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3章 決裂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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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暴風過後,那名被她所救的“客人”留下的信上,詳細寫了貢山滅亡的原因。
    一切都是有預謀的,這些預謀就出自金玉郎之手。
    信中詳細述說玉郎從前的職位和手段。
    評價他為心思縝密、冷靜、心硬的狠角色。
    貢山戰之前,玉郎都做過什麽,有什麽準備,地圖是如何得到的,暗哨是如何暴露的,說得詳盡。
    又告訴圖雅,玉郎擅潛伏,早藏在貢山之內。
    也是他帶著年輕的五皇子深入異族摸清關外族群的兵力。
    對比雙方實力,怕圖雅這邊因為占據地形優勢,烏日根打她不過,所以暴露幾個暗哨。
    裏頭細節不足為外人道,解開圖雅的疑問。也讓她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她將信的內容記在心中。
    再次拜訪餘下的山民,就像給她的怒火添柴。
    她決定殺了金玉郎,為貢山死去的族人報仇。
    哪怕對方是鳳藥的丈夫。
    她甚至等不到回京去找鳳藥對質。
    他們都不會承認的。這些虛偽的人,連同李仁在內,滿嘴謊言。
    來金家前,圖雅上山,跪在寶音墳前,寶音與蘇和那麽要好,三人也曾歃血結拜。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現在墳頭一南一北,天各一方。
    隻餘她一人在這人世間孤單求生。
    圖雅不畏死亡,比起現在被憤怒之火灼燒心魂,她更願意死在那一戰裏。
    她跪在寶音墳前痛哭,山裏隻她一人,哭聲回蕩在山澗中,分外孤獨。
    信中把所有事歸結於金大人身上,沒怎麽提李仁。
    但圖雅也疑李仁是否知情。
    這件事她會搞清楚的。
    此時此刻,她就像個死神,盤坐在玉郎麵前。
    “你中了鬆骨散,使不上力氣,但五感都在。我不能由你輕鬆死去。”
    “貢山一戰,是你出賣了山中的情報給蘭氏他們嗎?”
    金玉郎動彈不得,自然也說不出話。
    圖雅冷漠地看著玉郎,在他麵上沒看到後悔愧疚。
    她吼道,“我的族人什麽也沒做錯,為什麽要讓他們白白送死?”
    玉郎閉上眼睛。
    圖雅起來,將房內的燈油澆在玉郎身上。
    “我不會直接動手。那麽多命,你想一下就死掉太便宜了。”
    她走到內室,將床幔點燃。
    此時天幹物燥,東西燃燒起來燒得很快。
    裏麵著起火,正向外蔓延。
    “金大人,你平日不愛使喚傭人,如今慢慢看著火焰燒到你跟前,這種等死的感覺,才配得上你。”
    她踢了他一腳,起身走出房,沒忘了關起房門。
    出門騎上馬,趕到約定地點,遠遠看到滿仔正東張西望地等她。
    兩人打過招呼,拍馬向南。
    她要快點回京,還有許多事等著去做。
    大火一點點向外,吞噬著房中的一切。
    “姐姐,咱們去哪?”
    “去榮華富貴鄉。”
    “我能做什麽?”
    “你好好習武,將來保家衛國,做大將軍。”
    “姐姐會給我找個姐夫嗎?”
    圖雅高高揚起鞭子,狠狠甩在馬屁股上,喝道,“多嘴!”
    馬兒風馳電掣奔向遠方,風吹起她的碎發。
    她用力奔跑,想忘了心裏的苦痛。
    思念的滋味比戈壁灘的風沙還苦還硬。
    圖雅每想到從溪,酸楚就從心裏漫上來,嗆得她滿口發苦。
    她一刻不停,幾乎日夜兼程,就這麽趕回京城。
    ……
    從溪被父親關在房中,什麽時候鬆口不再提娶圖雅,什麽時候才能出來。
    徐乾在京在最多再待月餘,就要帶著從溪一起回邊塞。
    從溪想把圖雅也一起帶走。
    他心中篤定圖雅定然不負他望,她不是貪慕富貴的女子。
    再說徐家家世不弱,他不會委屈心愛的姑娘。
    所以被關起來也不著急,寫寫畫畫,還為圖雅畫了幅小像。
    心上人收到他的畫會是什麽樣子?從溪看著小畫臉紅著傻笑起來。
    他寫出的信已有十來封,此時又在寫新的。
    雖說每封內容都差不多,但他喜歡在紙上揮灑對心上人的思念之情。
    正研墨,聽到窗戶被人輕叩三下。
    他以為是小叔來瞧他,高興地打開窗子——
    見一滿麵塵灰,看不出皮膚顏色之人,立在窗口。
    他眨眨眼,認出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一路風塵,滿懷心事,圖雅幾乎沒時間打理自己的外表。
    住店也是狂吃狂睡,哪裏顧得上梳洗。
    她太想見從溪,所以沒在京中打尖,也不曾梳妝打扮一番。
    從溪認出她,激動得不知說什麽才好。
    歡喜興奮交織之下,他甚至沒注意到,披著一身風霜的圖雅態度十分冷漠。
    “快進來!”
    圖雅跳入窗內,桌上就擺著她的畫像。
    她定定看著那幅小像,不知是何表情。
    從溪以為她會喜歡,或會說些什麽。
    圖雅隻是用手觸碰一下那張畫,問道,“是送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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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從溪點頭,她將畫折起來放入懷中。
    從溪用熱水濕了毛巾,遞給她。
    雪白的毛巾,擦成了灰色。
    圖雅愣愣地,從溪把毛巾拿走,低聲問,“是急著見我才沒空梳洗?你辛苦了。”
    他伸過手想抱她。
    圖雅閃身後退,身形迅捷,倒像他是什麽不軌之徒。
    “是我唐突了。”從溪笑著放下手。
    圖雅抬頭與他對視,從溪這才看出圖雅眼睛中的疏離。
    他驚慌起來,不顧圖雅反對,抓住她的手急切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圖雅忍住心痛,抽出手,對從溪說,“我來道別。”
    “我打算嫁給李仁。”
    “為什麽?!”從溪叫起來,“分別前我們還好好的,你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我已經毀容,雙手沾滿鮮血,跟本配不上你。”
    圖雅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話。
    “不不不,我們打仗之人,哪個不是如此?這又算什麽理由 ,我不接受!”
    “你臉上的傷我根本不在意。就算現在你容貌盡毀,我也願意娶你。”
    “你是不是受了要挾?別怕,我家也是勳貴之門,能為你出頭,你知道嗎圖雅,我已向皇上說明,皇上願意為我們賜婚。”
    “有皇上在,誰也不敢為難你。”
    圖雅忍了幾忍,硬生生將眼淚憋回去,冷漠道,“無人脅迫,你就當圖雅是個貪圖富貴之人,忘了我吧。”
    從溪紅著眼睛,走到書桌前,抓起那摞書信,回首道,“看到了嗎?這些都是我寫給你的!我從未想過,你我會因為時間而淡漠了感情。”
    “你和我明明就是一種人!”
    圖雅搖搖頭,漠然別開臉,不看書信也不看從溪。
    雖然五內俱焚,她還是以平靜的聲音說,“我能主動喜歡你,也能主動離開你。哪條規矩說過對你表白過就非你不可了?“
    “我就是變心了。”
    那句“不是非你不可”徹底撕碎了從溪的心。
    他傷心欲絕,日思夜想,盼著心上人,盼來的卻是負心人。
    他猛然用力撕扯那些信件,將信撕得粉碎。
    一雙眼睛因為憤怒與不解變成深深的褐色,盯住圖雅冷言道,“我徐從溪不是搖尾乞憐之徒。你若愛我,刀山火海,我也為你奔赴。”
    “你既不是非我不可,徐從溪不會賴著你。”
    “宇文姑娘,請好走。”
    圖雅咬著牙,腿腳千斤重,每挪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勇氣。
    她多麽想撲到從溪懷中,哭著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真心話。
    傷害他,她比他還要痛苦。
    “需要我送姑娘出門嗎?”從溪傲氣而有禮地問道。
    圖雅一個字也說不出,低頭離去。
    她走了好久,徐從溪握緊的拳頭突然鬆開,挪到桌邊,扶著桌子坐下,頭跌入手掌中。
    青磚地上,一顆水滴砸下,洇濕一小片地麵。
    他渾身顫抖,眼淚洶湧。
    原來最深的悲傷,會讓人發不出聲音。
    他一動不動,就這樣坐到月上柳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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