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平到了營部，大大咧咧在本屬於隆尼少校的椅子裏坐下。
    “少校，我借用一下你的桌子，不會介意吧？”
    隆尼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似的，惡心還不能承認：“不介意。”
    宋和平將手提電腦放好，插上電，然後問：“那些資料呢？”
    隆尼叫來勤務兵：“資料都打印出來沒有？”
    勤務兵點頭：“打印了，不少呢……都拿過來嗎？少校。”
    隆尼說：“當然全部拿來，快！”
    他之所以那麽急著將資料交給宋和平可不是因為他想好好配合，而是他知道那些總結很多。
    勤務兵很快從隔壁搬來一大堆資料。
    “少校，放在哪？”
    “都給他！”
    隆尼朝著宋和平一指。
    勤務兵捧著厚厚的一大迭資料，將它們重重放在宋和平麵前：“這些就是聯軍各片區清剿部隊在過去五天裏的作戰總結，你慢慢看吧。”
    米斯特瞥了一眼資料，不禁有些擔心看完這些東西會不會天都亮了？
    他看了看表。
    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
    “宋，要不要我幫忙一起看。”
    聽說米斯特要幫忙，宋和平笑笑道：“不用了，你也幫不上，這事隻能我自己來。”
    說完從資料最上麵抽出一份，打開後飛快瀏覽起來，然後開始嘩嘩得翻頁，找到重要的記錄再停下，再看，之後拿起筆和尺子在自己的記事本上畫了一道線。
    隆尼見狀，冷笑道：“你們慢慢看，我去找個地方等著，好了叫我。”
    也不等宋和平他們回答，徑直出門去了。
    米斯特有些惱火。
    隆尼這廝表現這麽漠不關心，仿佛這行動是自己的事，與他無關一樣。
    陸軍裏這種軍官他也沒少見。
    隻是無可奈何而已。
    “你不去找個地方等？”宋和平抬頭看到米斯特還在，忍不住問道。
    米斯特搖頭：“我就在這裏等，你有什麽需要幫忙就喊一下我。”
    宋和平笑了。
    總算見到一個正常點的美軍軍官。
    他很快又開始進入了工作模式。
    米斯特在一旁看著宋和平工作。
    他感到有些奇怪，這個宋和平翻閱資料的速度非常快，他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麽，在作戰報告裏能很快找到想要的關鍵資料，然後在他的本子上和電腦上不斷操作。
    看來傳說這個來自華國的雇傭兵頭子精通戰術設計並非空穴來風，幾乎可以斷定是絕對真實的。
    他忍不住起身走到宋和平身旁，朝他的本子上和電腦屏幕上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手抄本子上畫著非常精美的地圖，而電腦裏也有一幅電子地圖，看起來好像是某種管道的鋪設圖。
    看了看地形，他的雙眼忽然亮了起來。
    那是摩蘇爾的地下管網構造圖。
    “他要這些幹什麽？難道……”
    米斯特仿佛悟出了什麽，如同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
    早就有情報說摩蘇爾裏頭的武裝抵抗組織在城中構築了地下工事，具體位置沒人知道。
    CIA也曾派人進去打探。
    隻不過打探的人都死了。
    沒人能活著出來。
    所以也就沒有任何人知道地下工事的準確位置。
    難道“獵殺者”組織躲在了城市管網和下水道裏？
    很快，米斯特又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摩蘇爾不是什麽雨水豐富的地方，這裏的地下管網規模並不大，管道不會像美國的地下管網那麽寬敞。
    按說利用管網進行匿藏是不太可能的……
    除非改造……
    “你是覺得他們躲在管道網絡裏？”
    雖然知道打斷別人工作不禮貌，但米斯特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宋和平果然沒搭理他，嘴裏隻是“嗯”了一聲，然後繼續工作。
    米斯特感覺自討沒趣，隻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等。
    心裏卻在不斷猜測。
    “嗯”是什麽意思呢？
    是，還是不是？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轉眼便到了晚上十點。
    米斯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起身伸伸懶腰，走到營部帳篷門口，看著不遠處的餐廳門口有人進進出出。
    這時夜裏負責警戒的崗哨開始換崗，下崗的兵跑來吃宵夜來了。
    回頭看看宋和平，還在埋頭工作。
    他不由得心生佩服。
    這才叫職業道德嘛！
    “宋，要不要我給你買點宵夜？”
    “咖啡。”
    宋和平頭也沒抬，嘴裏惜字如金。
    米斯特不敢打擾，自己去餐廳買了兩大杯咖啡，又買了兩個漢堡。
    等他回到營部帳篷的時候，卻看見宋和平已經坐在椅子裏伸懶腰了，桌上的所有資料似乎都移動了位置，看來是全都看完了。
    “搞定了！”
    “搞定了？！”
    米斯特過去放下咖啡，來到桌後，目光落在了宋和平的手提電腦上。
    上麵的管網圖已經被宋和平畫上了許多根各種顏色的線條，密密麻麻的，像個蛛網。
    “這是什麽？就這？”
    米斯特沒看懂。
    宋和平拿起咖啡一邊喝一邊問：“沒看出來我標定的是什麽？”
    米斯特點擊鼠標，將圖片放大。
    他看到那些線條似乎都鏈接著一個個點，那些點都標記為各種顏色的X型圖標，問每個點後綴還有阿拉伯數字，有些是1，有些是2，有些是5，各不相同。
    很顯然是交火點。
    而每個交火點的都鏈接著不同顏色的線，數十條線交叉在一起，看起來十分不規則，沒看出什麽端倪來，好像也沒有什麽規律。
    “這些都是交火點？”
    “對。”
    宋和平問他：“聽說過交叉法嗎？”
    “什麽交叉法？”米斯特愣住了。
    宋和平說：“你沒學過圖上作業和戰術製圖？交叉法都不懂？”
    米斯特老臉一紅說道：“學過，但沒聽過交叉法。”
    宋和平說：“這是五天來所有‘獵殺者’狙擊手出現過的地點，是根據所有參與行動部隊的戰後報告裏的內容標定出來的，你看這些點——”
    宋和平指著其中幾個藍色的X1點：“這是我們第一天遇到的狙擊手他們使用過的狙擊點。你有沒有看出點什麽來？”
    頭天行動對方狙擊的點有三個。
    一個是剛進入小廣場，一槍斃了勞爾。
    另一個是克裏斯反擊，射殺一名狙擊手的點。
    還有一個是最後在E點處，有一名神秘的狙擊手狙殺了下車的曼斯德中校。
    宋和平把這些點用線條鏈接起來。
    “他們撤退的方向？”米斯特不笨，看出點意思來了。
    宋和平說：“沒錯。摩蘇爾這麽大，你要在裏頭找出幾個甚至幾十個狙擊手，很難。不過他們的活動肯定都是有規律的。假設他們的總部就在城中某個地方，那麽他們在早上開戰的時候第一個設伏的狙擊點在完成任務之後會啟用第二個狙擊點，他們會撤到第二個點進行埋伏，等待著目標出現……”
    “一個優秀的狙擊手在行動之前往往就會做好預案，預案裏頭包括了要使用的狙擊點、備用點、撤離路線、緊急撤退方案等等。如果在危急的時候，他們會緊急撤退，這種情況下往往隻使用一兩個點，但如果他們那天狙擊任務執行得比較順利，會使用事前計劃好的多個狙擊點，步步為營對城中不斷推進的聯軍部隊進行狙擊，遲滯他們的行動，摧毀他們的士氣。”
    “所以這些點連在一起，就能看出他們的大致撤退方向和路線。‘獵殺者’不止一個人，他們是幾十個人，分成許多個小組，在不同的城市片區裏執行狙擊任務，但無論他們怎麽變，他們在頭天晚上製定的撤退路線基本都有一個同樣的方向，到頭來都會往自己的藏身點處撤退……”
    說著，宋和平拿起桌上的筆，筆尖在那些線條上不斷劃過。
    “隻要將這些線進行延伸，數個甚至十數個狙擊小組撤退的方向交叉，就會發現——”
    他在所有線條的交匯點處畫了個圈。
    “他們都會回到大致同一個片區裏，幾乎是很精準地指向了同一個小街區，就是這裏，拉希姆街區。”
    米斯特的雙眼如同在黑夜中被點亮的一盞燈，慢慢地亮了起來。
    他拿起宋和平的手抄本看了又看，又盯著手提電腦屏幕上的地圖看了又看。
    “妙！太妙了！”
    “妙嗎？”宋和平樂了：“難道你們海豹隊員是真不懂這個？沒見過世麵啊……”
    說著，宋和平握著鼠標，在拉希姆街區的某個地方畫了個小圈。
    “看到這裏沒有？這裏有個排水渠的入口，並且是整個摩蘇爾所有管網渠道的匯集處，所以非常寬敞，它通向一個地下的巨大蓄水池，因為這裏缺水，我看過相關的資料，當年設計的願意是在下雨的時候將雨水收集起來，儲存一定的淡水以供應旱季使用，所以旱季的時候地下蓄水池都是空的。如果將它改造成為地下設施，是不是省不少功夫，哪怕直接利用，也能藏不少人。”
    啪啪啪——
    米斯特忍不住拍了幾下手掌，豎起了大拇指。
    “宋，我被你說服了，我相信你的推斷是正確的！我要立即向上級匯報。”
    “匯報個毛線啊！你急什麽啊！”宋和平叫住了興奮的米斯特：“你以為確定在這裏，你就能搞死他們了？到目前為止，我看過所有的報告，這個區域沒人能進去過，你們推進都推不到拉希姆大街，高興什麽呢？要不你試試現在帶人殺進去看看你能活著走到那裏嗎？”
    “對……”
    米斯特的臉色黯淡下去。
    他不得不麵對這個事實。
    過去五天裏，沒有一個方向的清剿部隊能推進到位於市中心附近的拉希姆大街。
    就算知道人家在那裏，又如何？
    “我覺得可以動用空軍，使用GBU57巨型鑽地彈來對付他們，將這些狙擊手一鍋端！”
    GBU57巨型鑽地彈可以鑽透60米的混凝土厚度，對付躲在地下掩體裏的目標非常有效。
    “不行。”
    宋和平否決了米斯特的想法。
    “為什麽不行？”米斯特說：“即便不能精準知道入口在哪掩體在哪，大不了多投幾枚。”
    宋和平嫌棄地看了一眼米斯特：“你們特麽是真不考慮平民傷亡啊？特麽在你們眼裏，平民就不是人啊？那玩意威力多大心裏沒點逼數啊？說投就投？”
    一番搶白，把米斯特噎到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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