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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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等到魏家公子和他的書童就一碗湯藥膩歪了半天之後,顧長離已經快要把那一小盤的糕點啃完了。
回過頭來的主仆二人與手上還拿著0一塊桂花糕的顧長離麵麵相覷時,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反正於顧長離而言,他是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暗戳戳掃空了旁人擺盤的糕點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明明是出言邀請他上來的人,前半截的時間卻隻和那小童磨磨唧唧說個不停,半點注意力也沒放他身上,這譜兒擺得可真是不錯,分明就是在暗示他在上位者眼中的位置連他家的仆人都比不過。對方不以待客的禮節對他,他又何必迂腐的去做什麽好好客人。
“不知道這位魏公子邀請在下所謂何事,還望明說。小子雖然隻是一介白身,但是總還是有些事要忙的。”
可能是看自己的下馬威並沒有達到想象中的目的,那位魏公子終於舍得紆尊降貴地將目光放在他身上,顧長離也不矯情,在對方充滿審視的目光中把還沒得及啖下的糕點放回盤中,微一拱手,十分客氣地說道。
這位從出現以來就一直臉色蒼白要死不活的魏公子微微蹙眉,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太愉快的事情,不過卻又很快舒展了眉頭,伸出一隻素白纖細吹彈可破的手輕輕揮了揮,小書童很快便從木床的暗格裏拿出了一個十分眼熟的包裹。
顧長離的眉頭一挑,對於這玩意兒他並不陌生,不就是管毅那倒黴孩子的行李麽?也就隻有那個在他口中說說的,除了錢外什麽都不剩的土豪家庭,才能養成出個大咧咧拿著繡金絲雲紋的錦緞做包袱皮,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活該他遇見那小子時他正被打劫。方才他回來的時候沒見到管毅的身影,包袱堆裏也不見他的,還想著是不是那小子被落了麵子忍不下這口氣,索性去了其他地方落腳,沒想到卻是連行囊都被人一並沒收了。想來應該是管毅休息醒來之後見他已經不在房間,索性也跟著出外溜了一圈,卻不想現在還不曾回來。
“這包裹你可識得?”
魏公子的表情有些憂鬱,弱聲弱氣地問道。
“認得,那是恰好和我同行一路的友人之物。”顧長離如是回答。
魏公子聞言輕笑一聲,麵上倒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你可知道你口中的所謂友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我們二人不過萍水相逢,機緣巧合之下我救了他一條性命,再加上旅途漫長獨行孤單,便順勢搭了個伴。一路行來他不曾害我,還幫了諸多小忙(比如掏錢),我又何必對其尋根究底,交淺言深的顧忌公子又不會不懂。”
迎著對麵人晦暗不明的目光,顧長離很是坦然地說出了這番話。本來他對管毅也沒抱著什麽壞心眼,以那小子被養得天真憨頑的性子,若不是遇見自己,指不定得鬧出多大的麻煩。他這一路走來禍害了不少人家,不過至少在這一點上可是問心無愧的。
“交淺言深?小公子這番話說得真是通透無比,倒是懷安之前表現地無理了。”
聽完顧長離的這番話,之前還表現地有些高高在上傲慢的魏公子也不知道是搭錯了哪根筋,忽然十分客氣地朝他深深俯身,做出賠禮的動作。
不明情況的顧長離自然不想無端受下這個意義不明的禮節,世家人心裏的彎彎道道就是多,他可不想莫名地掉了什麽坑,於是連忙閃身避開了他這一禮,再次開口時語氣也不似先前客氣。
“若是魏公子隻想問我這個問題的話,如今也已經遂了心願,在下這就告辭。”
這種你出題我拆招,說句話都得埋上十個八個陷阱的交流對於已經遠離上流社會有些日子的顧長離來說著實厭惡得很,活了這麽久也沒養出那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政客心腸,對於看不上眼的人,虛與委蛇一陣就好了,再說下去他就要忍不住動手的衝動了。
“公子留步——”
眼看顧長離當真要毫不猶豫地離開,魏公子也沒有心思客套,當即說出了自己此行的來意。
“與公子同行一路的少年,是我嫡親姐姐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外甥。”
乍一聽聞這條消息,顧長離心中倒是起了些疑惑。管毅曾經和他說過自己的身世,不過是一座不大不小城市裏的商人世家,並無在朝為官或者出過什麽了不起的人物,除了有些閑錢外和尋常人家差別不大,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清明神色坦然,半點沒有說謊的跡象。可是眼下這位身份不凡的魏公子卻忽然表示管毅是他姐姐的兒子,若不是管毅的演技已經堪比奧斯卡影帝的話,這其中必然有什麽密辛。
顧長離眼底一閃而逝的錯愕並沒有逃過魏公子的視線,他的臉色有點泛苦,情緒牽扯之下又是一陣咳嗽,直把身旁的小書童急得滿頭大汗。
“這其中的曲折……本來不該由我來說,畢竟算個不大不小的家醜,不過這事在夷陵不說是人盡皆知,卻也是個算不上秘密的秘密,至少不少敵對的世家拿來攻犴過不少次———我的姐姐,也就是魏家的長房嫡女,在出嫁前夕,和他國的一名商戶……出逃了。”
顧長離自然清楚,所謂的出逃,隻不過是對“私奔”稍微美化一點的說法,自然也就對此時魏公子表情中的尷尬和不滿有了理解。畢竟就算在他們那個年代,已經訂了婚的姑娘和別的男人跑了這種事在普通大眾看來也著實是太不守規矩了些,更何況是在這個類似於婚嫁主要還是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社會一般的天元大陸,更兼發生在視名望麵子重於一切的世家望族裏,他可以想象當時石破驚天的鬧劇場麵。
“這件事情在當時鬧得滿城風雨,母親一下子病倒在床,父親更是養言要把姐姐移出族譜,隻當從此以後沒有這個女兒。”
在魏公子有條不紊的敘述中,顧長離大概明白了當年那一樁往事,對於管毅的身份,在他說出“他國商戶”的時候,更是有了猜測。
見顧長離臉上的了然之色,魏公子長舒一口氣,繼續往下說道,“顧公子何等聰慧之人,自然應該明白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我的阿姊隨那名商人來到大燕定居,那商人還算是有些良心,硬是違逆了‘淫奔為妾’的規矩,扶了她做正妻,並且沒有再娶。也不知是何緣故,她們夫妻倆結合多年,人丁卻並不興旺,隻有一個孩子,也就是我的外甥,管毅。”
“對於這唯一的孩子他們自然視之甚重,隻怕跌了碰了,可是孩子大了心自然也就野了,不久前隻留書一封說是要出外尋仙闖蕩便不見蹤跡,直把他們夫妻二人急得團團亂轉。遍尋無果之下,阿姊隻能尋得已經十數年不曾有過交流的魏家主脈,三叩九拜地登門謝罪,隻想求如今的魏家家住主,也就是我的父親,替她尋得孩子的下落,付出多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至親之人,當年的怒火過了,父母親哪裏還舍得苛責阿姊,對於自己的外孫下落同樣十分關心,明裏暗裏派了不少波人口尋找,卻還是沒有多少收獲。不成想,原本並沒有肩負這個任務的我出行至青岩鎮,卻見到了阿姊所說的,她們山莊特製,傳世極少的金線繡紋錦緞包著的背囊,倒真真是個意外之喜。先前對公子的態度不敬,也隻是因為誤會公子就是拐了我那個外甥離家出走的罪魁禍首,行為孟浪,不周之處請多擔待。”
大概明白了前因後果的顧長離心中仍有疑竇,“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隻要見到管毅,同他把事情說清楚,認下這門親戚就是,何必非要見我一麵?”
既然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魏公子也就不在乎把它說得更明白一些。
“主要是阿姊說過,我那小外甥從小被嬌慣著長大,性子執拗,要是居高臨下地同他說話,很少會聽。既然他如今已經入了青岩鎮,有了尋仙的機會,我也不會硬要把他綁回去,隻是希望倒是教訓幾句能夠叫他明白幾分。顧公子同管毅走了一路,或多或少都有了交情,屆時如果能夠幫我一起說上幾句可能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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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顧長離離開,被裝飾得優雅華美的房間再度恢複了寂靜無聲。少頃之後,卻又傳出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正是來自凝眸深思,仿佛在思考什麽問題的魏公子。
“公子……您……”
“啪——”
小書童關切的問候聲與清脆的耳光聲響幾乎是同時響起,右臉頰青紫了一大片的小童滿眼是淚地埋頭跪地,止不住地叩頭。
“司棋不該在公子思慮時出聲打擾,罪該萬死,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雲淡風輕地扇了之前在顧長離麵前表現地感情甚篤的小書童一巴掌,魏公子不疾不徐地拿著一方上好的白絹將自己的手指細細拭了一遍,然後很是隨意地隨意把白絹丟在地上,說道,“回去後找閆仙長領罰。”
小書童的臉色頓時煞白一片,比之白紙不遑多讓,他慌張地抬起頭想要再說些什麽,卻隻覺後頸一痛,天旋地轉後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把他拖下去。”
魏公子對於原本除了他們主仆二人之外空無一人的房間忽然冒出一個一言不發的人影這件事毫無意外之色,嫌惡地擺了擺手,那黑衣人就帶著小書童很快隱去了身形。
隻是稍稍表現地溫和些許就有了恃寵而驕的苗頭,這樣的蠢貨侍從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如何選上的。
他的腦海中不經意地閃過曾在這個房間停留過片刻,最後朝他對於他的邀請淡淡回道“身小力微,難當大任”拒絕,年紀輕輕已經有了十分清明頭腦的孩童,眼底流光暗逝。
“顧……長離麽,真是個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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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拒絕了那位陰陽怪氣的魏公子的要求,並且婉言謝絕了再度留宿青岩客棧上房的顧長離打算去鎮上找個有空餘房間的鎮民合住一段時間,路上狐戾那家夥沒少在他肩膀上上躥下跳,就想知道他究竟和那位魏公子談了些什麽。
原本顧長離還因為他出門時見狐戾果真老老實實守著他的行李而驚詫,以為這隻不聽話的青丘狐總算有了點合格合作夥伴的樣子,可是看他眼下這一副至多不超過三歲小孩的表現,又讓他油然而生一股智商上的優越感。
是實在被鬧得沒辦法的顧長離隻能再度用細如蚊吶的聲音把魏公子和他說的那一堆破事同狐戾大概講了一遍。
大概知道以狐戾的性子會想追問他什麽,顧長離很快繼續補充解釋了他為什麽拒絕了表麵上看起來隻是舉手之勞的那個邀請。
“那個魏公子所說的原委,乍一聽仿佛沒有什麽破綻,可是仔細想來,紕漏處總是有的,比如以一個世家貴門的森嚴守衛,一個普通的女子怎麽可能那麽容易脫身,而既然知道私奔的對象是他國的商戶,路上想要阻截應該是十分容易的事,而他們卻對此無動於衷,看來是放棄了這個女兒的模樣,卻能又在十多年不見,毫無感情聯係的情況下,為了女兒盡心盡力地去找他們的外甥……”
“這樣的情況雖然也可能發生,但我覺得不大可能出現在一個下仆都自認為高人一等,而且為了所謂‘不和可疑低等人士同住一樓’而清空整個樓層的家族上。管中窺豹,這樣一個家族,必然是對自身的榮耀和光環甚是在意愛重的,對於一個落了全族麵子,甚至可以說把他們綁在恥辱柱上的女兒,真的會那麽在意麽?”
“疑點太多情勢不明,我又何必去趟這池渾水。”
想到那個暗戳戳跟了自己一路,救了他一命後一直稱呼自己為“師傅”的傻乎乎少年,顧長離輕歎一聲,“我能做的大概也隻有見到管毅的時候提醒他幾句,且看他的造化吧。”
天知道那個看上去病弱無害,實際上不知背地裏什麽麵孔的魏公子究竟抱著什麽不可見人的主意,這些頂級世家的陰私勾當,哪一個樣是上的了台麵的。
心思再度沉重起來的顧長離還沒走出客棧多遠,就見前方的街口裏一搖三擺地走來一個包著繃帶吊著胳膊的少年,仔細從那有些麵熟的鼻青臉腫臉孔上看了幾眼,顧長離猛地一敲手
——這不是那個被魏家的家仆打跑的葉天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