴唇在昏暗的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嬌媚，而當她注意到段正誠的視線時，害羞低頭的模樣又是那麽可愛。
    段正誠感覺胸口好像變得更熱了，他不由得想起一句話，酒不醉人人自醉。
    對月而酌，男孩的心思直來直往，女孩的心思則百轉千回。
    明明自己比段正誠還大著幾歲，但在他麵前自己卻總像是年幼的少女，理子一邊感歎著自己的沒用，一邊又對段正誠能夠表現出成熟的一麵，包容和保護自己感到安心。
    ——但是我畢竟已經比他大了六歲，這樣撒嬌，會不會反而惹得他討厭呢。兩杯酒下肚，理子又開始擔心自己今天的穿著是不是有些不合適，明明躲著孩子們偷偷挑選了半天才決定這套白色羊毛衫，灰色短裙和黑絲連襪褲的搭配，現在又有些後悔沒有穿和服，或許那更符合自己的氣質。
    初戀中的女人就是這麽患得患失，所以當段正誠裝模作樣地望著窗外，說出“今晚月色真美”時，她暈暈乎乎地還一時沒反應過來。於是，含蓄告白失敗的段正誠隻好又兜兜轉轉饒了一大圈，說起夏目漱石的逸聞。
    “當時還是英語老師的漱石，麵對將‘i love you’翻譯成‘我愛你’的學生，曾說過日本人不會用那種說法，情到濃時，我們會說‘月色真美啊’。”
    “啊~”理子輕呼了一聲，直到此刻才醒悟剛才對方說了什麽，麵色霎時變得通紅，“但是，那句話的出處，好像還不明確呢，也，也不知道他本人實際上有沒有說過這種話。”少女實在太緊張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去反駁。
    “哎，是嗎？我還以為是史實呢。不過能聯想到這種程度，真的很有夏目漱石的風格。”
    “嗯。”理子看向窗外，珍珠似的眼眸仿佛因月光而燦燦生輝，“不論事實如何，這都是一句打動了許多人心的美妙話語。”
    段正誠凝視著理子眼中的月亮，他發覺那比夜空中的巨大銀盤更加迷人，然後不由自主地便將手掌蓋到了女孩的手上。“我能看到，在你的眼睛裏，月亮真的很美……”
    兩人的目光牢牢黏在一起，慢慢靠近，最後（後麵3k照例隻有pixiv）
    ……
    接著，兩個人肩並肩躺在床上，就好像八年前，在木屋最初的那一夜，不知誰牽起了對方的手，小指纏繞在一起，放在相對而視的中間。
    “謝謝你。”理子說。
    “傻瓜，我一定會回來。”段正誠笑著回答她。
    ps.原作裏其實是冬子喜歡夢野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