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這麽漫長的壽命就真的好嗎？這也是用其它的代價換取的……”
    “？？？”
    章成銘被垚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給弄懵了，難道還有什麽隱情？
    “漫長的生命通常就代表著新陳代謝慢，我們的生命漫長，但我們生長的速度也慢啊，就像你們藍星上的螞蟻、真菌，它的一生在你們的眼中也短暫，可它們生長速度多快，工蟻隻需要兩周到三周就能從幼蟲變成健壯工蟻，像真菌隻需要幾天甚至幾個小時，就能從孢子變成碩大的蘑菇……”
    說到這，垚居然難得的感慨了起來，來藍星這一百多年，看來它也是見識了藍星無數的生命交替的過程，這才有著這樣的感慨。
    不過小小的感慨之後，垚又換回到原先那種睥睨天下我最吊的神態，繼續介紹著自己和自己種族的故事。
    向太空中發出信號，或者發送自己的分身體四處流浪其實就是在尋找同類，或者是這個星球的資源快消耗殆盡時，已經有一定思維和建造能力的它們，就會趁著資源未消耗光前，建造‘生長’搬家的飛船離開這顆星球，去尋找下一個供它們生活的星球。
    這個建造過程其實就是章成銘剛才所看到的那一幕，它們可以消耗著自身儲備的能源，不斷的將星球上的資源進行整合，從而‘生長’出自己的飛船。
    這個生長的過程會很緩慢，因為不像人類，能直接生長出手腳，它們生長建造的過程就像一棵棵參天大樹一樣，隻能用時間去一點點堆積出第一個完全形態的工具分支出來。
    這個工具分支體，你可以理解成西方神話世界中的那種岩石巨人，或者是其它可運動形態的龐然大物，粗壯的身體和慢悠悠運動的姿態就是它們最好的寫照。
    慢是慢了點，可比起原先沒有手腳的樹木形態來說，這玩意的運動能力已經是具有蝸牛一樣的高速了。
    有了這些工具分支體的幫助，它們可以通過那些蛛絲網線控製著這些工具分支體挖掘、搬運礦藏，從而加速建造生長的過程。
    當然這個過程中，幸運點的，會被附近的同類所探知到信號從而被發現。
    這些同類往往都是更早進化、更早具有意識的生命體，發展的早自然東西懂的多，在相遇找到同類後，它們會交換意識和經驗，畢竟對於它們這些生命來說，雖然浩瀚的宇宙中到處都有它們的同類，但每一個有意識的同類出現都是極為罕有難得的，所以它們很珍惜自己的同類。
    如此一來，一些先進的經驗就幫助後年輕的小輩們少走一些彎路，例如像工具分支體的建造生長中，怎樣的外形更利於加速活動，怎樣的結構才最簡單有效。
    這些寶貴的經驗能給後輩節省無數時間。
    “你知道嗎？我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沒有遇到我的同類，讓我花費了長達十萬年的時間，才建造好第一個工具分支體，當我遇到第一個找到我的同類時，它告訴我，根本不用生長成我自己幻想中的樣子，隻需要兩萬年，就可以生長出一個合適的工具分支體，你知道我當時是怎樣的感受嗎？”
    章成銘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但隨後又點點頭。
    “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感受，但是我能感受得到那種心情，就像自己花費了無數的心血，造出來一把上古神兵寶劍，結果來一個人看到我的寶劍後，掏出一把單發老火銃，告訴我花這麽多時間造的寶劍還不如它一半時間造出來的火銃好用……”
    “沒錯！就是這種感受。”
    垚難得讚同的點頭表示了身同感受，隨即便不再做聲，似乎陷入到無盡的沉思和遺憾中去。
    章成銘等了好幾分鍾，見垚依舊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摸了一個紙團彈了過去。
    “幹啥？”
    垚的聲音帶著被打擾的不快。
    “後麵呢？”
    “後麵？沒了！”
    “這就沒了？！你特麽的跟番茄的那些tj作者有啥區別！說故事不能隻說一半啊！”
    “沒有了就是沒有了，難道要我編出來不成啊！”
    垚翻了一個白眼，扭過腦袋不想搭理章成銘。
    而章成銘見狀，也沒直接開口，伸手拉下某個機械閘刀似的東西後，這才撚起筆簍中的紙團彈了過去。
    “嘿嘿，反正現在無聊，你說了這麽多，要不要聽下我的分析判斷呢？”
    “想說你就說唄。”
    垚微微抬起腦袋，把兩個狗耳朵支棱起來，算是做出一副傾聽的樣子。
    “之前我一直沒有搞明白幾件事情，一個是你為啥急著要回你的飛船，你說你再不回本體，你的身軀能量就要耗盡嘠了，這個理由還算可以，不過也有一個bug，那就是我一直不能確認，你的意識是用無線電波來移動，還是有線物理連接進行移動？今天我總算是從你這獲得答案了，你不具備無線電波來移動意識的能力。”
    聽到章成銘的分析，垚有些吃驚，腦袋支棱起來一臉的詫異，不過它並沒有否認章成銘的分析，算是默認了對方判斷正確。
    見垚默認了自己分析正確，章成銘彈出第二根指頭說道：
    “如果你具備無線電做意識移動的話，那麽你完全可以找個射電望遠鏡、深空雷達台來進行意識本體的轉移。根本不用找我，甚至前麵的代理人來製造登月探測器，以及收集大量的氦3，和製造新飛船返回自己飛船。”
    “你之所以要找代理人這麽做，無外乎兩個原因，你需要物理觸碰連接才能返回飛船或者是本體，這是其一，其二就是你的飛船需要大量的能源來重新啟動或者是充能；這幾塊殘骸被撈回來後，你就讓我一直給它們接入飛船上的動力電源，這也證實了我的猜想。”
    “不過你為什麽要這麽多的氦3……這應該就是第三個原因——”
    “你需要大量的氦3來填補飛船的能量……甚至是修補飛船！”
    章成銘的分析不算太離譜，基本上都猜對了，垚也沒否認但是此刻它的‘芯情’不知怎麽的開始緊張起來。
    “你慫恿我，想辦法製作出征途者2號飛行器，來小行星帶尋找你飛船的殘骸，一開始我並不清楚這些飛船的用途，這點你說的很對，不能用低文明去判斷高等文明的技術發展。”
    “但是你也忘記了，低等文明依舊有自己的邏輯方式和判斷方式，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通過蛛絲馬跡和行為關係去猜測判斷事實，在剛才不久前，飛船上檢測到一股強大的能源突然出現，這個時間正好是和殘骸碎片吞噬小碎片修補的時間吻合，同時探測器也發現，一個特殊共振電磁波向外釋放出去，所以我猜測……你找碎片殘骸……”
    “是在通過殘骸向你的同類發出信號！”
    “而這個信號……就是在通報人類的坐標位置！”
    語出驚人，應該說是驚狗！
    垚震驚的從自己的狗窩裏站了起來，一雙狗眼死死的盯著章成銘，帶著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著這個年輕人。
    而章成銘也絲毫不慫，就這樣回視著對方，一人一狗的就這樣注視著。
    “哈哈哈！沒想到，你居然從這些地方分析判斷出結果了！是我小看你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垚突然哈哈一笑，既是誇張，也是承認了章成銘的判斷。
    “你不是小看了我，而是小看了我們賽裏斯人。”
    對於垚的誇讚，章成銘沒有一絲的得意和驕傲，隻是淡淡的回應著對方。
    “和你在一起這幾年，我發現你的思維很接近於西方人，自大、自私自利，一開始我估計是你來到藍星後，一直就和西方人接觸的原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這性格是和那些西方雪膚豚學來的。”
    “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隨著和你接觸時間越來越多，我又發現你的性格中不僅帶著雪膚豚的無知和傲慢，更帶有著對人類的鄙夷和一種莫名的羨慕和警惕。”
    “如果說鄙夷我能理解，畢竟我們人類看螞蟻時，也不會正眼看對方，這是物種和食物鏈的高度差異決定的。可是你這個羨慕和警惕……就讓我很費解了，你覺著我們人類會去羨慕和警惕螞蟻的世界嗎……”
    “不過今天，你終於說出了答案。”
    “你說你們有著漫長的生命，但漫長的壽命所帶來的就是你們極為緩慢的生長發育速度，以及……你們不具備有人類甚至動物的四肢和五官，說句難聽點的，你們就像一棵棵大樹，個頭、壽命確實吊炸天，但是在沒有進化生長出工具分身體前，你們甚至想移動一塊小石頭都做不到！”
    垚聽到這一句時芯片差點宕機，他萬萬沒有想到，章成銘居然通過自己這點敘說就猜到了答案。
    還沒等垚組織語言想說點什麽，章成銘卻繼續在下著猛藥：
    “我不知道你研究過我們藍星的曆史嗎？兩個不同文明等級的生物突然相遇會發生什麽？我們賽裏斯雖然一直以文明同化，慢慢影響、同化周邊民族進行土地、人口的融合，但是教科書裏可沒說，帝都天子麾下，十萬鐵甲就是保證大融合的武力控製手段。”
    “而西方人可比我們賽裏斯人更直接，從航海大時代開始，遇到比他們強大的，就遞上國書老老實實做生意相互往來，如果比他們弱小的……”
    “無數他們的殖民地上的血淚史，以及從幾千萬變成上百萬消失的印第安人就是最好的答案。”
    “所以兩個不同文明的種族相遇時，我們可不相信什麽和平共處友好往來這種虛詞……螞蟻之所以不被人類奴役，是因為螞蟻沒有被奴役的價值，但凡它們個頭長的和牛馬一樣大……你看我們人類會不會把它們馴化成為最好的幹活家畜！”
    在經過剛才的震驚之後，垚的情緒也逐漸緩和下來，聽完章成銘有理有據的分析之後，它哈哈一笑，反而不裝了。
    “哈哈哈！！沒想到是我這一段讓你分析出了結果……是我失策了！”
    “沒錯！我們種族雖然有漫長的壽命，但我們一直沒有進化出像你們藍星生命這樣的肢體和軀體，這是我們最大的缺點！”
    撕破臉的垚不再裝逼，也不再隱瞞，開始繼續敘說起自己種族的故事。
    章成銘猜測的沒錯，垚它們種族確實沒有藍星動物這樣的肢體運動能力，這是垚它們最羨慕的地方。
    但最羨慕的，還是人類的身體結構所帶來的生產能力。
    沒錯，在垚它們眼中，如果說運動能力的話，藍星上還有無數各種動物有著比人類更強的運動能力，奔跑如獵豹、駿馬，載重有大象、駱駝，甚至如果單說手臂的靈巧靈活程度的話，章魚的八條觸須和無數吸盤的取獲能力那遠比人類的雙手更強。
    但是這些動物生物為何依舊在人類食物鏈的下端呢？
    因為它們沒有生產能力！
    人類的身體形態其實是藍星中最優化出來的生產創造形態，它摒棄掉了最強的奔跑能力，最強的承載能力，最強的搬運能力，但卻進化出了能適用於各種環境場合下的綜合能力。
    並配合著人類的大腦，開始學會生產製作工具！
    這對於需要花十萬年才慢慢摸索和建造‘生長’出自己第一個工具分支體的垚來說，是多麽的令它震驚和羨慕。
    “你知道為什麽我飛船會撞上小行星嗎？就是我穿過外麵的星辰帶，也就是你們所說的柯伊伯帶進入到八大星球的軌道內部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藍星！通過放大畫麵，我驚訝的看到藍星上的人類在地表上優雅的直立行走，在碼頭上搬運各種物資，在露天勞作生產！”
    “這種生物組織形態，是我們種族從未見到過的一種全新形態！用你們網絡上流行的話來說，那就是第一眼看到就特麽的震撼我一整年！”
    垚回憶著當時第一次看到人類時的畫麵和場景。
    垚它們這個種族也算是見多識廣了，號稱宇宙該溜子也不過分，但是像人類這樣的肢體形態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簡直就是垚它們心中最完美的形態。
    也就是因為看的太入神，導致一時沒注意，垚的飛船便撞到了小行星帶的某顆大號小行星上。
    飛船損失並不算大，但是好巧不巧的，垚因為沒同類帶領學習，導致它自身進化的速度太慢，再加上上一次吞噬能量時間間隔的太久，它的飛船已經很久沒有得到能量的補充，飛船上很多部分已經處於假死狀態。
    這個是它們種族的一種特殊能力，類似於假死或者冬眠來降低能量消耗。
    結果撞上去的部分，恰恰正好就是飛船僅存的工作區。
    被撞飛的工作區讓整個飛船都失去了控製，在翻滾中不斷受太陽引力的作用下，向太陽飛去。
    無奈之下，身體缺乏能量的垚隻能選擇先棄船逃生，也就是它的一部分身體離開飛船，用最後一點能量向藍星飛去，而飛船則是在它的計算之後，撞向了另外一顆行星。
    “金星是吧？”
    章成銘突然的插嘴有一次讓垚受到不小的震撼，章成銘擺擺手表示這一點都不難：
    “不用那麽驚訝，當時你撞船的地點是在小行星帶裏，距離最近的火星……通過我們對一百多年前幾顆行星的運行軌道計算，那時的火星是在太陽的後麵，不具備緊急著陸的條件。而穿過火星軌道就是藍星，隻是你的飛船但凡還有一點控製能力，你都會操控它降落在藍星上，所以你隻能身體的一部分離開飛船來到藍星，想近距離調查研究我們人類，而你的飛船……隻能撞擊在距離太陽更近的金星和水星上。”
    “之所以我猜測是金星和水星，是當時這兩顆行星都具有撞擊的條件，最初我判斷是水星，因金星充滿著厚厚的大氣層和酸雨，導致金星的泥土表麵是不存在氦3，為水星沒有大氣層，而水星就不一樣了，它大氣層稀薄，再加上距離太遠最近，表麵上會存在有超量的氦3。”
    “從你需要大量氦3的角度上看，我一開始判斷你的飛船最終墜毀的位置是水星上，但是疑點就在這裏了。”
    “既然飛船能到達水星，那為什麽你仍舊需要我去幫你在月球上收集大量氦3呢？”
    說到這，章成銘點開身邊的平板，調出幾份紅色毛熊時代的一些資料。
    “而且，紅色毛熊當年對金星有著異乎尋常的探索熱情，有人說這是紅色毛熊在登月失敗後，想辦法在金星上找回場子，這話有正確的地方，也有不正確的地方。”
    “紅色毛熊對金星的第一次探測始於1961年2月12日，第一顆‘金星1號’啟程前往金星進行探索。到1967年6月12日發射的金星4號，他們已經探測出金星的大氣密度、溫度和化學成分，並初步了解進行那可怕的大氣壓和恐怖的高溫，4號探測器在還未到達金星地表時，就已經被金星超強的大氣壓力給壓扁了。”
    “隨後的5號和6號都進行了改進，並在1970年8月17號發射了超過一噸重的金星7號，雖然事後證明，科學家們還是小看了金星惡劣的天氣，降落傘展開6分鍾後便破碎，探測器以每小時60公裏的速度撞向了地表，但是好在紅色毛熊生產的東西基本上都是傻大黑粗皮實耐操，雖然重重的撞在了地麵上，但金星7號依舊活了下來，並持續發回了長達23分鍾的信號，測出了金星地表溫度高達475攝氏度，壓力為92bar，是藍星的92倍！相當於在水下千米深的深處承受的巨大壓力！”
    “那次的探測是成功且有效的，隨後的時間裏，紅色毛熊的航天人科學家又發射了多顆金星探測器，其中1975年發射的金星9號和10號傳回了第一張金星的岩石土壤照片，讓人類第一次看到了金星的畫麵；而1981年，金星13號還拍攝了一批彩色照片，並且分析了金星的土壤樣品。”
    “這些成就從科學的角度來看，是人類探索外星領域上的巨大成功，但是從政治角度上看，對於金星的探索遠不如對登月探索帶來的意義重大，但是紅色毛熊為何還要瘋狂的對金星進行探測呢……”
    “而且更奇怪的，是紅色毛熊在1981年，也就是發射完金星13號之後，對金星的探索便突然戛然而止了呢？要知道當時從金星發回來的照片、數據可是讓燈塔國太空總署都眼饞羨慕，而且1981年時，紅色毛熊的國力雖開始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種無人探測花費又不高，為何他們突然停止了探索呢？”
    “我翻閱過很多當時相關的資料，在很早以前，紅色毛熊就一直在天文學界，和世界輿論圈裏宣揚金星是最合適人類移居的星球，也是未來第二個藍星。但是蹊蹺的是，如果以前沒有經過探測，去幻想、宣傳這樣的內容沒有錯，可在1967年金星4號被壓扁，以及金星7號探測出金星表麵的恐怖壓力和溫度後，人類已經知道了金星不合適人類移居生存，那麽為什麽紅色毛熊依舊沒有停止對金星的探索呢？”
    “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你的飛船沒有墜毀在水星，而是墜毀在沒有氦3的金星上。”
    “甚至你還通過某些手段，在紅色毛熊那裏找到了向我一樣的代理人，就是想通過代理人，在金星上尋找你的飛船！”
    ‘啪啪啪’的模擬掌聲從垚的喇叭中傳出，垚用這個模擬的掌聲代表了對章成銘分析判斷的認可。
    “對！當時的我確實不止找了燈塔的代理人，紅色毛熊那邊也有。而且就像你說的那樣，探索金星中，很大一部分確實是在尋找我的飛船，隻可惜，在金星13號探測器後，紅色毛熊那邊我的代理人因為某些原因嘠了，新上任的領導對探索金星不感興趣，這個項目便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