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對這一帶的地形相當熟悉，北麵是兩個市場，南麵是博物館。
    市場方向顯然是最理想的逃跑路線。
    雖然現在已經是夜晚，市場裏早就沒人了，可是那裏地形更為複雜。
    之前租下這裏的時候，他就盤算過，一旦遇事就往市場方向跑，穿過兩個大市場後會經過烈士廣場，然後就是碼頭。
    那裏有一艘快艇屬於他，一直交著保管費停在那裏，隻要上了船開進大海的茫茫夜幕之中，誰都拿自己沒辦法。
    在小巷裏跑出兩三百米，七拐八拐之不知道穿過多少條巷子後他終於看到矗立在市場旁的誦經塔。
    在阿爾及爾，這種誦經塔和清真寺很常見。
    誦經塔常年開著小燈，定時播放經文，提醒信徒做祈禱。
    勝利似乎就在眼前。
    雖然距離碼頭還有一公裏多的路程。
    但之前狂奔的幾百米似乎沒人追來，更沒人朝他開槍。
    很快，他穿出了舊城區雜亂的建築群，眼前是一條大約五米寬的馬路。
    過了馬路就進入市場區。
    那裏同樣是四通八達的巷子。
    就在他準備穿過馬路的時候，右側照來一束刺眼的燈光將他照成了舞台上的小醜。
    車還沒停穩，亨利依稀看見副駕駛上的人手已經伸出車窗，手裏赫然握著一支烏茲衝鋒槍。
    好歹是前英軍軍官出身，亨利來不及多想，抬手對著那輛越野車連開了好幾槍。
    呯呯呯呯呯——
    他顧不上準確度，開槍就要絕對快，打不死對方也能嚇住對方。
    很顯然他的策略是成功的，為他爭取到了一兩秒的時間掉頭逃竄。
    亨利成功地退回了巷子裏，他不得不重新選擇逃跑路線。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隻能朝別的方向跑。
    可是往別的方向跑也有個弊端。
    這裏的小巷太多，自己都很容易迷路。
    不過已經顧不上了。
    跑了再說。
    不跑絕對死路一條。
    對方是要置自己於死地這一點沒有任何疑問。
    從自己租住的房屋開始，對方一出手就是一梭接一梭的子彈，根本沒打算要活捉自己。
    也不知道哪招惹上了這些人。
    有那麽一刹那，他腦海裏閃過最近販賣給DGSE的情報，那是出賣了一家名為“音樂家”的防務公司在非洲進行的一筆SA9導彈交易信息。
    法國人對偷運這種防控武器進入薩赫勒地區絕對會全力攔截，雖然不知道CIA那邊讓自己故意泄露意欲何為，不過自己將“音樂家”防務的人得罪了是毋庸置疑的。
    能搞防務能販賣軍火的PMC公司絕非省油的燈。
    亨利出售情報後多留了個心眼，他一直在留意這次交易的動向。
    結果令他大跌眼鏡。
    “滿天星”號在厄立特裏亞靠岸後被軍方圍住檢查，居然沒查出SA9導彈。
    然後作為這次交易的賣家一方，那個叫做宋和平的人消失了，沒人知道他的去向。
    亨利想要搬家原因就在這裏。
    那些雇傭兵都不是吃素的，他們也有自己的門路，會不會找上門很難講。
    雖然CIA將情報泄露給自己，而自己賣給法國人，這一來一去的交易裏涉事的雙方都不可能將信息透露給“音樂家”防務，可亨利還是感到了不安。
    現在出事了，他懷疑是宋和平的人上門找自己算賬了。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自己幹了這種事，人家想要熔了自己都不奇怪。
    噗噗噗——
    沒等亨利決定朝哪跑的時候，巷子盡頭忽然躥出一條黑影，對著自己抬手就射。
    同樣是裝了消音器的手槍。
    看來是同一夥人。
    亨利隻能再次開始逃跑。
    黑夜中，巷子裏的能見度很低，隻有一點點月光從密集的建築物群縫隙中照進來，借助這一丁點的月光，還能大致看清前麵的景物。
    “他往西邊跑了！”
    他聽見了巷子另一頭傳來了叫聲。
    是英語，不是法國人。
    這幾乎可以斷定了。
    雜亂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亨利此時已經大汗淋漓。
    對方人數真不少！
    很快，他又遇到了敵人。
    在短暫的交火後，亨利打空了自己手槍的裏彈匣。
    他不得不轉身往回跑。
    可是沒跑幾步，發現後頭又出現敵人的身影。
    呯呯呯——
    他緊急更換了一個新的彈匣，躲在一處凹進去的牆角後麵開始不斷還擊。
    “他在這裏！”
    堵住了巷子兩頭的敵人似乎不著急了。
    他們在召喚自己的同伴。
    亨利心急如焚。
    因為拖下去對方人越來越多，自己死路一條。
    可是靠自己手裏的一把小手槍，根本沒法突破。
    巷子太窄，衝那一頭都隻能是挨槍子。
    他忍不住回過身想要看看身後有無退路。
    結果發現身後就是牆壁，退無可退。
    “上帝……”
    他心中說不出的哀涼。
    “難道今天我要死在這裏了？”
    腳步聲在靜謐的夜晚中顯得尤其清晰，尤其在這種巷子裏，產生的回音放大了分貝。
    亨利聽出至少有七八人在往這裏跑來。
    對方人那麽多，令亨利根本無法防範，周圍都是矮小的樓房，不知道從哪個位置裏忽然會伸出一支槍來將自己爆頭。
    巷子兩頭的黑影晃動，對方非常聰明，貼著牆壁在朝著自己所在位置靠近。
    呯呯——
    他朝右側的敵人開了兩槍。
    但很快又被對方的烏茲衝鋒槍壓製得縮了回來。
    他隻能龜縮在牆角後頭不敢動彈。
    可是對方還在不斷兩頭夾擊，不斷靠近。
    呯呯呯——
    趁著對方不注意，亨利又打出幾顆子彈。
    那些合圍的敵人迅速消失在牆後，似乎沒有受到傷害。
    無力感從腳底湧上來。
    亨利看著自己手裏那支打光了子彈的小手槍，露出了苦笑。
    他下意識去摸新彈匣，摸到了，卻停住了。
    沒用……
    這種狀況下，自己根本沒有自救和翻盤的可能。
    想了想，他還是摸出新彈匣，將它更換到手槍裏。
    “來啊！有種過來啊！看我不打死你們！打死一個我就賺了，哈哈哈哈！”
    泥人都有三分火。
    亨利雖然恐懼，但逼到絕境的他反倒豁出去了。
    死就死。
    死之前拉一個墊背夠本，多拉一個下地獄就有賺！
    他決定不亂開槍了。
    等！
    不是要殺我嗎？
    你能看到我，我就能看到你，大不了火拚，以命相搏！
    想到這裏，他嗬嗬地幹笑了兩聲，握緊了手槍，死死抵在牆角後，就等最後一刻的到來。
    當啷啷——
    他忽然聽到黑暗中有個奇怪的聲音傳來，好像有人往地上扔了個金屬製品。
    “手榴彈……”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腦海。
    嘭——
    嘭——
    連續兩炸。
    但不是手雷。
    亨利感覺自己眼前一片白茫茫，完全處於失明狀態，雙耳裏聽不到任何聲音，世界就像瞬間將自己隔絕在外。
    腦子就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抽了一棍子，嗡一下天旋地轉。
    亨利雙膝一軟，一頭栽倒在地。
    片刻後，他恢複了一絲絲意識，可還是處於暈眩狀態，手腳就像被切斷了和大腦的聯係一樣，完全無法指揮。
    “嗬嗬——”
    亨利喘著粗氣，視野慢慢恢複了一些。
    模糊中，看到幾個黑影慢慢朝自己走來。
    呯呯呯——
    呯呯呯——
    忽然，密集的槍聲響起。
    亨利眼睛一閉，在心裏暗歎道：“是時候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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