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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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在顧長離被鄭玄因踢倒在地的同時,位於其意識空間的玄清就按捺不住要跳出去揍人的衝動。
另一方雖說性命無礙但眼下完全動彈不得的顧長離沉默半晌,方才萬分鬱卒地回答道。
說到這裏,顧長離更加鬱悶。
他是知道這位鄭家家主身具異能的情況,然而本身特殊的異能免疫,再加上這些日子裏遇到的包括萊因哈特在內的異能者全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敵。或許還有內心深處對這些屍位素餐貴族的不屑?總而言之,他並沒有太過看重對方的能力。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輕慢的態度,上天才明晃晃地給了顧長離這麽個大教訓。
可是自然世界中真實存在的物質,並且天然克製近身戰鬥者。
———無論你有再多手段,被電得外焦裏嫩的狀態下能不能使出三層實力自保還是兩說,更別提什麽克敵製勝。
斬釘截鐵地否認之後,似是想到什麽的顧長離語氣一頓,隱隱有了些猶豫躊躇之意。
隻消顧長離三兩句的解釋,玄清便已經推斷出最最貼近真相的原因之一。
話音未落,顧長離篤定的話語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頗為咬牙切齒的恨恨罵聲,
自覺徒弟的安危受到威脅的玄清立刻炸了毛,挽著袖子便要動手。
顧長離的聲音泛苦。
他也不清楚如今自己的身體究竟是怎樣一副模樣。從他當時猝不及防下受到的攻擊來看,鄭玄因是當真一個交鋒便下了死手,和他抱著的“活捉之後拷問情報”的半吊子計劃簡直不是一個層次上的戰鬥意誌。
而那龐大可怕的電流流經自己的脈搏血液,一路往著心髒而去的瞬間,顧長離的的確確感覺到了死神迎麵而來的悸動,他甚至已經做好再度輪回的準備。可是迄今為止,他的意誌仍舊保持著相當程度的清醒,能夠感受到外界的聲音,觸覺等等,甚至也能毫無障礙地同玄清進行交流。一點都沒有走辭世前眼前一黑失去知覺,睜開眼睛便到了新世界的熟悉流程。
所以說,在哲學意義上,他應該還沒有走進亡者的國度。
可要說其他的,比如最低程度地活動四肢,亦或是睜開眼睛打量罪魁禍首——這些他一個都做不到,更可怕的是,他竟然無法感應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要說呼吸聲還能用氣息奄奄不太明顯來搪塞,可是連心跳聲都沒辦法感受到就太過分了。
難不成在生物學層麵上,自己真的被歸入死亡的範疇了?
無怪乎從剛才開始,這個疑似認識前身的家夥便不停地發出如喪考妣的難聽低吼。
八成是以為錯手把自己殺了。
要說事情如果一直保持在這個僵局上,顧長離也就勉勉強強忍了。鄭玄因雖然叫得撕心裂肺了些,不過也不是什麽魔音灌耳,倒還是能硬撐下去。
可是現在他居然懶腰把自己抱了起來,一副要親自收屍的舉動可真正觸發顧長離的危機意識。
要知道,為了節省人力和土地,末世人的殯葬習慣裏可沒有土葬一說,奢華一點的是使用土葬,不講究的可都是把屍體堆在停屍處,待到積攢了一定數量,再拖到遠離城市一點的地方留待野獸啃食的!
就自己眼下這種手不能動眼不能睜,和死人根本沒差別的樣子,被丟到那種地方,那可就真真要狗帶了!
心急火燎之下,顧長離更加努力地打算“溝通”到自己的手腳四肢,別的不說,至少得先讓自己活動起來。
也不是不是老天爺實在看他可憐,明明之前數次嚐試都以泥牛入海的失敗告終,可偏偏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一股不知從何升騰而起的暖意逐漸從左胸口處那顆小小的心髒,流向四肢百骸。
所過之處,俱都燃起星星點點的火苗。
早就摩拳擦掌等著教訓膽敢傷害自家徒弟的混蛋,好不容易得了許可的玄清自然拍著胸脯打了包票。
顫巍巍地抬起綿軟無力的手腕,輕輕搭上眼前那處潔白無瑕的襯衫領口。
顧長離清楚地感覺到鄭玄因的身體猛地一僵。
在後者夾雜著不可思議和難以言喻的狂喜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同時,顧長離一聲令下。
於是,在得而複失,失而複得的大起大落中近乎癲狂的鄭玄因感受到懷中人停止多時的心髒忽然再度恢複跳動,冰冷的體溫逐漸升高他的手腕甚至落在了自己的胸口。
早已不再信奉諸天神佛多年的男人在這一刻竟也無法壓抑自己感謝上蒼的感情,他很想立刻觀察青年的情況,但又怕自己由於過度喜悅而變得猙獰扭曲的麵容嚇到剛剛從死神懷抱裏掙脫的長離。
在深吸了一口氣,保證此時臉上的笑容還是當年長離熟悉和喜歡的弧度,這才低頭看向懷中人的鄭玄因,根本不曾想到,映入眼簾的會是這樣一幕。
落在他胸口處的,根本不是屬於活人的溫熱手掌,而是一隻幹枯發黃的人類骸骨。
不知不覺間,自己懷中擁抱著的人早,已經化作皚皚枯骨,那顆貼近胸膛的頭骨,此時此刻正微微揚起,空洞深陷的眼窩背後似乎還跳動著深紅色的,充滿仇恨和怨憎的火苗。
“為什麽”
頭骨的下頜猛地開啟,上下的牙床互相敲擊著,明明聲帶腐朽消失,卻有不知從何處的聲音飄來。
那樣低沉,沙啞,被不解和淒涼所充斥的悲哀聲音。
“為什麽你要殺了我”
“為什麽”
本就處於清醒和瘋癲邊緣的鄭玄因在玄清毫不留手的幻境攻擊下,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動,徹底地跌落漆黑的深淵。
他慘叫著抱緊懷中的“骸骨”,像是要把它揉入自己的骨血般,痛哭流涕地發出根本不似人聲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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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玄清使出惑神幻術,鄭玄因身體僵直的瞬間脫身。眼下還有些活動不便的顧長離並沒有立刻選擇離開,而是躲到靠近窗沿的一個角落,看著仿佛失去一切的野獸般嘶吼著的某人,眉頭微蹙。
識海中的玄清冷冷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殺氣十足的凜冽笑意。
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什麽理由,就算是長離原身的故人又如何,誰給他的膽子在一個師傅麵前傷害他的徒弟,緊接著還想完好無損地離開?
若不是眼下實力不足,他非得編織一段漫長無邊的幻心術,活該叫他一輩子在希望絕望中不停輪回,永世不得解脫。
察覺自己心境不穩,險些入魔的玄清心頭一凜,倒是不願意再在此人身上浪費功法,幹咳一聲後開始轉移話題。
顧長離的回複讓玄清頓時長舒一口氣。
這廂師徒二人還在其樂融融地交流,另一方的鄭玄因卻是已經嘶吼夠了,依然保持著擁抱的姿勢,抱著那具並不存在的“骸骨”緩緩睡去。
恢複大半體力的顧長離對玄清所說,醒來後也十有八\九要神誌不清很長一段時間的鄭玄因失了興趣。本來他就是想從這家夥身上得到些隱秘的消息,這一切的前提當然是對方的要是個可以交流的正常人。瘋瘋癲癲的狀態下,誰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廢了這麽大功夫混進來,除了在一個紈絝子弟身上得了點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混了把小型\手\槍,還平白挨了頓電擊外,什麽大便宜也沒占得。一場潛\入大戲開始得轟轟烈烈,結局卻是這麽落花流水,一點趣味性也無,真真吃了血虧。
無可奈何地撇了撇嘴,很快便從窗口處越上屋頂,留下一堆爛攤子甩袖子走人的顧長離並沒有發現,昏睡在在地的鄭玄因額頭上,因為之前劇烈的動作不慎碰到牆上,劃出的細長傷口中正在一點一點地滲出鮮血。
純白似雪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