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一朵相似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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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隱居地球,鎮諸天神魔!
葉玥又狠狠親了許仙一口,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走向了檢票口。
等她完成檢票後,葉玥轉過身,對著八米外目送她的許仙,眉眼笑彎成一條縫,高舉起右手用力揮動了幾下。
許仙也向她招手再見。
等葉玥轉身進入安檢通道,消失在視線之外,許仙才走出出發廳,開車向複旦大學駛去。
複旦大學是一所世界知名、國內頂尖的綜合性、研究型的重點大學。
複旦大學創建於1905年,原名複旦公學,是中國人自主創辦的第一所高等院校。
校名“複旦”二字選自《尚書大傳·虞夏傳》名句“日月光華,旦複旦兮”,意在自強不息,寄托當時神州知識分子自主辦學、教育強國的希望。
複旦的校訓是“博學而篤誌,切問而近思”,出於《論語》。但它近年來更為民間所熟知、在鬥音平台上廣為傳播的是“自由而無用”。
這個“自由而無用”的說法最早是由複旦大學的生命科學學院教授李輝在他的一本詩集裏提出的,此後在複旦教授和同學之間流傳開來。
“自由而無用”源於莊子的哲學精神,講的實際上是一種不功利主義的精神和自由獨立的思想。
自由的複旦大學不查寢,宿舍不宵禁,教室不熄燈,學生可以通宵自習,可以任選修兩千多門課程中的任何一門,也可以穿拖鞋上課,隻要不發出聲響影響別人甚至可以上課時吃東西。
因為燕雨微的緣故,許仙並不是第一次來複旦,有時候他淩晨左右送燕雨微回來,每次都能看見學校的教室和走廊裏通明的燈火和密密麻麻讀書自學的學生們。
這種在其他大學一般臨近期末或考研才會出現的盛況在複旦這種等級的名校卻是常事。
燕雨微就讀的是邯鄲路的複旦大學本部。而自由的複旦大學是對外開放的,隻要提前網上預約即可。
隻是外來車輛無法進入本部校區,因此1830許仙在學校附近一個停車場停好了車,給燕雨微打了電話,問明了她還在宿舍,就讓她等著,然後就下了車去接她。
和女孩子約會,出於禮貌也應該去接她的。
下車前許仙想了想,覺得等下天黑了戴個大墨鏡也怪怪的,於是他把墨鏡塞到口袋裏,戴上了一款黑色的口罩,又拿起那把雨傘下了車。
許仙刷了下訪客二維碼,步入複旦大門。
複旦大學的標誌性建築——“日月光華”牌坊位於正門入口處,寬敞的道路兩旁種滿了各種樹木花草,給人一種清新宜人的感覺。
正門中軸線上,最顯眼的是毛主席雕像。
不同於經典的揮手致意造型,複旦的毛主席雕像雙手背在身後,手上還握有帽子,偉岸的身影經過幾十年的風雨依然屹立著,目光篤定望向遠方。
許仙平視雕像,目露讚歎之色。
陳勝在大澤鄉的雨夜揭竿而起時,曾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讓很多野心家熱血沸騰,代代效仿。
王侯將相有種嗎?
要是說的血統,那肯定王侯將相是沒有種的,跟庶民百姓並無不同,同樣都是人,都要吃喝拉撒睡,受傷會流血,掉腦袋也會死,不是什麽有異於常人本領的非人類。
但是論文化和資源底蘊,王侯將相肯定是有種的。
他們獲得的教育和社會資源,平均受教育水平都是庶民百姓難以企及的,他們的很可能就是絕大多數平民的終點。
許仙覺得如今網上有句話,很紮心刺耳,卻又很人間清醒“人家幾代人的努力,憑什麽輸給你十年寒窗苦讀?”
更恐怖的是,在古時候,世家豪門不是“幾代人的努力”,而是十幾代甚至幾十代人的持續努力。
加之古時世家門閥對文化權力的壟斷和上升通道的掌控遠比近現代強悍無數倍,庶民百姓想要出頭都極其困難,更別說是妄想稱帝作祖了。
神州古代有五帝“黃帝、顓頊、帝嚳、堯、舜”,他們實際上是一個大家族的血脈。
帝舜禪讓於禹,而帝禹的父親叫做鯀,鯀的父親叫顓頊,顓頊的祖父是黃帝。
帝禹之後,帝啟建立家天下後五百年,商地諸侯湯滅夏建立商朝。
又過了大約五百年,商紂王暴虐,周地諸侯姬發滅之建立周。
周亡於秦地諸侯。
追溯其世係血源,自五帝時代至秦亡,各朝掌權者彼此之間要麽是親戚,要麽是親家,總之是剪不斷理還亂。雖然彼此之間鬥來鬥去,但畢竟沒有把資源放給圈外人。
然後是漢代強秦。自漢開始出現了多個新的千年世家,一直到蒙古異族統治的大元前,這些千年世家事實與皇族共治天下,皇族不過是最強大的世家而已。
而皇族若是太過分,就會被大家合夥推下去。
群雄逐鹿,再比出哪個世家最強,最強的世家繼續當皇族。
唯三開創了大王朝稱帝作祖的三個布衣者,都是在什麽環境下才成功的?
秦滅六國統一天下本就是動蕩變亂之大時代,而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出身楚國貴族名門又軍事實力、軍事才能最強的項羽本來已經成為了六國諸侯公認的老大。
可惜項羽不具備政治才能,而項羽出身的楚國由於其獨特的文化和曆史也一向不被中原認可為正統,其他許多中原豪門貴族合力夾擊,勇武蓋世的項王終於在諸多力量的削弱下被劉邦擊敗,取而代之。
而沛縣亭長小吏的劉邦之所以被眾世家選中支持,除了其本人的厚黑無恥和個人才能外,最重要的就是布衣劉邦沒有什麽根基,又不屬於任何一個貴族名門,正好可以讓大家達成一種平衡和妥協。
而劉氏即使成為皇族,也注定了無法像項羽一樣強力壓製六國貴族勢力。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自漢開始便出現了最多的千年世家。
到明崛起前,當時元的異族統治極大地削弱了神州傳統世家門閥的勢力和把控力,元末諸侯烽煙而起,朱元璋終於成功。
而本朝建立前的時代、民族、社會背景更為複雜,乃是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傳統的世家門閥力量更是被削弱到了極致。
而即使如此,在本朝建立的過程中,不少多頭下注的豪族依然攫取到了足夠的利益和力量,或遠揚海外,或繼續在神州存續了下來。
許仙看了幾眼毛像,繼續走,便看到藏匿在校園裏的複旦老校門。不同於正門的寬闊,這座校門是神州傳統的牌樓樣式,裝飾著飛簷與琉璃瓦。
許仙走過老校門和校史館,複旦的老建築群便展現在麵前。建築雖老,斑駁剝落,卻從不失人間煙火氣。
簷鬥拱,白牆黑瓦的蔡冠深人文館,實則是藏品琳琅滿目的博物館;西式洋樓,屋簷聳峭,人稱“小白宮”的子彬院,其實是大數據學院的一角;平頂三層,樸素大方的寒冰館,是高分子科學係的辦公室;傍依大草坪,磅礴大氣的相輝堂,聯通著現代化的恢弘舞台。
這裏是曆史與現代的交匯點,一切都恰如其分。
燕雨微曾帶許仙在這裏流連過,她和許仙講過這裏每一棟老建築背後的一個個動人故事和那些風華人物。
作為複旦學子和學生會主席,燕雨微熱愛自己的學校,對這裏的許多事物和曆史都如數家珍。
複旦對老建築的創新利用,讓它們得以一種全新的方式,繼續閃耀著、沉默地陪著這座名校前行。
這裏的落日時分沒有光草的人聲鼎沸,沒有光華樓頂的氣象萬千,卻也別具一番風味。
此時紅日落下天際,相輝堂的燈光倏然間照亮草坪,如漁火點綴在寧靜的湖麵,動人心魄。
白牆黑瓦、綴以紅窗的相輝堂前還有市民正在拍婚紗照,相輝堂草坪上有一些提前返校的男女學生正圍坐在一起,彈著吉他唱著歌。
許仙在歌聲中繼續向北苑學生宿舍區走去。
走了一會,他撐開了雨傘,而就在他撐開傘的幾秒後,豆大的雨點忽然就從天空中傾落了下來。
晚晴的秋空變成了綿綿雨幕,突然的大雨讓很多市民遊客和學生都反應不及,四處奔跑找避雨的地方。
無邊雨幕之中,戴著口罩、眉目清明俊秀的許仙沿著小道從容持傘而行。
然後某個不經意的一瞥,許仙瞳孔收縮,腳步一頓。
在路邊一個小自行車棚下,一個白衣運動裝的女孩正安靜獨立,凝視著突如其來的大雨。
她的五官極其精致,麵容清秀卓絕,如同瓷娃娃般晶瑩剔透,又如同絕世美玉般潤雅平和。
而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她的那雙眸子。她的眸子如同清晨薄霧籠罩的湖麵,幹淨、純粹,又帶著一絲迷離。
這雙眸子仿佛是世間最清澈的湖水,倒映著無盡的天空和雲彩。
你可以在其中看到無盡的美麗,也可以感受到無盡的迷惘。
女孩的眉宇清冷疏淡如清風朗月,又帶著一抹美麗的輕愁,如同淡淡的雲煙輕輕籠罩著生命的山巒。
她的身姿纖細柔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然而,她的氣質又秀逸冷清,仿佛是山間的流泉,既純淨又冷冽。
雨幕中、車棚下的女孩就像一束丁香花,美麗、清秀又帶著輕愁,又像從紅樓夢中走出的林黛玉般,讓人見到了就很難忘懷。
大雨如注,傾盆而下,雨滴狠狠地砸在地上,也敲在自行車棚上,濺起不絕的水花和聲響。
有些雨水打濕了女孩的發絲,濺到了她的衣裳上,但女孩卻恍若未覺般,隻是安靜看著雨。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把她困住,女孩卻似乎絲毫不在意,她看著雨,似乎在思想著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想。
這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女孩,然而許仙注意到她卻不是因為她那出眾的美麗和氣質。
停下腳步的許仙又仔仔細細打量了女孩一會,然後持傘走了過去。
女孩收回了飄忽的目光,側頭看向了越走越近的許仙。
她平時已經習慣了被學校的同學、學長、學弟以及校外的男生、男人搭訕。
她不反感,有人喜歡你總不是壞事,但她也不會生出特別的情緒,畢竟其中都沒有什麽讓她歡喜的人。
反正一律禮貌委婉拒絕就好了,這個戴著口罩、估計也想持傘送自己一程的男人也一樣。
隨著男人走到近前站定,女孩才發現他眉眼的清澈卓秀遠超過自己見過的任何男人。
雖然他戴著口罩,但應該是一個很帥的男人。
女孩想到。
不過,也僅此而已。
女孩還是打算在男人開口後就禮貌拒絕他的好意。
然後男人開口了,女孩立刻愣住了。
“你有病。”許仙看著這個如丁香花般清冷輕愁的美麗女子,淡淡道,“你最多還能活十年。”
他的聲音平靜,眼神也平靜,他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憐惜或憐憫之色。他直覺到這個女孩並不需要也不喜歡別人的憐惜或憐憫。
如果有個陌生男人走到你麵前,說你有病,還最多隻能再活十年,你會怎麽反應?
正常的反應是罵他神經病,還是給他一個大耳光,叫他滾?
女孩卻沒有這種正常的反應,她愣了愣後就平靜了下來。
她看著這個眉眼異常清明、不按套路出牌的年輕男子,安靜平和道“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病的,隻是為什麽我最多隻能活十年?”
女孩的聲音很好聽,就像泉水流動般清越。
許仙看著她,平靜道“你先天不足,應該是你母親懷你時營養不足或精神狀態不好,導致你心神和體質都要比一般人差。雖然後天應該小心調養過了,但依然不足以彌補先天所虧。而你似乎又熱衷於某種極耗心神氣血的東西,不斷又在虧空。你最近半年應該經常有覺得精神疲乏,嗜睡,而且一睡就特別沉,有時候會鬼壓床起不來。隻因你神思消耗太大,身體在自動調整。但長此以往,必然夭折。”
女孩眼神收縮,平靜的心海揚起波瀾,這個陌生男人說的東西都是對的也是事實,而最近半年自己的狀態隻有自己知道,根本不可能是查出來的。
隻是聽他這意思,他不認識自己?
“你不是複旦的學生?”女孩問道。
許仙平靜點頭,道“我來接一個朋友而已。”
女孩側頭望向雨幕遠處的一片朦朧樓體,問道“去北苑接?”
許仙淡淡回道“是的,北苑。”
女孩看著男人,平靜問道“可以順路捎我回北苑嗎?”
她頓了一下,微笑補充道“順便路上聊聊,我還有沒有辦法多活幾年。”
她的微笑也是清冷淺淡的,如眼前這綿綿秋雨。
雖然女孩是不信自己隻能再活十年的,這肯定是這個精通中醫的男人為了接近自己的危言聳聽,但是無論如何,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算是有真才實學的,也有點意思。
聊一聊養補之法總是好的,而且自己本來也要回北苑宿舍的,這場雨暫時也不會停。順便的事情,也沒必要刻意拒絕。
許仙看著她有點禮貌客氣的笑容,也並不在意,隻是更走近了半步,將雨傘舉到了女孩身前,遮蔽了雨水。
於是女孩走入了傘下,和許仙並肩而行。
這是把女士傘,因此傘麵不是很大。許仙很紳士的傾出了三分之二的傘麵覆蓋在女孩的身體上,任雨水淋濕了自己的半邊肩膀。
女孩注意到了這一點,但她沒有說什麽,而是開口解釋道“我喜歡研究哲學和數學,這兩樣都很費神。特別是研究數學的時候,很容易會陷入廢寢忘食的興奮和專注狀態。然後等我回過神來,就會很累很頹喪。但我不會放棄研究哲學和數學的。”
她的意思是我寧願短命,也不會放棄自己的熱愛。
她不信自己隻能活十年,而即使這是真的,她也是一樣的態度。
畢竟人生充滿了意外,誰知道死亡會在什麽時候降臨呢?也許都不用十年,明年、下個月、明日都有可能。
人若因為憂懼死亡而放棄自己的熱愛,那麽即使多苟活些許歲月,又有什麽意義呢?
許仙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自然尊重她的想法。
於是許仙邊持傘緩行,邊平靜道“等下我到宿舍門口,我寫個藥方和食用說明給你。你按時按量進補,應該可以再活個三十年。”
也隻能做到這個程度了,先天不足是靈魂、精神和身體三方麵的不足,身體和精神可以溫養,但靈魂的損耗無法彌補。
不過她現在二十多歲,再活三十年到時候五十多歲死掉也不算夭折了。
女孩輕輕點了下頭,心裏卻在想著,他等下肯定會借著藥方的由頭問自己要聯係方式。
不過這個男人身上有種奇異而讓人安寧的氣息,他的眼神和聲音也充滿了平靜和令人信服的力量。
女孩倒不會反感和他多接觸一下,做個朋友。
許仙想到一個問題,於是問道“你家有錢嗎?藥方有幾種,最貴的最有效的那種需要很多錢。當然,也有便宜的效果差一點的藥方。”
這個話題其實有點敏感,如果不是許仙一開始就體現了令人信服的洞察力,很容易讓人以為他想賣藥方或賣藥騙錢。
女孩倒沒往那方麵想,隻是什麽才叫“有錢”呢?
她側頭看向許仙,問道“最貴的最有效的那種要花多少錢?”
許仙想了一下,淡淡道“吃一年藥的話要三十萬左右吧。”
這對於普通工薪家庭是一個令人絕望的數字。
女孩淡淡地“哦”了一聲,看著傘前滴落的雨簾,沒有再多說什麽。
許仙也選擇了沉默,靜聽雨聲,不再開口。
在這無邊秋雨綿綿中,仿佛所有的言語都顯得多餘。
兩個人就這樣肩並著肩,在一把雨傘下,靜靜地行走在秋雨中。
秋雨輕輕打在傘麵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許仙和女孩的步伐不急不緩,麵容同樣平靜如水,眉目同樣從容冷淡,有一種奇異的相似和諧感。
這是一種獨特的氛圍,在這把雨傘下,他們像兩個世界的人,卻又像是一體的存在。
他們的內心仿佛正在思考著各自的事情,又仿佛都在默默地欣賞著無邊秋雨。
世界平靜,心也平靜。
隻有秋雨、雨傘和兩個安靜的身影。
走到北苑學生生活區後,就由女孩帶路前往她的宿舍樓棟了。
一路上遇到了一些也已提前返校的男女學生,大家看向女孩並認出了她,然後眼神有點訝異的看向與她並行在一把雨傘下的男人。
許仙把女孩送到了宿舍樓下,然後許仙收起了雨傘,站在舍管室的屋簷等候她。
女孩上樓拿紙筆,許仙繼續看著秋雨。
雨落千年,歲月無言。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偶爾有回來的女學生,經過許仙身邊都會有點明了又帶著笑意的看一眼許仙,以為這個身材很好、眉目俊秀的帥哥是在等自己的女朋友。
許仙並不在意這些。
他望著秋雨,手裏持著白小娘子的雨傘,回想起了那個同樣突如其來的雨天,自己隻是想在斷橋上好好淋場雨發發呆,卻被一把油紙傘遮在了頭上,然後自己轉過身,就看到那張五官極其精致,麵容清秀卓絕的臉,以及那雙仿佛是世間最清澈的湖水,倒映著無盡天空和雲彩的明眸……
在悠悠的回憶中,許仙聽到身後的動靜。
許仙轉過身,就又看到了女孩,以及她那張與白小娘子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隻是她眉宇間的輕愁和清冷是白小娘子不會有的,白小娘子總是陽光明媚的讓人覺得溫暖。
許仙心下輕歎。
終究隻是一朵相似的花而已。
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這朵與你相似的花能夠多活幾年,過得好好的。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