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真！
    周六早晨，冷真來到孤兒院的會客室，夏琳和院長，還有兩名警察坐在沙發上一臉嚴肅。
    “你來啦？之前你說受傷了，沒事吧？”夏琳關心道。
    冷真還沒說話，那個年長一些的警官就插嘴道“架子夠大的啊，什麽時候警方錄口供也能請假了？”
    這名警察叫阮大柱，雖然穿著便服，但看樣子級別不低。
    冷真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我要做些什麽？”
    “你就說說那天你報警前都幹了些啥。”
    “我接到夏老師的電話，覺得有點不對勁就……”
    “哪裏不對勁？”阮大柱再次插嘴，同時從兜裏掏出煙點上。
    “具體細節夏老師沒和你們說麽？”冷真的臉像是剛從冷藏室拿出來的一樣。
    “說是說了，但兩邊都要取證，你還是得給我仔仔細細地說上一遍。”阮大柱笑眯眯地看著冷真。
    冷真不愛說話，不代表他表達能力欠缺，這不是他的軟肋。
    他深呼吸一口氣，“夏老師電話裏說仇院長有事讓我回孤兒院一次，但是院長不姓仇。”
    說著看向院長，院長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而且我離開孤兒院後，夏老師幾乎沒和我聯係過，兩者結合之下我覺得不對勁。”
    “還挺會邏輯推理的嘛，要不要以後來刑偵做事啊？有我罩你哈哈哈。”
    阮大柱扯開嗓門粗聲大笑，在座的包括他的搭檔，都不會覺得他像個警察。
    “我能繼續說下去了嗎？”冷真打斷他的笑聲說。
    “我說你這小子怎麽這麽木訥，你這隻是些小兒科，你以為警察是好當的……”
    “大卵！”年齡稍小一點的搭檔終於忍不住開口製止了他。
    沒想到阮大柱卻直接跳了起來，“我都特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別這麽叫我！”
    孤兒院這邊的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名搭檔說話有口音，特別是r和l分不太清楚。
    阮大柱的級別不低但也不算很高，一般都叫他大阮，但是和他搭檔最久的人卻一直叫錯他的姓。
    隻叫錯姓就算了，偏偏他的綽號是以大加後綴姓氏這樣的組合。
    “那我叫你什麽？你比我大，總不可能叫你小卵吧？要不……老卵？你這姓的發音前邊加老多別扭啊。”
    坐對麵的夏琳低著頭，單手捂著嘴，眼看要繃不住了。
    “你沒資格和我談發音！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我阮同誌！”阮大柱說完重重地坐了回去，沙發發出“咕嘰”一聲悲鳴。
    “你繼續說吧。”大阮對冷真甩甩手，經過這茬，他也沒了挑刺兒的閑心思。
    冷真接下去的敘述總算沒有再被打斷，他簡略說了發現夏琳被綁架的經過。
    從掛掉電話，自己回到孤兒院，然後發現夏琳不在，但是聽到電話裏有工地施工的聲音，於是就在孤兒院和施工地附近調查，最後在一幢高層商業建築裏，看到遠處居民樓裏的夏琳。
    冷真印象中，那天在居民樓不遠處有一棟很高的商業建築。
    而且他記得夏琳被關的房間在十四層，他又沒有破門而入，隻能從其他地方的高處，才有可能看到，幸好那間房子沒有窗戶，和完全沒有裝修過的一樣。
    盡管這番敘述漏洞頗多，但冷真之前確實沒有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
    他以為錄口供隻是件小事，然而這個阮大柱給予他的壓迫感太強，他迫使自己冷靜且迅速地編出這麽一段故事。
    反正當時沒有別人，他稍稍安心了一點。
    “哦，你回過一次孤兒院？”阮大柱不再插嘴後就一直玩味地看著冷真，說完這句眼睛甚至眯成一條縫。
    “是的，因為夏老師不在院裏的話，說明出事的可能性更大了。”
    冷真思量著這種情況下，正常人的思維模式，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自己就那麽肯定，說完之後卻隱隱感到不妥……
    “孤兒院有誰看到你了嗎？”
    “沒有。”
    “你就不問下院裏其他人夏老師的去向？”
    青煙繚繞中，冷真仿佛看到阮大柱在笑。
    “當時情況緊急，發覺夏老師不在，我就急忙出去找了。”
    “那你腳程可真夠快的啊，從你接到電話，再到報警，中間也就四十多分鍾。電話裏你對夏老師說是在校門口吧？從你學校到孤兒院，坐地鐵就要三十多分鍾，如果打車用的時間更長，當時可是下班高峰。”
    阮大柱那雙眯成縫的小眼睛，就像兩把尖刀，在平淡的語氣中，平靜地一刀一刀刺著冷真。
    當時冷真沒去關注時間，使用能力的時候，時間感是很模糊的。
    “我……是坐地鐵的，可能是我走太快了。”
    “唔，還有你說的那個商業大廈我去過，距離案發地點大約有七百米。
    “就算晚上家家戶戶都開著燈，從那大廈這邊看過去，也隻是些人影而已。
    “下午六點多的時候，居民樓正好是太陽落山的位置，從大廈那兒看正好逆光。
    “再加上下班高峰汽車尾氣高排放，導致空氣光線折射率扭曲……呃，你那天是帶了望遠鏡嗎？”大阮一臉認真地問。
    「這吊人故意找茬……」
    冷真被阮大柱的咄咄逼人挑起了火氣，但臉上卻越發冰冷，“是的，那天我正好帶了望遠鏡，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查。”
    “我們找你錄口供當然是相信你的。”大阮誠懇地說。
    “那我怎麽感覺像在審問犯人？”
    “這當然是你的錯覺嘍，不過，就算你現在說你是綁架犯的同夥，我也不會驚訝的。
    “年輕人，心理素質要過硬才能當警察嘛，你還欠點兒火候。”大阮眼神突然繃硬，“還是那句話，你那些隻是小兒科。”
    “如果我和綁匪是同夥，而且我在您的眼裏又這麽的小兒科，那您怎麽還沒有抓到犯人呢？哦，也許您已經抓到了，隻是不表現出來，心理素質嘛，怎麽樣？他們有沒有供出我來啊？”
    冷真冷笑著回擊，夏琳拽了下他衣袖，他也不予理會。
    大阮聽完先是一愣，隨即又開始他那招牌式的粗聲大笑。
    笑了沒多久，大阮像變臉似地停止笑聲，“脾氣倒是不小，但爺爺我脾氣更暴，你剛進來那會，陰著個臉，裝那副鳥樣，我看了就討厭。現在嘛……小家夥不錯，嗯…也不簡單，哈哈哈哈。”
    冷真倒有些不知所措，幸好大阮繼續說了下去“現在開始交換情報，你想知道你報完警後怎麽著了麽？”
    冷真點點頭，他本來就覺得這件事有很多疑點。
    首先為什麽是夏琳被綁架，夏琳大學畢業後，就在院裏工作照顧孩子。
    近十年都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故，除非她有私人恩怨。
    就算私人恩怨，也不該是綁架，采取更具傷害性的行為才對。
    不是私怨的話，那就是為財。
    同樣不合理，孤兒院是依托福利機構的單位，根本沒有斂財的路子。
    “接到報警後，我們立即派人以最快速度趕往現場，到了那房子裏，就隻看到夏老師被綁著手腳，再沒有其他人。
    “據夏老師說，四個男的都是外國人，他們隻用英語交流，而且根據夏老師的時間來看，他們就在你報警後最多一分鍾裏，就撤離了，所有監控探頭都沒有他們的身影。
    “這就是目前所掌握的情況，小子你怎麽看？”大阮第一次詢問冷真的意見。
    “我……實在想不出來。”冷真決定不能再高調下去
    剛才他已經圍繞當初幹嘛要報警，這個中心思想問候了自己千百遍。
    “你不想說也無所謂，受害人不繼續追究，這案子很快就結了。今天就這樣吧，我們先走了。”大阮朝他的搭檔招了招手，走出會客室。
    冷真想了一下追了出去，大阮還沒走遠，他走上前問“呃……那你對這起案件是什麽看法？”
    “嘿嘿，不是我裝慫，我還真不比你知道的多。”
    冷真並不打算放過他，大阮是他見過所有人裏思維最為縝密，觀察力也很強悍的人。
    “那你總有些猜測吧？事實往往是在驗證猜測的過程中得到的。”
    “小老弟，看不出你這悶葫蘆還挺會說，而且夠冷靜，前麵說你太嫩是我在倚老賣老，別往心裏去。好吧，我來給你取取經，聽了可別晚上尿褲子。”
    “嗯。”冷真咽下口水。
    “這事八成和你有關。”大阮看冷真還算冷靜繼續說，“告訴你個剛才沒說的事，夏老師打給你那通電話，其實是綁匪要求的。”
    「這哪是八成啊？這幫人的目標基本上和我劃上等號了吧！」
    冷真沒把情緒表現在臉上，他想多聽聽阮大柱的想法。
    “還有，你那天是用手機報的警吧？室外室內？”
    冷真回憶了下，“室外。”
    “唔，這就更顯得專業了。你報完警他們竟然同一時間撤離，這你能想到什麽？他們在跟蹤監視你。
    “上個星期你沒來錄口供，其實我們去你那也一樣，沒這麽做是因為我下了命令，在不驚動你的情況下，撒網子看有沒有人跟蹤你。
    “結果你也猜到了，就是抓到個邊角料的，我也肯定在那人嘴上下功夫了，哪有時間來這和你嘮。
    “現在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監視你的人跑路了，還有一種，他們的規模可能大到難以想象，足以大到隱匿在人群中，你認為是哪種？對了，聽說你這禮拜不咋太平？”
    冷真這會才真的被大阮驚出一身冷汗，“為什麽?我隻是一個學生啊。”
    “這也是局裏讓我管這事的原因，吃我們刑偵這碗飯，就是要把不相關的事串起來，串好了就能逮著真相，我就是這種怪路數案子的專家。
    “按分析來看，這幕後肯定有隻大手在操控，但現在抓不到人，連他們的動機都搞不清。
    “現在就我和搭檔還在查這事，至於你問為什麽，這隻有你自己知道了，你有沒有什麽有別於常人的地方，值得讓人家惦記的，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走了。”
    冷真目送大阮離開，他清楚知道自己有別於常人的地方是什麽，也知道今晚肯定又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