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作之名！
    191
    轉過頭，方誌遠和胡宇呆呆地看著小倩。
    她穿著睡衣，露出雪白的肌膚。
    方誌遠呆呆地看著小倩，一時間羞憤交加，血全部湧到腦子裏，身體供血不足，隻好緩緩彎下身子，跪在地上慢慢爬出門外，再抬手慢慢關上門。
    呆呆地目送著方誌遠出去，小倩看著胡宇。
    “他不是說我……你別誤會……”
    胡宇剛要解釋，小倩恨恨地看了胡宇一眼，轉頭就走，砰地關上臥室門。
    方誌遠穿著睡衣可憐巴巴地走在樓道裏，走到自己家門前，打開門，偷偷摸摸地往裏望了一眼，然後偷偷摸摸地進去。看到汪春涵已經睡了，他這才小心翼翼地躺上去，躺在汪春涵邊上。
    汪春涵迷迷糊糊中一個摟抱，抱住方誌遠。
    方誌遠在黑暗中望著天花板瞪大眼睛，一動不動。
    然後，時間一點點過去……
    方誌遠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半躺在床上，隨手抄起邊上一本《金剛經》。
    “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
    方誌遠搖頭晃腦地念起來，念得不亦樂乎。
    然後……燈亮了。
    迎著床頭燈的光，汪春涵眯著眼睛正看著他……“你幹什麽呀你，大半夜的？”
    “好吧好吧。”方誌遠顫抖著放下書，擰熄燈，睡下去。
    剛睡下去，汪春涵一條大腿就擱在他身上。
    他轉頭看看汪春涵，又看看那條光潔的大長腿……
    仰頭看著天花板……
    一滴晶瑩的眼淚從眼角落下。
    192
    胡宇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進臥室裏睡覺的，偷偷摸摸地進去，天已經開始大亮。
    他悄悄躺到小倩邊上，借著光看她的臉，那張臉晶瑩剔透，沒有一點瑕疵。胡宇靜靜地看著她，禁不住湊上去輕輕地吻了一下。
    然後，閉上眼……
    小倩本來閉著眼睛，然後睜開，看著胡宇的臉，然後慢慢起身，洗漱去上班……
    這些時間裏，胡宇一直閉著眼睛。
    耳邊，傳來各種聲音。
    與此同時，在大學的教室裏，也整整一個通宵沒有睡的方誌遠，竟然站在黑板前，背對著同學，手拿著粉筆——睡著了！
    同學們等著老師寫字，然後時間就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課堂裏的玲子終於忍不住用手捏了個紙團，穿越整個教室，向方誌遠砸去，正中後腦勺。
    方誌遠猛地驚醒，突然高舉雙手，轉身對著同學們驚慌地高叫。
    “我什麽也沒幹！我什麽也沒幹啊！！！”
    方誌遠撕心裂肺地交代。
    下了課，走出教室，方誌遠簡直羞憤得要自殺了，打電話給胡宇，胡宇的電話一直是請求留言……因為他在睡覺。
    “我必須把汪春涵趕出去，我發誓今天就把汪春涵從我家趕出去，她已經嚴重影響我生活了！甚至開始影響到我的飯碗了！”
    方誌遠對著手機喪心病狂地喊著……
    193
    這一讓人血脈賁張的決定終於還是沒能如願，當天晚上十二點多，方誌遠還是頂著兩隻大熊貓眼敲響了胡宇的門。
    胡宇正在吃小倩給他煮的餛飩，打算吃完後開工幹活。打開門，見到方誌遠了無生趣地站在他麵前，他毫不意外轉身進屋。
    身後，方誌遠可憐巴巴地跟了進去……
    接下來……
    胡宇在電腦前寫劇本，方誌遠和小倩兩人並排坐在沙發上，一口口喝著咖啡，看著電視。
    三個人都沒有睡覺。
    邊上的胡宇不斷地模擬著劇本裏的人物說著話，進行角色扮演，一會兒慷慨激昂地對著左邊空氣，一會兒側到右邊，楚楚可憐地對著左邊說話……過了一會兒，對著空氣……
    胡宇自己和自己打起架來……
    “精神分裂啊！”終於，小倩捅了捅方誌遠，小聲說。
    “我早習慣了。”方誌遠不屑地瞥了一眼，“他一個人能扮演十幾個人呢，有時候還會趴在地上演蛐蛐呢。”
    “怪不得不需要我。”毫無征兆地，小倩輕聲道。
    “什麽？”
    “沒什麽。”
    兩個“客人”賴在客廳裏又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電視。
    “哎，你說還真是奇怪了，”方誌遠回頭看看，“原來我們平時看的電視劇，都是這種精神病寫出來的啊。那我們看著看著會不會也變成那個樣子啊？自己跟自己說話，自己跟自己玩兒，自己跟自己辯論……”
    終於沒法裝作什麽都聽不見，胡宇轉過頭惡狠狠地盯著方誌遠。
    “幹嗎？”方誌遠無辜地看著他。
    “沒幹什麽。”胡宇眯著眼惡毒地看著他……
    “自己跟自己……”胡宇對著方誌遠緩緩地做著口型……
    “做愛……”
    “哎，小倩，”方誌遠愣愣地看了一會兒胡宇，然後裝作什麽都沒聽到般無辜地轉過頭，“你平時都愛看什麽節目啊？”
    “什麽都行……”小倩有氣無力地回答。
    “那我們換個頻道行嗎？”方誌遠熱烈地說，“古裝戲實在有點看不下去。”
    “行……”
    用遙控器換了個頻道，相親節目，《非誠勿擾》那種……
    兩人又開始興致勃勃看起來。
    “哎，你說怪了啊……”過了一會兒，方誌遠又大呼小叫起來，“這男的明明長得那麽帥，這些女的都集體把燈滅了，這什麽變態心理啊？”
    “沒安全感唄。”小倩幹脆地說。
    “真的啊？”方誌遠驚喜地看著小倩，“原來長得帥不是什麽好事咯？”
    “嗯，這種男人，女人可能想找這樣的，但這是相親節目，大家都省著心呢……”
    “喔，這樣啊……”
    “但也難保她們都把燈滅了，”小倩現實地說，“下了台都去留個電話，萬一無聊時也可以拿來消遣一下。”
    “消遣什麽啊？”
    “唄。”
    突然間腦子裏靈光一閃，好像流星劃過，方誌遠想抓，但什麽也沒有抓到，隻是隱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一時又想不出來關鍵在哪裏。
    “嘖……”方誌遠愣愣地看著小倩，“我怎麽總覺得你剛才說到了什麽很關鍵的事，但我一下子沒抓住呢？”
    突然，胡宇走過來，趕鴨子般對著小倩和方誌遠說道“哎，行了行了，你們別在這說相聲了，你趕緊回房睡覺。”對小倩說完，又對方誌遠說，“你給我出去……”
    “啊？你今天工作完啦？”小倩驚喜萬分地看著他。
    “是啊！”
    小倩眼神中露出喜悅的光芒，突然看到……
    胡宇開始穿外套。
    “你……你去哪兒啊？”
    “我陪方誌遠出去走走。”
    胡宇穿上外套，拎起方誌遠往門外走。
    “你剛才說到什麽了？很啟迪我啊，你再重複一遍！”方誌遠一邊被胡宇往外拖著，一邊對著小倩絕望地呼喊。
    眼巴巴地看著胡宇把方誌遠拖出門外，小倩什麽都說不出來，咬著嘴唇看著兩個人消失在走廊裏。開著的門，過道裏的風，小倩穿著睡衣……
    隻覺得一種燥熱的羞憤和內心的寒冷，交雜著，攻擊著。
    “走走走！走死你算了！”
    眼中……含著委屈的淚水。
    194
    夜晚的小區。
    方誌遠穿著睡衣簌簌發抖地跟著胡宇散著步。
    “幹什麽啊？”方誌遠抱著自己，渾身發抖，“大半夜的，出來撞鬼啊……”
    胡宇什麽話也沒有說。
    “我還不如躺汪春涵邊上呢，至少還暖和……”
    “你知道為什麽小倩發那麽大火嗎？”胡宇突然問。
    “廢話，你打斷我們談話了。”
    “你真弱智還假弱智啊？”胡宇突然轉頭看著他。
    “啊？”
    “你難道看不出來她每天這麽晚都不睡，陪著我，寧願困死也要耗著等我，是在暗示什麽嗎？”
    “看不出來，也不想看出來。”方誌遠幹脆地說。
    “昨天不跟你說，是怕刺激你，”胡宇歎氣，“我這裏的情況也快一個星期了。”
    “你在說什麽啊，我要回去睡覺了。”本能地覺得不對勁，方誌遠轉身就想走，但沒想到衣領被胡宇一把揪住。
    “你幹嗎半夜把人家拽到樓下來啊？”方誌遠手推腳刨，“我要回去找我的女朋友。”
    “我們從開始到現在也什麽都還沒發生過。”不管方誌遠撒嬌，胡宇盯著方誌遠，一字字地說。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方誌遠哭，“嗯，為什麽？”
    胡宇搖搖頭，“我不想。”
    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方誌遠再度……哭喊起來。
    “靠，我好好跟你說呢。”
    “你好好跟我說個屁啊。”方誌遠放下手吼道，“你大半夜的把我這麽拎下來，就是來刺激我玩兒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呀，”胡宇抓頭發，“我也很苦惱。”
    自己跟自己玩得也夠了，方誌遠看胡宇的確很認真，好奇心開始慢慢滋長起來，湊過去，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研究他。
    “對不起，”方誌遠小心翼翼地說，“您的意思是，這麽一位美麗可愛的小姑娘每天晚上守著您，就指望著和你發生點兒什麽，而您老人家還不樂意，還在那兒裝高貴……冰清玉潔？”
    “我真不是裝啊。”
    方誌遠的表情……幾乎要殺人了。
    “你知道……”胡宇突然轉過頭，“我前兩年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沒有談戀愛是為什麽嗎？”
    “良心發現啊？”
    “並不是，”胡宇搖搖頭，“良心這種東西對我來說隻是一個概念。那兩年裏我走在街上也好，工作接觸也好，也遇到過不少漂亮女孩子，你問我心動嗎？心動的，有行動嗎？一點也沒有。為什麽？”
    “我再也不想當個捧哏的了，你快說！”
    “是因為打從看到她們的第一眼，”胡宇一字字道，“往下和她們談戀愛的全過程已經在我腦中演完了。嗖的一下子，慢不過兩三秒，一下子就過去了。”
    胡宇展現了一組活生生的畫麵，“如果放慢鏡頭的話，就是一開始接觸，約會，然後牽手，然後擁抱，然後接吻，然後你儂我儂山盟海誓，然後終於發展到上床……”笑了笑，看著方誌遠，“然後，上完床後有一個延宕期，在這個延宕期裏天永遠是藍的，海永遠是綠的，蘋果永遠是紅的。但是過不了多久，天開始變黑，海開始變紅，蘋果開始變綠。你們開始對對方不滿意，從小小的吵嘴到開始互相爭執。然後會再有一個短暫的甜蜜期，再接下來你們就開始互相破口大罵，男的覺得自己已經夠不容易了，沒法再不容易了；女的開始怪自己當初眼瞎掉，大好歲月浪費在一條狗身上。然後這麽反複折騰幾次，就像我們以前打的街機一樣，”胡宇拍拍手，“砰……屏幕暗掉，ga……”
    一口氣說完，胡宇深深吸了口氣，靜靜地看著方誌遠。
    “一切一切的轉折點，就是從第一次上床開始的。不管對方是誰，不管對方什麽個性，什麽學曆，家住哪個區，上街喜歡穿裙子還是褲子，都是一樣的，沒任何區別。就是這個模式，一點也逃不開。”胡宇猛地用手在空氣裏劈了一下，“上床，是個分水嶺，分水嶺這邊往上，是天堂；那邊往下，是地獄，走得快點慢點的區別。”
    方誌遠張大嘴，呆呆地看著胡宇。
    “所以，你就死拖活拖的不和小倩上床？”
    “是啊，”胡宇點點頭，“她這麽小，怎麽會明白這當中險惡的地方呢？等到她有一天和我掰了，再找一男人，再這麽不走樣地拷貝一次。再找一個，再來一次。等她哪天收集齊了不同款的男人，年齡也一大把了，然後血淚控訴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所以你不和小倩上床，就為了不失去她？”方誌遠驚駭得都忘我了，“也不讓她失去你？”
    “某種程度上，”胡宇終於說出來，“我想和她精神戀愛。”
    “永不消失的電波咯？”方誌遠不以為然地走了兩步，突然醒覺，臉色煞白。
    這這這……
    難道……
    “汪春涵是不是也是因為不想失去我才和我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