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9章 長了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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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綺春因有孕害喜坐臥不寧。
    更令她煩躁的是從溪的信三天一來。
    信中催促她,為何不讓綰月回信。
    在他看來,綰月不回信,定然是來自姐姐的阻攔。
    他了解大戶人家的後宅,知道想讓綰月看到信並非難事。
    給姐姐的信不會經過李仁之手,他才敢大膽寄過去。
    綺春極不樂意,但也無奈,隻能親去偏院。
    綰月的小院上懸著“玉瑤”二字。
    她是他心中的美玉,何其諷刺。
    綺春推門而入,合歡在院中收拾花草,見王妃過來趕緊放下灑水壺行禮。
    綺春點頭進入房內,綰月神色鬱鬱,坐在桌前,麵前鋪張宣紙。
    硯台中的墨汁半幹,紙上一片空白。
    見了綺春,她並無驚訝,起身淡然行禮,“王妃有事喚我過去,不必親自過來。”
    合歡過來獻茶,綺春揮手讓她出去。
    她從懷中摸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從溪給你來信,我未告知夫君。請你絕了他的念想,叫他別再寫信過來,繼續如此,對你、對王府、對夫君沒半分好處。”
    “你若真心喜歡他,更不該與他藕斷絲連,對他不好。”
    “從溪已過弱冠之年,還不成親,你忍心嗎?”
    綰月別開臉,她心內並不希望從溪成親,但也知道自己這麽想太自私。
    “夫君若知曉,也會傷心欲絕。”
    “你一人輕易傷了三個人的心。”
    綰月回過頭麵帶疑惑,綺春苦笑,“除了他倆,還有我呀。”
    她目光落在綰月發間,“他親手為你做的金簪,你一直戴著,心中是不是也為他的深情所感?”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自從入府,從未為難過妹妹吧?”
    綰月點頭,像貓一樣亮晶晶的眼睛不與綺春對視,斜斜看著窗外。
    不管她高不高興,總是美麗的。
    綺春無聲歎口氣,男人總會被皮囊所吸引。
    綰月那樣惡劣,輕易便能得到男人的原諒。
    她漸漸失卻耐心,“綰月,為人總要有原則。你若愛從溪,一早便該跟了他去,既已選了李仁,就別再三心二意。”
    “我來告訴你一聲,是為從溪。”
    綰月並沒想與從溪怎樣,她不說話,隻是感傷與迷茫。
    聽了綺春的之言,她嘴角浮起一絲笑,輕啟朱唇,“不然呢?叫雪蓉搖船,讓我再跌入湖中一次?”
    “!!!”綺春心中一驚,麵上卻不動聲色,問道,“你在說什麽?這話是何意思?”
    “算了。”綰月淡淡回道,“何必呢?”
    綰月病好後,回顧當時情景,早有懷疑。
    要不是雪蓉突然撐船,船身搖動,她就算喝醉也不會失足落水。
    這次刺傷旁人,又因雪蓉而起。
    她真不知道那料子不該正經女子所穿?
    綰月不通京中人情,但並不笨。
    猜測也隻是猜測,沒有實證,說出來沒有意思。
    自己小心就是了。
    “綰月,我處理事情盡量公平,你若有冤屈盡可說出來,不必藏著。”
    綰月答得讓綺春驚訝,她道,“我又不想生子。”
    “我來是為從溪,你願意寫封信給從溪嗎,叫他別再來信了,我瞞得了一時,你何苦叫他在咱們爺心裏種根刺?”
    “你也為從溪想一想!他做錯了什麽?”
    綰月咬咬下唇,拿起筆,蘸飽墨在鋪在麵前的紙上寫,“信已收到,莫再來信,我很好,已成為王府最得寵的側妃,前塵已了,往事不可追憶,願你安好。勿念。”
    連名字也未署,便交給王妃,嘲諷道,“反正你也要查看內容的吧?”
    綺春接過信,叮囑,“不管什麽事,你若有委屈,便不必忍,可以說出來。”
    綰月別開目光,起身草草行個禮,口中道,“王妃慢走。”
    合歡已在門口,等著送綺春。
    綺春意識到,綰月其實並未被王府的規矩所改變。
    她隻是在隱忍。
    那些信,綺春隻燒了一封,別的都留在自己妝奩匣子裏。
    若以綰月男女私相收授為由懲罰她,恐一次不能將她徹底打得翻不過身。
    那便先不動她。
    綺春對綰月心存不忍。
    李仁的偏愛,從溪的癡戀,都不是她故意為之。
    然而,有些人毫不費力就能得到別人努力也得不到的東西,那才是真讓人生氣的原因。
    之後,李仁帶著綺春與綰月參加了宮宴。
    此時阿野已被李仁送入宮中,並未放在他所統領的兩路軍中。
    而是托人叫他在不歸自己管轄的中路軍中做了一名普通侍衛。
    綰月在席上收到紙條,當時便想離席,走到外麵,卻感覺到有道目光一直追著自己。
    她想了想,隻是在外麵待了會兒,又回了席間。
    這是皇宮,萬一有人使詐陷害就糟了。
    放在從前她萬萬不會起這樣的念頭。綰月也詫異自己心思比著從前多了道彎。
    她馬上想了個辦法。
    宴席散時,她求著李仁,想去瞧瞧阿野。
    李仁原是不樂意的,經不起她軟聲哀求,隻堅持一下馬上鬆了口。
    他叮囑綺春在仁和殿略等一等,他帶綰月去探望阿野。
    綺春拉了李仁一把,笑道,“爺想的不周到,那裏皆是軍漢,怎好叫綰月拋頭露麵?”
    “你將阿野叫過來就是了。”
    李仁一拍腦門,他習慣了綰月從前在宮裏到處走動,不避男女。
    “到底是成過親的人,還是注意些,我去喊阿野過來。多謝夫人提醒。”
    他讓仁和殿宮人烹茶,自己去喚阿野。
    殿中隻餘兩人,綰月站在廊下,望著殿外無盡長空。
    “妹妹吃茶,醒醒酒。”
    “說起拋頭露麵,我從前做什麽想必夫人也知道,何苦這會兒又提這個?”
    “可妹妹如今已是側妃,你若自重旁人也不敢小瞧於你。”
    綰月不冷不熱道說,“談不上自輕自重,我不覺得自己從前有什麽丟人,不過為了活著。”
    她轉頭似笑非笑,“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王妃這樣,出身即是富貴,仆從成群,衣來伸手。”
    “不過,如今我也同王妃一樣錦衣玉食,出入車馬儀仗。”
    她低低笑了一聲,卻如在綺春心中卷一股狂風——
    她也太知道如何叫綺春難受了。
    綰月不想挑起爭端,但綺春說話總綿裏藏針,她隻是小小回擊一次,好叫人知道,她不傻也不弱。
    綰月目光一閃瞧了綺春一眼,那一眼銳氣外溢,不過一瞬又變得懶洋洋的。
    像極了皇上禦獸園裏養的猛虎。
    總是懶散地趴在地上曬暖,看起來人畜無害。
    發出攻擊時,瞬間咬碎人的頭骨。
    綺春越發不喜歡綰月。
    ……
    氣氛有些僵住,卻聽外麵傳來說話聲,是李仁帶著阿野回來了。
    綰月激動起來,快步跑出正堂,疾步衝到院門處。
    正好兩人露臉,她叫了一聲“阿野……”聲音便哽住了。
    她把已經高出她半頭的阿野抱在懷中,眼淚一下便湧了出來。
    “你好嗎?可有人欺負你?”
    “他已升了藍翎侍衛,正經六品武官呢。你別瞎擔心,倒顯得阿野不中用。”
    李仁笑嗬嗬寬慰綰月。
    綰月眼睛紅了,抹把臉,拍著阿野的肩膀,“阿姐沒有小看你。我的風野長大了。”
    阿野不好意思地笑著,心裏卻驚訝,方才姐姐擁抱他時,將一個小紙團塞入他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