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作之名！
    161
    天氣很好，是一個非常好的周末的早上。
    方誌遠坐在出租車裏，望著窗外滑過的風景，心裏還有一種憂傷的美。這樣一個周折，並沒有減弱對董璿的感情，日後兩人回憶起來，雖然會被她打，但未嚐不是美好的回憶，凸顯了真愛的崎嶇。
    於是，在路上他不斷模擬著接下來要說的台詞……
    “對不起，我和我之前的女朋友有一點誤會。我們吵架了……但是現在和好了，但是我絕對沒有利用你的意思……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這樣的話，被方誌遠在路上演練了一百次。
    每說一次，就把自己感動一次，還沒到汪春涵家，他自己感動得差不多真死了。
    與此同時，董璿也經過了幾天的反複思索考量，終於下定決心，打電話給王雨晴和盤托出，“嗯……我決定再試一試……因為方誌遠不是那種隨口甜言蜜語的人。”
    董璿對王雨晴情真意切地說，當然也包含著她對這段差點夭折的感情的期盼。“他不太會說那種話的，所以我相信他是真心的，他又不是胡宇……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沒辦法，年紀大了，談新的，又要開始重新習慣，說不定還不如方誌遠呢。而且，我對他身上的毛病也了如指掌了，一個個改嘛，有的放矢，總歸有行的那一天。”
    說來說去，有些事情，有些決定，自己心裏做了，總不如對別人也說了。董璿對王雨晴說完，就覺得這件事情塵埃落定，終成現實了。
    在汪春涵家，方誌遠幫她修完電腦，原因是汪春涵昨天一邊跟方誌遠打電話，一邊在電腦前犯欠喝牛奶。牛奶灑在機箱裏，陰差陽錯的，牛奶還沒流下去，就被汪春涵尖叫著絆倒了電源線。所以電腦其實沒事，隻要晾幹就好。
    兩人尷尬地對望著，汪春涵剛剛想羞澀地請方誌遠吃點什麽，沒想到他突然開口，期期艾艾，但還是完整地把剛才在出租車上演練的那段話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聽完，出乎方誌遠意料的，汪春涵靜靜地站在那裏，什麽暴烈的行為都沒有……要是董璿，簡直不可想象。
    汪春涵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然後抬起頭笑了笑。
    “好，沒事。”
    “真的沒事？”方誌遠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有這種好事。
    “真的沒事。”
    “那……那我走啦？”
    汪春涵抬起頭，還是溫柔地笑了笑，“好啊。”
    方誌遠反倒愧疚得要命，隻能伸出手，大方地表示，“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
    他也不想想汪春涵可能是看了他今天的打扮，對他這個人的審美徹底表示悲憤，才這麽輕易放他走的。
    但無論如何，兩人終於友好地握了握手，互相笑了笑，看著對方。
    “你知道嗎，其實這是天意……”汪春涵突然笑著說。
    “啊？什麽天意？”
    “你也知道……”汪春涵笑了笑，說下去，“我也是剛剛失戀，想早點把自己拔出來，所以去認識了你。但是我心裏其實一直忘不掉他，你知道嗎？你昨天在銀行排隊，然後對我說的那些話，他也一模一樣地幹過，對我說過……”
    “……”
    “所以我想，”汪春涵望著方誌遠，“可能你真的是老天派給我，讓我忘掉他的。加上昨天電腦壞掉，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對麵的女子又輕輕地說道，“你知道嗎？電腦裏全是我和他在一起的照片，我一直舍不得刪。昨天電腦壞掉，我以為是天在幫我，其實……”被再度拋棄的女人抬起頭，臉上滿是淒楚，“老天並沒有在幫我……”
    “沒事，你走吧，我會好的。”
    “對不起，幫不了你。”方誌遠終於慢慢地鬆開了汪春涵的手，好像醫生放開病患的手，耶穌放開世人的手，兔子放開胡蘿卜的手。他緩緩轉過身子，一步步走向門口。
    身後，這個身世可憐的淒涼的女孩子……
    對愛情已經絕望，好不容易鼓起對生活的信心，又重新被打回原形的女孩子……
    她突然蹲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老天並沒有幫我……嗚嗚嗚……老天並沒有幫我……嗚嗚嗚……”
    洶湧的哭聲中，翻來覆去的隻有這一句話。
    “老天並沒有幫我，老天憑什麽幫我……”
    握在門把上的手，終於慢慢鬆開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不知何時，方誌遠已經轉過身子，慢慢走到汪春涵麵前，蹲下來，摟住她的頭抱住她。
    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抱著她，摟著她的脖子喃喃不已。
    “老天不幫你，我來幫你……”
    “你走吧，我不用你幫我。”汪春涵朝他揮揮手，“我們無親無故，你為什麽要幫我？”
    “老天讓我遇到你，就是派我來幫你的。”
    “你不是還有女朋友嗎？”汪春涵抬起頭，一臉的淚水。
    “我終於明白了。”方誌遠癡癡地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恍然大悟，“老天派我來幫你的辦法，就是先玩死我……”
    162
    窗外，豔陽高照，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麽久。
    而以後，一起看落日的窗戶，或許就變成這一扇了……
    晚上，方誌遠在一個街頭和董璿攤了牌。董璿本來以為這是全新的開始，甚至在方誌遠電話她的時候，她還穿了嶄新的衣服，抹了新鮮的口紅，決定要把愛情進行到底。
    無論這個人到底多麽不可救藥。她站在街頭，聽方誌遠來龍去脈地把這幾天的事情說完，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方誌遠低頭不語，董璿想說什麽，但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遭遇到人世間最荒謬的事情，讓她覺得語言這種東西是如此沒有表達意義。她站了一會兒，轉身就走，走出幾步，突然站定身子，想起什麽似的，又走了回來，啪的一聲……
    給了方誌遠一個重重的耳光。
    這……也是一種禮儀吧。
    方誌遠捂著臉，望著董璿遠去的身影，心想，雖然不知道他前前後後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對是錯，但有一件事他可以確定了，那就是他和董璿這下子真的完了。因為最後的這個禮儀是如此的粗暴而決絕，再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好像一個用圓規畫出來的句號，完整而冰冷。
    在這個句號前麵，那許許多多的回憶，隻能變成零散的藏品……
    比如有一天，他和董璿一起牽著手逛百貨公司，突然看見一條跳舞毯。
    “買一張回家啦？”董璿笑著對他說。
    “我買它幹嗎？”
    “你呀，”那個人笑吟吟的神情還在眼前，“不要老是宅在家裏，有空我們一起出去玩玩，跳跳舞。所以，你先買一張這個回家，自己訓練一下啊。”
    “呃……”
    “我希望你成為一個什麽都會，沒有缺點的男人呀……”胳膊上還有被她摟著的觸感，“即使沒有這樣的人，我也希望你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做一個完美的男人，哪怕是為了我，好嗎？”
    期盼的眼神下，他買了那張跳舞毯。
    直到“分手”後，自己在這張跳舞毯上瘋狂地跳著……
    直到蕭曉走上來質問……
    “你……不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