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世界意識所賜？”
    路馳歡不自覺地重複了下有謙的話，似乎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因此他隻得眨動了幾下那雙漂亮的杏核眼，然後眼巴巴地看向有謙。
    那目光裏帶著幾分好奇以及懇求的意味，看樣子是想直接從有謙那裏得到答案來。
    有謙也並沒有為難他。
    倒是很快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來，“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是世界意識用它的力量、將我們捏造出來的。”
    “所以即便我們表麵上與人類很是相似，但從本質上來說我們終究不是人類，而是一團能量而已。”
    這話一出。
    路馳歡怔在了原地。
    雖說當初他的確是聽世界意識講過了這一點，可他卻是被世界不斷倒帶重來的真相吸引了注意力，以至於壓根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這會兒他看了看自己靈活的手指以及修長勻稱的手臂。
    難不成——
    在這薄薄的皮膚之下流淌的不是血液，存在的也不是骨肉，而是一團看不見摸不著的能量麽？
    這個猜測讓他有點不適。
    “別自己嚇自己了。”
    有謙麵上揚起了抹蒼白的笑容，一隻手則是掐了路馳歡的臉頰一把，“不是你自己所想的那樣，人類身體之中該有的器官以及構造我們都有，你可以認為…這其實是世界意識刻意為我們披上的一層偽裝而已。”
    “但實際上我們的本質隻是一團能量，當距離死亡隻剩下半口氣的時候，你就會感受到那能量在你的身體、甚至四肢百骸中湧動。”
    路馳歡思忖了下。
    發現自己自從被世界意識強行拉入主世界以及支線世界以後，瀕臨死亡的次數也就那麽兩回。
    要麽。
    他很快就從瀕死的局麵中掙紮了出來，要麽則是在昏迷之中，所以這才一直沒有感受到能量。
    “原來是這樣啊。”
    他喃喃自語道。
    這會兒又是將目光投向了有謙，不好意思地撓了下臉頰以後，才是好奇地開口詢問道，“那有謙你是在被白光掃過以後才察覺到自己身體之中有能量的存在麽？”
    有謙搖了搖頭。
    “不是。”
    被白光掃到的那一瞬間，他死亡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外加上心鱗複活了他。
    以至於他對此可以說是無知無覺。
    倒是世界開始坍塌以後，他望著那末日般的景象以及與自己雙手交握、但已經早早死去的愛人，還有親人好朋們毫無聲息的身體，他已然是萬念俱灰，隻覺得了無生趣。
    不想再繼續活下去了。
    活下來的話又能怎麽樣，偌大的世界隻剩下他孤單一人了。
    他所珍視的……
    全部都不在了。
    而且發生這一切都還是他種下的因果，所以他不該活下來的，誰活下來都比他要強。
    有謙自殺了十幾回。
    第一回是他萬念俱灰不想再活下去，所以就選擇了在浴缸之中割腕，然而在瀕臨死亡之際，他感受到了自己身體裏湧動的力量。
    一時之間。
    他不由得冒出了個念頭。
    若是可以順利掌控這股力量的話，他是不是把自己的親朋好友、甚至是愛人救回來了？
    所以他掙紮著從儲物環裏拿出了藥劑喝下。
    又將自己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他為了掌控自己身體裏的這股力量，時常將自己弄到瀕死的邊緣，整個人就好似具破破爛爛的人偶般。
    但是一切都是有用的。
    他當真是掌握了這股力量，後來即便他不在瀕死之時，也依舊可以使用出這股力量。
    隻不過。
    當有謙嚐試用這股力量複活自己的親人、愛人時才發現……
    他辦不到。
    複活一個人類需要太多太多的能量，那對於世界意識來說或許輕而易舉，可是他身體之中的能量壓根就不夠，最終這嚐試以失敗告終。
    眼看著世界已經開始坍塌。
    有謙不想讓周執他們的遺體被吞沒，因此便是將他們都裝入了水晶棺中封存起來，之後又用能量保護住了這一座銀白色的宮殿。
    令其成為一個獨立空間。
    並且藏入了蟲巢深處。
    做完這一切以後有謙又是再度陷入了空茫的狀態裏。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繼續活著，而就在這個時候世界意識的敵人找上了他，問他想不想去另外個世界。
    隻要……
    有謙幫助它對付世界意識的話，它就可以送有謙去另外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裏他的親人、愛人以及朋友們都還活著，若是他願意的話，也親手殺死另外個世界的他自己，並且取代他的存在。
    聽到這些。
    有謙爆發出了強烈的求生欲。
    倒也不是為了搶占另外個世界的自己的人生，而是他覺得自己可以為另外個世界的自己做點什麽，從而讓他避免被世界意識欺騙的命運。
    無論是世界意識又或者是它的敵人，有謙都不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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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隻幫自己。
    總不能讓另外個世界的自己踏上相同的老路。
    “所以。”
    有謙放輕了聲音說道，“我很快就同意了世界意識敵人的請求，隻不過它並沒有立刻帶走我，反而是讓我等上一段時間。”
    路馳歡聽到這裏。
    他下意識地握住了有謙的手，喉嚨處好似堵了一團棉花般，那鼻腔也有點酸酸澀澀的。
    有謙經曆了太多痛苦。
    但在麵對世界意識敵人的誘惑時，卻依舊心存善意，換做是其他人估計是做不到這樣的。
    “在等待世界意識的敵人帶我離開的過程之中，我開始複盤自己之前所經曆的一切，開始思考究竟要怎麽做、才能讓你避免我的命運。”
    有謙向著路馳歡笑了笑。
    “後來我想明白了，你的手中必須要握有力量才行。”
    “如此一來的話。”
    “才能在世界意識與它敵人的這兩團能量體之中找到夾縫生存下去，甚至成為撬動它們的力量。”
    “我找到了辦法。”
    一聽到這裏。
    路馳歡的精神為之一振，他頗有幾分急切地看向眼前的有謙，一隻手則是拉住了對方的衣角，語氣聽起來略有幾分興奮。
    “什麽辦法？”
    有謙溫和而又憐憫的目光落在了路馳歡那張青澀的麵容上，似乎是有幾分不忍，他頗有些艱澀地開口說道，“這個辦法對你而言，或許需要承受很大的疼痛。”
    “必要時刻。”
    “你或許會失去性命，即便如此你依舊要聽麽。”
    在經曆了那麽痛苦的一切以後，有謙覺得若是有機會能讓他換自己的親朋好友以及愛人活下來的話，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但是現如今的路馳歡尚且還沒有遭遇世界毀滅。
    他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前……
    也有大好的人生。
    若是讓他為了拯救這個世界以及其他人而放棄生命的話，這對於路馳歡而言也太殘忍了吧。
    “如果你不願……”
    有謙抿了抿沒什麽血色的唇，又是忍不住開口。
    如果路馳歡不願意的話。
    他再想想其他辦法。
    隻不過。
    這一回他的話尚且還沒有說完，就被路馳歡斬釘截鐵地打斷了，“無論是什麽方法我都可以承受，你還是說出來吧。”
    路馳歡那雙漂亮的杏核眼就好似寶石般熠熠生輝，那目光堅定而又認真，“其實我並不是什麽樂於自我奉獻的人，但是我不想讓自己的親人好友們受到一點傷害。”
    “若是可以保護他們的話，無論做什麽我都願意。”
    “而且。”
    他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很小聲地開口說道，“你剛才說的是有可能失去生命，那如果按照概率的話，我活下來的機會其實也有一半的不是麽。”
    “無論如何。”
    “我不想成為世界意識困在手中的工具，我想掌握自己的命運。”
    有謙閉了閉眼睛。
    片刻以後他又是用那冰冷的手掌貼了貼路馳歡的臉頰，說話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的鄭重，就好似是在完成某個承諾般，“我會幫你的。”
    “我來到這個世界就隻是為了幫你，所以別怕。”
    路馳歡點了點頭。
    “好。”
    興許是因為他與有謙是不同世界的同一個人，以至於他自從得知了有謙的身份以後，就從來沒有害怕過對方，更提不起任何防備。
    正因為如此。
    所以得知有謙被關入了水牢以後，他幾乎沒怎麽猶豫就決定要把人從水牢裏救出來。
    有謙見路馳歡已然是下定了決心，因此頗有幾分費勁兒地支起自己的身體，推開自己身旁那具水晶棺的蓋子以後，從裏麵拿出來一樣東西。
    他向著路馳歡伸出了手，然後攤開了自己緊握的掌心。
    “想必你來到神殿以後就聽說了，那個所謂的神明因為丟了自己的心愛之物而大發雷霆，勢必要將小偷給找出來，甚至我被關入水牢之中，也是因為成嚴指認了我。”
    “其實。”
    “那東西的確是我偷的。”
    路馳歡看著有謙手中拿著的那樣東西，略圓的杏核眼不自覺地睜大了幾分，鴉羽般濃密的睫毛也跟著顫了顫，似乎很是意外。
    畢竟。
    有謙手中拿著的——
    竟然是那枚印章！
    之前路馳歡與金烏原本打算從坎貝爾·迪昂的手中奪回這枚印章，誰知道阿淮他們卻是突然出現，不僅殺了坎貝爾·迪昂，而且印章也重新落入了他們的手中。
    路馳歡這回來到神殿，正巧是為了尋找這枚印章來著。
    沒想到……
    竟是落到了有謙的手裏。
    “這印章之中的能量被另外一層力量封住了，所以所謂的神明並不能順理成章地將能量從中提取出來，為此他讓我們找到了坎貝爾·迪昂，試圖讓他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隻可惜。”
    “坎貝爾·迪昂失敗了。”
    有謙一邊說一邊咳嗽了好幾聲，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唇角，然後悄然攥緊自己的手指，將掌心咳出來的血絲藏了起來，“所以神使殺了他，並且將印章重新拿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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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時趁機將印章偷了出來，然後藏在了這一方小空間裏，所以無論是神使亦或者是成嚴在我身上以及房間裏翻遍了。”
    “都找不到這東西。”
    而東西既然找不到的話，他們也不敢輕易就殺了他。
    所以命也保住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有謙那雙如同死水般平靜的眼睛裏罕見地流露出幾分得意來，似乎是為自己捉弄了世界意識的敵人而感到高興。
    緊接著。
    他正色開口說道：
    “而如果要讓我們擁有自己的力量，幫助自己以及整個世界從世界意識的手中逃出去的話……”
    “就必須用到印章裏的力量。”
    路馳歡歪了歪頭。
    聽見這話又是不太明白了，他伸出手撓了撓自己白生生的下巴，然後提出疑問道，“印章裏的力量不是隻有世界意識才能使用麽。”
    “我們要怎麽用？”
    有謙搖了搖頭，“你忘記我剛才說的話了麽，我們是世界意識用自己的能量創造出來的，本質上其實也是一團能量而已。”
    “甚至我們可以被稱作世界意識的一團指甲蓋大小的分支。”
    “既然世界意識可以吸收這物品當中蘊含的能量，為什麽我們卻是不可以呢。”
    其實。
    如果可以的話，有謙很想替路馳歡包攬下一切。
    他想代替路馳歡吸收能量，如此一來的話之後與世界意識對決時，失去性命的人就會變成他，對於這個結局他可以說是迫不及待。
    反正這條爛命……
    他早就不想要了。
    然而這段時間在水牢的拷打讓他元氣大傷，到現在依舊是重傷的狀態，強行吸收印章之中的力量，他極有可能撐不下去。
    到時候能量也會跟著消散。
    那麽他嘔心瀝血了這麽久的籌謀指不定會成空。
    拿到印章的他無法承受印章中的力量，而不去拿印章的話路馳歡則是沒有力量與世界意識抗衡。
    所以。
    從一開始這就是命中注定，路馳歡注定要獨自接受印章中的力量。
    不得不說。
    有謙的這一番話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路馳歡聽著聽著就被說服了，他抬起手好奇地碰了一下有謙手中的印章，然後開口問道：
    “那麽。”
    “我要怎麽做才能吸收印章中的能量，化為己用呢？”
    有謙深吸了口氣。
    他將口中的血腥味咽了回去以後，才是抬了抬自己的下頜，“你把手放在這印章上，我會釋放出自己身體中的能量，引導著這印章裏的力量進入你的身體之中。”
    “並且融合。”
    “但是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這個過程會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