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思念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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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郎慢下來,在這冰雪琉璃世界中慢悠悠沒目的地轉悠。
    他戴著厚厚的皮帽子,蒙著半張臉,猶覺風雪如刀。
    可實在不願回營。
    如今貢山下的鎮子已經進入有序運轉,所有人按步就班地生活。
    他從開始的忙碌空閑下來。
    也沒異族需要他打,追著散兵打到境外百裏,發泄似的追殺他們。
    打得部落小頭領跑來與他談判,說自己的族人在自家地盤上怎麽還被追趕?
    哪有這種道理,這是為什麽?
    玉郎聽他陳情半晌,隻答了句,“沒有為什麽,就是想滅了你們。”
    然後擺擺手,“算了,你滾吧。以後進入邊境線百裏之內,死路一條。”
    小頭領連滾帶爬離開玉郎營房,之後這就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玉郎喜歡境外粗獷的地貌,在這百裏之內,他可以隨意縱馬奔馳。
    天地無垠,顯得人格外渺小,如一粒微塵。
    隻有他自己足夠渺小,才會感覺自己那點心事算不得什麽。
    表麵上看他如常人一樣,行走、坐臥、吃飯、睡覺。
    除了少言,他沒什麽不同。
    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已活成一具行屍。
    沒有感情、沒有欲念、沒有了……心。
    如今連異族人也不見了蹤影。
    他在這茫茫雪色天地間,像一個迷了路的旅人,找不到歸途。
    風一定是太冷,吹得他眼淚都要流出來。
    漫無目的走著,忽見前方遠遠的有兩個移動的黑點。
    他精神一振,摸了下腰間的刀,將蒙麵巾拉了一把,一夾馬,向那兩個黑點飛奔。
    走得近一些,卻是兩個穿了貂裘之人騎在馬上。
    衣服樣式不是鎮裏常見的。
    “站住!哪裏人,再不停下我就放箭了!”
    其實他沒帶弓箭,隻有幾把飛刀別在靴筒中。
    不等他喊第二聲,其中一人猛回頭,玉郎馬上伏身,果然一支利箭嗖一下飛過。
    他大怒,拍馬就追,同時從腰裏拔出長刀。
    想也沒想,便斷定這是兩個異族探子。
    射箭之人調轉馬頭,向他衝來,使了雙刀,身法靈動。
    兩人在風雪中打了幾個來回。
    玉郎察覺對方武功可以,弱在力量,強在馬術與實戰經驗,打法十分刁鑽。
    與之一起的另一個人停在雪地上靜靜看著他們打鬥。
    玉郎瞥了幾眼,沒來由心跳加速。
    越瞧越疑,手腳逐漸僵硬不聽使喚,隻聽對手嗤笑一聲,“麵具怪也就這麽回事,不如傳聞那樣厲害。”
    對手一挑,挑掉他手裏的長刀。
    玉郎早沒了打鬥之心,任由對方朝著自己揮劍,不躲不閃,癡癡望著旁邊觀戰之人。
    縱然她包裹得嚴嚴實實,他依舊認出那雙眼睛。
    那雙朝思暮想,夜夜入夢的眼睛。
    他懷疑自己是出了幻覺,根本聽不到對手的呼喊,一步步向那人靠近。
    兩人麵對麵相望。
    玉郎清了清嗓子,張口想說話,不爭氣的眼淚先掉出眼眶。
    他趕緊抹了把臉,罵道,“操,天也太冷,老子眼睛凍出毛病了。”
    “是你?”
    “你怎麽會在這個地方?”
    對麵的人一牽韁繩,縱馬就跑。
    玉郎緊追不舍。
    兩人一前一後不知跑了多遠,馬兒跑不動才停下來。
    “鳳藥!!”
    那人下馬,仍然奔跑不歇。
    “我錯了,鳳藥我錯了還不行嗎?”
    聽到這句話,那人終於停下來,慢慢轉身,眼睛紅通通的。
    “為聽句你錯了,我跑了上千裏地。”
    她拉下蒙麵巾,不是朝思暮想的人兒又是誰?
    玉郎激動地向前跑,幾乎摔倒。
    將她抱入懷中,“你!真是你!”
    聲音激動得不成調子。
    “請問大人抱著個和你沒關係的女人,成何體統?”
    一個粗礪之聲在一旁響起。
    正是剛追上來的刀客,抱臂坐在馬上看熱鬧。
    鳳藥一笑,伸過手摸著他冰冷的麵具,溫聲道,“你受了許多苦啊。”
    玉郎凍起來的心髒突然溫熱起來。
    又聽她低低道了聲,“沒事,我來了。”
    瞬間千萬朵花在心間綻開,他彎下高大的身軀,將頭埋在她頸子裏。
    不管世界多麽荒蕪,她在,就如暗夜中亮著盞不會熄滅的燈。
    冬天永遠不會抵達心底。
    “嘖嘖,真是膩歪,咱們比試沒完呢。”
    玉郎樂嗬嗬提起自己的腰刀,“我隻單臂砍你一刀,你架得住算我輸。”
    他甚至另一隻手沒放開鳳藥。
    突然發力掄起刀掄成一道圓夾著風雪向圖雅砍去。
    勢如千鈞,圖雅雙腿下沉,蹲成馬步,舉雙刀去抵擋。
    刀至麵前突然消了力變得輕飄飄,圖雅暗叫不好,玉郎手腕一翻,刀已橫在她脖頸間。
    這招根本是虛的,實招在後。
    圖雅心中佩服,知道前番打鬥,他沒使出實力。
    “好好好,佩服。咱們認識一下,我叫圖雅,是姐姐的保鏢。”
    玉郎的表情在麵具下變得沉鬱。
    連眉頭也擰了起來。
    圖雅卻沒感知到,很興奮地說,“大人武功高深莫測,可以收我為徒嗎?”
    “我不收任何人。”玉郎冷淡地將自己的刀掛回腰間。
    “回營吧,太冷了。”
    他將鳳藥托舉起來,送她上馬,自己翻身騎上馬背,把妻子抱在懷中。
    隻把他自己馬兒的韁繩挽在腕上。
    玉郎帶鳳藥回了特使所居的官宅。
    傭人將燒旺的炭移入正堂爐中。
    不多時,房子暖了起來。
    “你平時不住這裏吧。”鳳藥四周打量一番。
    “是,我和士兵住在一起。”
    “圖雅住西廂房,來人帶小姐過去。”
    圖雅還想賴著,玉郎去了大氅,依舊戴著麵具,那雙眼睛卻十分厲害,隻盯了她一眼,就讓她感覺到對方的冷淡和不耐。
    她隻得磨磨蹭蹭離開,這次連鳳姑姑也不幫她。
    玉郎不客氣地在她麵前掩了門。
    回到屋中,鳳藥坐在桌前,他高大的身軀蹲了下來,仰視著鳳藥。
    兩人這樣互相望著,鳳藥伸過手,去摘他麵具。
    他身體僵了下,任由她去碰觸他最不能碰觸的傷疤。
    麵具去掉,下麵是溝壑縱橫的皮肉,擰在一起,像一條條肉蟲。
    她臉上隻有憐惜,冰涼的手指撫過那些傷處。
    “當時是不是很疼?”
    “沒關係,我再也不與你分開了。”
    “我會好好照顧你,做金大人的好妻子。”
    任他心腸如鐵石,此時也化為饒指柔。
    他抓住她的手,輕吻一下她的手指,“在下願將你的姓冠我姓前,稱做秦金氏。”
    鳳藥笑了起來,像春天溶化的雪山之泉,清脆靈動。
    “休書做廢,以後隻有你休我,我沒權力休你。不過財產歸你卻是做數的。”
    “金玉郎也任由你處置。”
    玉郎將頭埋在她腿上,低語道,“若給外麵知道麵具怪客是個愛哭鬼,我可丟死人了。”
    再淩冽的風雪也敵不過這溫柔又熱烈的情意。
    滿室旖旎,兩人互訴離別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