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獸王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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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都汴梁,地上繁華奢靡,地下醃臢肮髒。汴梁城中數條暗河穿城而過。曆經大梁王朝千年建設,城內繁花似錦,人來人往,江湖廟堂各行各路。隻是越是光鮮的背後,往往越是陰暗。汴梁城也不例外,上層的繁華掩蓋不了私下的肮髒。在條條水道之下,生存著一類人,多為犯官之後,又夾雜著各種販夫走卒、江湖人士,種種下九流如孤魂野鬼般寄居於此。一群苟且生活著的,見不得光的下民。仿佛就像是被這梁國遺忘了的垃圾。這裏是汴梁城的垃圾場。可是這裏,也是上流權貴的‘伊甸園’。
上為梁都下為酆都,千年未經戰亂的梁都汴梁,一片聲色犬馬歌舞升平之景。隻是腳下的酆都卻號稱無法之地。梁國的律法在這裏無效,這裏隻適用於自己的江湖生存法則。這裏卻又與地麵之上的汴梁千絲萬縷,它就是梁都的陰暗麵,所有人性的劣根都在這裏能得到滿足,充斥著色情、暴力、殺戮等等最原始的野蠻。
在一處暗殿之內,正中就是一座醒目的八角鐵籠,東西兩側連接深深的隧道。幽暗的洞口如攝人的凶獸之口,吞噬著無盡的黑暗。南北兩側則是一圈圈石塊幹壘的石牆,供觀賞籠內的撕殺的觀眾所坐,更遠之處是在這地下天然溶洞洞壁之上,開挖出大小不等的洞穴,組成了一個個天然包廂。這裏就是鬥場,酆都最有名的地方之一。
此時現場早已擠滿了人,這些人頭戴猛鬼麵具,用來遮蓋麵容。身披黑色兜衣,將整個人都包裹於黑暗之中。人們的目光盯著八角籠內,看著籠內殘忍血腥的撕鬥。不時有人興奮的嗷嗷喊叫,又有人盯著手中的票卷憤憤不甘。隻是同樣的一點是,沒人去關心籠內之人的生死。顯然這些人不屬於酆都,他們是從所謂上麵下來的汴梁人,來到這裏不過是來享受此處能滿足內心陰暗的歡愉。
籠子之中是三十二位,年齡在十歲左右的孩童,隻是現在還能站立的僅剩九位。這九位還包括剛剛醒來的聶尺,其餘孩童皆躺倒在地,渾身傷痕累累,身體上依然不停的有鮮血流出。孩童的鮮血尤其鮮紅,刺目的紅色侵染著地麵,又刺激著籠外觀眾的感官。空氣中的血腥味,夾雜著孩童的呻吟啜泣聲。這些孩子早已哭累,能哭的也哭不出聲響了。十歲的年齡,何曾見過此等陣仗。即便他們生活在這底層社會之中,遠比富家幼童更早懂事,隻是這如同野獸般,在籠內彼此進行著生死廝殺,也遠遠超出他們所能承受的。就算現在依然站立場中之人,也有臉帶淚痕的。
這是鬥場最有名的項目之一,半年才能有一場的特別節目。挑選出三十二名同歲孩童,困於籠內彼此廝殺,不計生死直到決出最後一位幸存者。這是起底人性最本源的殺性,最原始獸性的獸王之戰。共分三輪,第一輪赤手空拳彼此廝打,當隻剩十六人站立之後,就會每人發一根纏著尖刺鐵絲的木棒。再到隻有八人時,就會暫停休整一下。之後再次出戰,直到剩下最後一個勝者。這名勝者就是這一屆的獸王,能夠得到酆都閻王殿的庇護與栽培。這也是這座酆都所謂的管理者--閻王殿,擴充人手的手段之一,血腥而又殘忍。
每次的獸王之戰,自是能吸引無數人想要觀看。看著這群初犢之獸們,用最原始的方式廝殺,押注自己所看好之人,博得豐厚的回報。這慢慢就成了汴梁城有錢人與酆都之間不言的默契了。
此時的聶尺正是十歲時的自己。他記起來了,阿婆的離世,讓他失去了僅存的庇護。但是還有弟弟妹妹在需要著自己,所以他不能倒下。即便他們這個家,隻不過是幾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抱團取暖而已。隻是自己在阿婆臨走前答應過阿婆的,一定會保護好弟弟妹妹的。
原本場中這一階段即將停手,因為場中剛好剩下八人。能夠暫時得到停手的間斷,給彼此緩口氣力。可是聶尺的突然站起,又一次的改變局麵。場中還站立的九人,八男一女。其中三個孩童對比另外的孩童,明顯更為強壯一些,這三人之中有兩人長相十分相似,竟然是一對雙胞胎。而在他倆不遠之處,左右各有一人。這兩人與這對雙胞胎相互之間,拉開了一些距離彼此防備。即便有著這對天然隊友的雙胞胎在場,然而更多的目光,還是放在對麵那個比他們最高之人,還要高出一頭,壯上一圈不止的孩子身上。這家夥哪裏像十歲的孩童,簡直跟成年人所差不多。至於剩下之人基本各自為戰,彼此之間又互相戒備。
現在新的問題出現了,場上八人變成九人了。想要進入下一階段的話,就還需淘汰一人。雖然場中這些還都是孩子,但是俗話不是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嗎!在這毫無準則的酆都生活,就如同爛泥中打滾,耳濡目染之間,陰險狡詐凶狠殘暴,可比禮義廉恥來的更直接一些。因此場中之人,誰都不想成為別人的那一個踏腳石,所有人都選擇了觀望。
即便他們此時正在用生命去彼此廝殺,奈何他們也隻是別人眼中的一場遊戲而已。可悲的就是遊戲的規則,還是別人去製定。於是一個頭戴銀色鬼麵具的黑袍男,出現在牢籠之外。告訴他們如果一炷香內,無法進入下一輪的話,場中所有人全部都要處死。外力從來都是打破困局的最好因素,無論結果是更好還是更壞。於是這一瞬間,剩下的孩童們,彼此之間打量的目光,更加帶有侵略性了。
終於有人選擇打破這可怕的平靜,是離聶尺較遠的一個瘦小的男孩。因為他已經感受到身旁的人,注視他的目光中,有了躍躍欲試的感覺。在剩餘的人裏麵,他是最瘦小的,看著比那位女生還要羸弱。而此時雖然人人帶傷,但大多也不過是被木棍上的鐵絲的劃傷而已。即便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甚至還有傷口在不停流血,但這些緊緊是傷及皮毛。而他耷拉的左臂,無時無刻不在告訴別人,他是這剩下人中,最好欺負的那一個。所以他隻能選擇去打破這個平靜,要是繼續保持沉默,大概率下一個倒下的人,一定是他。
“就是他!明明我們剛剛已經可以晉級了!就是因為他!我們一起先把他除掉。”
隨著‘晉級’這個詞從那名瘦小孩童口中出現,聶尺又有了些許恍惚。好像還有什麽,是他沒有想起來的。然而這個家夥這麽明顯的禍水東引,貌似並沒有什麽卵用。話音剛落,譏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人家憑本事活了過來,我實在想不出,我為什麽要聽你的去針對他。明顯你更好對付,不是嗎?”說完這句話,還帶這戲謔的眼神望著他,準備看他笑話。
“不是的!要不是他!我們早就晉級了!晉級就能活下來了!”眼前的形勢已經讓這個瘦弱的孩子接近崩潰。也隻能反複的強調,是聶尺打破的平衡。隻是這些注定徒勞無功,從聶尺撿起地上的木棍開始,天平就已經重新失去了平衡。在隻有八人能夠有希望活下去的機會麵前,最弱小的第九人顯然是很危險的。剩下的人除了聶尺還有些迷糊,沒有動作之外,其餘人的腳下不由得轉向了這個最瘦弱的男孩。
男孩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去說動其餘人。哪怕隻有一個人,站在他這邊也好。他知道隻要有人幫他說一句的話,其餘人多半不會無事生非,隻會靜觀其變的。可是場外麵具男毫無感情的報時,在眾人耳邊響起:“還有半柱香的時間”。這一句宣告他的遊說徹底失敗。再等下去就是群起攻之。於是在其他人動手之前,他發出了平生最大聲的嘶吼,衝向聶尺。
隻是還沒有到聶尺的身旁,在半路之上,就被其中一人趁他不注意,一棍擊打在後腦之上。瘦弱男孩就這麽晃晃悠悠的,帶著不幹倒了下來。在衝出之前,他也曾想過偷襲他人,隻是每個人防他如同防賊,讓失去慣用手的他毫無機會。他也曾想到被別人偷襲,隻是想到又如何,結果還不是一樣。所以他隻能選擇,最孤注一擲的方法,用自己一往無前的氣勢,去希冀能有人幫自己一把。隻是現實就是現實,剩下的人沒有人傻到為他出頭。
隨著他的倒下,偷襲者毫不猶豫的繼續向著他的頭上又補上幾棍。邊敲打邊轉過頭,衝著聶尺呲牙一笑,像是裝傻似的在示好。隻是聶尺看著那張天真無邪的臉,後背卻有些莫名的發涼。
場外的麵具男冷冷的看著場中的一切,直到等了一會,不見有人再起身,揮手示意這一階段已經結束,不會有人再起來。於是一側通道之內,走出十來個同樣裹著黑袍的人。這些人徑直走進場中,一手抓起一個倒地孩童的腳,就如同拖著死人一般,麵無表情的拖拽回通道之內。這一切顯得那麽習以為常。
場中剩下的八人,麵對此情此景,不敢有半分動作。當把場地清理幹淨之後,麵具男示意他們向另一側的通道先行撤場。
即便沒有經曆剛剛這一場撕殺,場中的孩子也不能用同齡人的眼光看待他們。現實惡劣的生活,早讓他們看透了社會的險惡。尤其在這酆都之中,最值錢的和最不值錢的,可能就是命了。更何況這一場如同選蠱一樣的廝殺,作為毒蟲的他們,當然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孩童。心智體能都經過一層篩選,一步登天的機會沒可能好運到一個廢物的頭上。
這會在走向另一個通道的簡短路程之上,彼此之間的謹慎程度,毫不次於剛剛在鐵籠之內。沒有一人放下手中的木棍。作為離著通道最遠的聶尺,自然就落到最後一個。前方女孩不時的回頭,目光有些肆意的打量著聶尺。可絕不是看上了聶尺,相反作為對手的彼此,聶尺在她眼中,不失是下一輪動手的一個好選擇。作為唯一進入到下一輪的女孩子,身體方麵可能略微比不上男孩子,可說到心思方麵在場能勝過她的不多。她很清楚的記住了聶尺倒地之時並沒有受到任何攻擊。整個人就如同突然間的失心瘋一樣,徑直倒了下來。這也是為啥聶尺,沒被補刀的原因。看到的人都以為他被嚇死了呢!就沒有再理會。不曾想他竟然膽大到蒙混到最後。在關鍵時刻完好無損的站了起來,一下子改變了局勢。在女孩眼中這就是一個投機取巧的‘聰明人’,然而這一輪他既然選擇投機取巧,那就說明撕殺上麵他,是不行的。
聶尺可不知道他在女孩眼中是這個樣子。這會腦子確實還不太靈光,記憶像是有了撕裂一樣,雖然還有點渾渾噩噩,可本能卻讓他變得格外的冷靜。
尤其是在通道盡頭處,看到了這位,他目前為止唯一看到沒有帶麵具的黑袍人,就那麽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張椅子上。在他身後就是黝黑的洞口,黑袍男手中用短小的紙張在卷著什麽。聶尺前麵的人都進入了洞口,洞口像是被什麽隔絕一樣,漆黑如墨一般,裏麵的一切都無法看見。待聶尺走到洞口前,也就是這個黑袍人身旁。黑袍人也將手中的卷紙卷好,叼到嘴上,掏出火折點了上去。一股好聞的白煙生起,黑袍人大口吸了進去,又吐出淡淡的煙圈。竟然對著聶尺,開口說道:“別棄權!堅持下去!”
待聶尺回頭望去,又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黑袍人自顧自的吞吐著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