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0章 圖雅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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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慎沒想到李仁為救圖雅,願意給自己潑髒水。
    “臣弟別無所求,於功業上無能,隻求得一知心人,將來待父皇歸來,許弟帶著愛侶出宮,遍洲大周河山,如此而已。”
    他深深以頭觸地,姿態謙卑恭敬到極點。
    這句話表明他的心跡,無心朝政,不會與太子為敵。
    李慎滿意地看著自己同父的弟弟以這樣的姿態,匍匐於他腳下。
    圖雅此時眼見蘇和慢慢閉上眼睛,呼吸微弱——
    這一切,都因為她這張臉造成。
    她心下發苦,怪不得打她小時候起,父親就不讓她露出真容。
    父親是多麽有遠見,女子過分出色的容貌,有時是災難。
    她毫不猶豫,從靴筒中拔出匕首,對準自己的脖子,大聲說,“蘇和若死,我這個義妹也不獨活。”
    為表自己的決絕,她手起刀落,周圍人驚呼著想救卻已來不及。
    自左上到右下,由眉骨經鼻梁至臉頰,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嚇得李慎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下了台階,走到門邊停住腳步。
    這時,血才從傷口裏滲出來,慢慢變成流淌,李慎方知她非為了嚇唬人,而是下了狠手。
    “宣太醫,快宣太醫,快!!”李慎失態地狂叫起來。
    這一幕被急匆匆趕來的太宰和歸山全部看在眼裏。
    李仁讓自己的貼身太監騎快馬出宮請來太宰和歸山,並讓他傳話,說太子要搶奪自己已有夫妻之實的妻子。
    還要廢黜太子妃,立自己的妻子為新太子妃。
    這麽大的皇家醜聞,且有違人倫,太宰和歸山決不允許。
    一聽到信兒,馬上趕向皇宮。
    不止看到太子逼迫女子,還看到太子是從龍椅上走下來的。
    歸山長舒口氣,他終於有借口對內廷各宮加派人手,嚴格管控。
    他的防衛之權獨立於太子監國之權,隻受皇帝垂直管理。
    皇上隻要還是李瑕,歸山就能以太子“大不敬”為由,對宮殿嚴防死守。
    太宰與歸山跑上前,跪在殿前阻擋李慎殺掉蘇和。
    兩人皆初次見到圖雅,被女子淒豔的麵容震驚。
    那張毫無瑕疵的麵孔被鮮紅的血水沾染,瞬間被雨水衝刷幹淨。
    如此血腥的畫麵卻依舊遮掩不了她容貌的姣美。
    怪不得。
    歸山心中馬上信了李仁的說辭。
    接到信時,他隻想著過來瞧一瞧,並不大相信李仁所說。
    皇子身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他不信太子會為個女人壞了自己名聲。
    李仁有什麽?一個不得皇上重視的皇子,所有資源都是其他皇子看不上的。
    此時見到這女子淒絕美豔的姿容和冷硬到底的儀態,才相信了李仁。
    “請太子冷靜。”常宗道跪在雨中肅然勸諫,“莫逼老臣請出皇上聖旨罷免太子。”
    他所言內容猶如雨中驚雷,炸得李慎一驚。
    “太子太不檢點,您是監國,不是竊國,莫讓老臣難為!”
    常宗道看到太子私自坐上龍椅,心中極為不悅,這和放出皇後是兩回事。
    皇後之事雖不占理,卻占了母子情和孝道。
    私坐龍椅的性質卻嚴重。
    逼得他拿出輔政大臣的資格去壓太子。
    “常大人,你隻是輔政大臣,別忘了臣字是何意思。”
    “臣是皇上之臣,暫時歸太子約束。”他沉甸甸蒼老的聲音,如洪鍾響徹暴雨之中。
    連太子親衛也低下了頭。
    無人敢於硬杠這位大周朝最有威儀的當朝太宰,更何況他懷揣聖旨。
    “跪到一邊去,沒有我的話誰也不許起來。”
    李慎見圖雅壞了臉麵,一肚子怒意無處發泄,幹脆令天子親封的輔國大臣跪在殿下廊下。
    以侮辱他二人來發泄怒意。
    他在廳內來回踱步,終於等來了太醫。
    太醫院不止來了院正,女醫部也來了杏子的得意門生。
    院正一見這樣的傷,嚇得直翻白眼,這傷不致命。
    但是很明顯,太子不是讓保她性命,而是要在這張如玉的臉上不留瑕疵。
    大雨也澆不滅他的恐懼,他看了女醫一眼。
    對方還算鎮定,上前道,“容臣女先為姑娘止血。”
    圖雅手裏的匕首一直沒鬆開,處於警戒狀態,聞言將刀尖對準自己脖子,聲音如拋出去的石頭,“治他,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蘇和被方才那一棍打得口鼻流血,又被冷雨一直澆著,已經暈倒。
    “抬進廂房,生火!”李慎大聲吩咐。
    理也不理跪在簷下被雨水淋透的常宗道和歸山。
    侍衛把蘇和抬入殿中,太監急著升起火。
    “我盡力救他,宇文姑娘先止血好不好?”李慎放輕聲音,勸說圖雅。
    圖雅看向他的眼神銳利如刀鋒,若不是蘇和還在救治。
    她現在就能近距離撲殺了李慎。
    這是最好的時機,她隨著太醫進入殿中,離他夠近。
    他身邊隻有兩名侍衛,她的身手足夠敏捷,潑出性命,一舉就能刺死李慎。
    念頭起,殺意迸出眼睛。
    激得李慎後退幾步,連聲道,“來人,護住本太子。”
    時機稍縱即逝。
    圖雅輕蔑扭開臉,哼了一聲,向殿內去看蘇和。
    “內髒已破,苟延殘喘而已。”太醫小聲說。
    蘇和口中湧出的血,帶著泡沫。
    袁真被李仁拉住後,見李仁去了前殿,就悄悄離開了。
    他若無法救出圖雅,她過去也是白送人頭。
    李仁跪在殿內大堂,與歸山太宰隔著一道門。
    “五弟,你去勸勸宇文姑娘,別讓她死了。”李慎喪氣地說。
    他沒想到一個小小女子,受到太子青睞,許以國母之位,不止棄富貴如敝屣,還舍得下狠手毀掉女人們最看重的臉麵。
    那一刀會有多疼?
    她如遠山般的黛眉一下未皺。
    仿佛割裂的是旁人的肉。
    女醫溫柔對圖雅道,“小姐,我先為你止血。”
    “我不要!”圖雅眼中除了絕望就是空洞。
    蘇和對她的意義,非身處其中不能體會。
    這是她與這世界最後的牽絆。
    李慎看在眼裏,瞪著李仁。
    李仁心一硬,上前握住圖雅的刀刃。
    用力搶奪,鋒利地刀刃割傷了他的手掌。
    他如渾然不覺,看著圖雅,聲音低沉溫柔,“你不止有蘇和,還有我。”
    “我中意你有多久了,你不知道嗎?”
    “我待你好,你沒覺察嗎?”
    “我這麽不招人待見嗎?”他哽咽住,“生在天家,卻是父皇所憎恨的孩子,好不容易長大,奔走四方,想得到父皇一點看重。”
    “父皇子嗣眾多,我母親是被他所厭惡的女子,所以我的出生帶著罪孽。”
    “遇到你,我想把心都掏給你,想待你好,我以為你會看到我。”
    “原來我對你也並不重要。”
    他眼睛通紅,滾下淚來,“不管你成了什麽樣,別說毀了臉,就是少條手臂,我也會娶你為妻,你能不能看看我?”
    血順著他的手掌流到衣袖上。
    圖雅眼睛一下也沒瞧在李仁身上,眼中卻也流出眼淚。
    “不值得。”
    “若你對蘇和值得,我對你也值得。天下感情莫不相類。”
    “你既心痛,便知我此刻心痛,你為他死我也可以為你而死。”
    圖雅握著匕首的手指終於鬆開,她捂住臉大聲哭起來。
    “為什麽?都是我的錯,卻讓蘇和承擔這一切,被奪走性命!!”
    她渾身顫抖,用嘶啞的嗓子吼叫著,控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