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過來啊。
    煙蘿像鴕鳥一樣藏在被窩裏，雙手抓住被子，不肯放鬆。
    她的心跳如擂鼓般疾速，臉頰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楚無疆悄然走近床邊。
    腳步聲在房間中顯得格外清晰。
    煙蘿感到心髒似乎要破出胸膛，她緊緊地閉上眼睛。
    就在這時，楚無疆掀起被子的一角，臉上噙著笑意道：
    “好了，你做得非常棒。”
    “被窩非常溫暖，可以執行下一份工作了。”
    呼！
    一股涼風襲來，煙蘿不禁打了個寒戰，終於有些羞惱地睜開眼，想瞪一眼楚無疆，卻條件反射地想起長老的囑托：
    【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局著想！】
    【就算龍城大人做一些過分的事情，也一定要忍耐。】
    【哪怕是做那種事情！】
    荊長老總是把大局兩個字掛在嘴邊，煙蘿作為他得意的弟子，自然也沾上了這個毛病。
    兩者的區別在於，荊長老製定大局，煙蘿為大局犧牲。
    所以她隻能乖巧地從被窩裏鑽出來，佯裝不快道：
    “大人，不能這樣掀開被子。”
    “好不容溫暖的被窩，又會涼掉的。”
    楚無疆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知道了。”
    “涼了也就涼了吧。”
    煙蘿有求於人，隻能委曲求全道：
    “那大人還有什麽吩咐。”
    楚無疆見煙蘿輕笑道：
    “事情很簡單，有件東西要你保管。”
    煙蘿隻是沒有政治鬥爭的經驗，不是傻瓜，她一聽到楚無疆要求她把百鬼圖送去邙山藏起來，立刻就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問道：
    “大人，我能把這件事告訴長老嗎？”
    楚無疆立刻否決道：
    “不能。”
    “保密也屬於保護的措施之一。”
    “如果你無法執行任務，那現在就可以離開。”
    任何勳貴世家，對於手下和護衛的要求，都是絕對的忠誠。
    忠誠不絕對，那就是絕對不忠誠。
    所以他們才會培養一代代的家丁，像是王教頭，林教頭他們兩家，已經為楚家服務超過六代人了。
    守墓人派出煙蘿討好楚無疆。
    楚無疆則要求對方必須完全忠於自己。
    否則，我要這護衛幹什麽？
    煙蘿低頭考慮片刻，鼓起勇氣，提出自己的條件：
    “如果我這麽做，那大人能原諒守墓人嗎？”
    楚無疆微微一愣，旋即笑道：
    “守墓人做了什麽事情，要我原諒呢？”
    煙蘿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來：
    “長老一直堅持認為，萬鬼宗是想引蛇出洞，沒有派出任何一個援兵，惹怒了大人。”
    “這才有了兩家的齟齬。”
    “長老隻是大局為重，並不是有意怠慢。”
    “如果我完成這個任務……”
    楚無疆冷冷地打斷道：
    “煙蘿姑娘果然聰明，但這不是你們長老真正的想法。”
    “守墓人鎮壓邙山，擁有無數的高手，不僅拿著朝廷的響應，挖掘地下古墓，還有楚家提供的靈米。”
    “楚家的靈米不夠吃的時候，邙山上的守墓人可以拿來釀酒。”
    “如果隻是考慮到敵人調虎離山，至少也能派出一兩個高手協助。”
    “楚家一共申請了多少次，荊長老隻是用言辭應付。”
    “恐怕不是因為調虎離山，而是等著楚家滅亡吧。”
    煙蘿的額頭頓時就冒出了冷汗：
    “大人，長老絕無此意。”
    “守墓人與楚家世代友好，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這兩天下來，楚無疆進一步分析，有一個很大的可能就是，企圖吃楚家絕戶的人，事先跟守墓人的荊長老談好了。
    楚無疆完蛋以後，他們仍然會給守墓人提供資源，甚至可以加大力度。
    荊長老就故意敷衍，拖延時間。
    畢竟勳貴世家不是白癡，如果他們要防備守墓人幹涉吃絕戶，至少要跟荊長老談妥當，才會慢慢動手。
    所以楚無疆冷笑一聲：
    “事情的真相不重要。”
    “也許荊長老真的是為大局著想，也許是收了哪家的賄賂，準備坐看成敗。”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守墓人沒有派出援兵來。”
    “你讓我如何去看待呢？就靠你作為護衛，還三番兩次提出異議？”
    煙蘿半跪下來，發誓道：
    “隻要大人能夠原諒守墓人，我願意對大人獻出無上的忠誠。”
    “任由大人驅使。”
    她是真心實意，希望化解兩家的矛盾。
    否則守墓人一邊要鎮壓萬鬼宗，一邊還要防止楚無疆趁機搗亂，將來一定會出大事的。
    楚無疆沒有被煙蘿的效忠感動，反問道：
    “你說任由我來驅使，如果我讓你去殺守墓人呢？”
    煙蘿冷汗直流，她明白了楚無疆的意思。
    如果要作為賠償，楚無疆隻要全麵的忠誠，而不要三心二意。
    “我，我……”
    楚無疆雙手交叉，慢條斯理地說道：
    “那我換一個說法，你堅持大局為重，誰是大局？”
    “是荊長老，還是我？”
    “你隻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楚家和守墓人之間，才能恢複往日的合作。”
    煙蘿姑娘最大的問題，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
    實際上楚家與守墓人之間鬧矛盾，那得朝廷來下令調節，她算老幾啊。
    結果楚無疆一番話術下來，她就真的發揮主人翁精神，以為自己很重要。
    好像她不答應忠誠於楚無疆，就會導致兩家開戰似的。
    楚無疆自然要抓住這個要害，製造機會，把她徹底拉攏過來。
    放置百鬼圖，就是分裂兩者的第一步。
    荊長老會派煙蘿過來，使出糖衣炮彈，是因為他相信，煙蘿會為了大局，犧牲一切。
    而楚無疆則要對她進行洗腦，通過對大局脅迫，讓她轉變效忠的對象。
    當然這種話術又不是思想鋼印，煙蘿沒那麽容易轉變效忠對象，她隻是低聲問道：
    “如果我忠誠於大人，大人會對守墓人下手嗎？”
    楚無疆笑容和煦地說道：
    “當然不會。”
    “我隻是告訴煙蘿姑娘，效忠我，就是效忠大局。”
    “你隻有這樣做，兩家的關係才能良性發展。”
    “如果伱不願意的話，我隻能認為守墓人沒有賠償的誠意。”
    你是賠償的禮物。
    要把自己的態度放正確了。
    煙蘿長出一口氣，點頭道：
    “我會把百鬼圖帶回邙山，不會告訴長老的。”
    希望我做的選擇，能夠維護兩家的關係。
    楚無疆笑了笑，同時從口袋裏掏出一瓶丹藥，遞給煙蘿姑娘道：
    “很好。”
    “這瓶百草丹，就送給你，作為任務的報酬。”
    煙蘿一開始還有些抗拒，楚無疆輕聲補充道：
    “你的木德之體，最適合這種丹藥。”
    挖牆腳，需要一點一滴的努力。
    煙蘿感受這股關心，最終決定收下丹藥，接著捧起裝有百鬼圖的盒子，消失在了原地。
    楚無疆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有些忍俊不禁：
    【春露，你看到了沒有，這種顧大局的家夥，最好騙了。】
    雪女沉默了，好不容才憋出了一句話：
    【大人，您真是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