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爾的話差點讓宋和平跟克萊恩憋不住笑出聲來。
    在這種環境下，麵前這個像隻黑猩猩的軍閥頭子憋了半天來了這麽一句充滿喜感又無厘頭的抱怨，確實充滿了喜劇色彩。
    “我們這裏有。”
    宋和平忍住笑，從袋子裏取出手提電腦放在桌上。
    然後熟練地接上數據線，開機，進入係統，打開播放軟件，選定文件，開始播放……
    當對話聲從電腦揚聲器裏傳出時，帳篷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馬庫爾那個蠢貨根本不知道金礦的真正價值，他不配擁有那個金礦.“
    錄音中哈基姆的聲音清晰可辨。
    “.等你的送來的軍火到手，我會第一個就滅了他，到時候，他的金礦我給你一半股份，我知道你現在很需要這些.“
    “他的實力不弱，我怎麽知道你一定能擺平他？”
    錄音裏傳出另一個男人沙啞的聲音。
    “他？他以前不過就是一個政府軍連長，戰亂前他的部隊駐紮在科比昂村附近，南部叛軍打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像一群驚慌失措的野羚羊似的逃到了北達爾富爾……”
    “……後來南北戰事膠著，這裏權力真空，他趁機帶人打死了原來在那裏承包金礦的尼日利亞人，占了那裏，白撿了一個金礦，對付他，隻要我的武器足夠，比捏死一隻廁所裏的蒼蠅還簡單……哈哈哈哈！”
    哈基姆肆無忌憚的笑聲充斥著整個帳篷。
    馬庫爾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錄音繼續播放著哈基姆和那個神秘的男人討論如何利用假軍火交易引誘馬庫爾上鉤的計劃細節。
    錄音結束，帳篷內死一般寂靜。
    馬庫爾的手指已經握緊了手槍。
    “這不可能.“
    馬庫爾喃喃道，但眼中的怒火已經燃起。
    宋和平又取出幾張照片——哈基姆與神秘男人在哨所內舉杯共飲的高清圖像，其中一張特意拍到了桌上攤開的軍事地圖，上麵標注著馬庫爾幾個據點的位置。
    “你為什麽要幫我？”
    馬庫爾提出了靈魂之問。
    當然了，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自己對麵前這兩人的了解僅限於一些簡單的身份背景資料。
    比如麵前這個穿著阿拉伯袍子的獨眼龍，是非洲有名的軍火販子兼情報掮客，代號“牧羊人”。
    而他身邊這個，是EO公司的保鏢。
    據說這兩人目前都在為CIA做事。
    這倆人根本沒任何義務幫自己。
    至於利益。
    好像也沒有……
    這也難怪引起他的疑惑。
    “說起來話長。我們的確沒有利益來往，甚至以往一次交道都沒打過，但是……“
    克萊恩的聲音如同毒蛇般滑入馬庫爾的耳朵。
    “你也應該知道我們是在為CIA工作，而你知道錄音裏頭和克萊恩對話的那個男人是誰嗎？“
    馬庫爾的目光落到了那幾張照片上。
    很遺憾。
    哈基姆的樣子能看清，而坐在他對麵的男人穿著阿拉伯長袍，臉上蒙著臉，看不到樣貌。
    “我認識？”馬庫爾問。
    克萊恩說：“他就是最近剛剛進入你們北達爾富爾的那支武裝勢力的頭頭，是個華裔，叫做宋。”
    “宋？”
    馬庫爾眼中閃過一絲慌張。
    他聽說過這個人。
    據說很猛，而且手裏的裝備超豪華，之前擊落過美國人的無人機，事情鬧得很大。
    能擊落美國人無人機的武裝組織，在宋和平進入北達爾富爾之前從未存在。
    “沒錯，他原名叫宋和平，是一家防務公司的老板，原來跟我們CIA也有過合作，但是翻臉了，現在我們在追殺他，他逃到了這裏來，所以你現在明白為什麽我們會對你伸出援手了吧？”
    克萊恩看似漫不經心地解答了馬庫爾心裏的疑惑。
    “我跟他無冤無仇，他為什麽要聯合哈基姆來對付我？！而且哈基姆跟我之前有過約定，他幹他的，我幹我的，咱們之間互不侵犯！”
    “看來你們的君子協定過期了。”克萊恩攤手笑了起來，語氣裏充滿了諷刺。
    馬庫爾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椅子。
    “那個背信棄義的豬玀！我以前救過他的命！“
    宋和平保持沉默，默默站在一旁看著這個暴跳如雷的軍閥，讓怒火在馬庫爾心中自行發酵。
    這是操縱人心的藝術——提供足夠的信息，然後讓目標自己得出“正確“的結論。
    “五天後拂曉“
    馬庫爾突然冷靜下來，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哈基姆期待的軍火會送到哪裏？“
    克萊恩假裝猶豫：“這我們到目前為止好像沒達成協議，暫時來說，還不是盟友。“
    “現在是了！”
    馬庫爾太陽穴上的血管都在跳動。
    “隻要你幫我過了這關，等我幹掉了哈基姆，會整合他的部隊，然後幫你除掉宋和平！”
    火候已到，輪到克萊恩表演了。
    “很高興馬庫爾先生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克萊恩起身，伸出了手。
    “現在我們是盟友了，那麽我會支持你鏟除哈基姆跟宋和平，你也會得到我的軍火支援，三天後會運到你這裏，足夠你裝備兩個營的了。並且，我會給出他們交易軍火的地點和時間，到時候怎麽做就看老兄你自己的本事了。”
    離開營地時，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
    吉普車行駛在返回的路上，宋和平終於允許自己露出一絲疲憊。
    連續二十多個小時不眠不休的運作，即使是他也感到吃力。
    “現在就等兩條毒蛇互相撕咬。“克萊恩評價道。
    宋和平揉了揉眼睛，然後閉目養神：“五天後，達爾富爾會少兩個禍害。“
    頓了頓又道：“不過還有個禍害在乍得，我要親自過去一趟。”
    克萊恩愣了一下：“你是說彭斯？”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宋和平輕聲說道：“我休息下，待會兒馬上去乍得，君子報仇不用十年。”
    一天後，乍得邊境。
    烈日炙烤著荒原，吉普車的空調已經開到最大，但車內依然悶熱難耐。
    宋和平檢查著GPS，距離恩賈梅納還有兩百公裏。
    他選擇了一條鮮為人知的走私路線穿越邊境，避開了主要檢查站。
    這樣做是為了避免過境被發現行蹤，沒人知道彭斯的情報網在這邊到底滲透到什麽程度。
    小心駛得萬年船。
    “前方五百米有武裝巡邏。“
    江峰突然警告道，他的無人機操作屏上顯示六個熱源正在向他們靠近。
    宋和平立刻命令轉向，但為時已晚——兩輛武裝皮卡已經從沙丘後衝出，車頂的重機槍直指他們。
    “別動武器。“宋和平低聲命令：“執行C計劃。“
    皮卡逼近，七八個穿著混雜軍裝的武裝人員跳下車，槍口對準吉普車。
    其中一個戴著紅色貝雷帽的壯漢用阿拉伯語喝令他們下車。
    宋和平緩緩舉起雙手，用當地方言喊道：“我們是無國界醫生！車上有醫療物資！“
    這個身份是他們精心準備的第二層偽裝——吉普車後備箱確實裝滿了藥品和簡易醫療設備，足夠應付一般檢查。
    “證件！“紅貝雷帽粗暴地命令。
    宋和平遞過偽造的ID和通行文件，同時悄悄觀察這些武裝人員。
    他們裝備精良，但不是政府軍——可能是某個部落武裝或走私集團的私兵。
    紅貝雷帽翻看著文件，突然冷笑一聲：“法國醫生？說法語聽聽。“
    宋和平流利地用法語說出一段醫學專業術語。
    法語他並不陌生。
    公司裏像法拉利這樣精通多國語言的人才多得是。
    何況就連江峰也能說一嘴流利的法語，畢竟是在法外待過的人。
    紅貝雷帽似乎還不滿意，示意手下搜查車輛。
    宋和平的心跳略微加速——他們的武器藏在特製的夾層裏，普通搜查很難發現，但並非萬無一失。
    就在氣氛緊張到極點時，宋和平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美元。“我們趕時間去恩賈梅納報到.也許這些能補償耽誤您的時間？“
    金錢的魔力立刻顯現。
    紅貝雷帽的表情緩和下來，他接過鈔票，快速清點後塞進自己的口袋。
    “過去吧。但別走北邊那條路，政府軍在那裏設了檢查站。“
    吉普車重新上路後，三人都鬆了一口氣。
    江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太特麽險了。那家夥差點就要拆車檢查。“
    宋和平目視前方，看著遠處的景物感慨道：“非洲的邊境地帶就是這樣。錢和謊言比子彈更管用。“
    白熊突然問道：“彭斯那邊有最新消息嗎？“
    宋和平點頭：“韋伯發來的情報。彭斯住在恩賈梅納大酒店的總統套房，每天下午三點準時去酒店頂樓的健身房。身邊通常有兩名貼身保鏢，暗處更多，他的安保規格很高。“
    “健身房“白熊若有所思，“封閉空間，有限出口，但也是安保最嚴的地方。“
    “我們需要更詳細的平麵圖。“江峰說道，“還有逃生路線。“
    宋和平已經考慮過這些。
    “MI6在那邊安排了內應——酒店的一個服務生是他們的人。會提供我們需要的一切信息。“
    吉普車繼續在荒原上行駛，揚起長長的塵煙。
    宋和平的思緒已經飛到了恩賈梅納。
    那是個陌生的城市。
    彭斯必須死，這不隻是複仇，更是生存——隻要那個前CIA副局長還活著，自己就永遠無法真正安全。
    “到了恩賈梅納後分頭行動。“宋和平部署道：“白熊負責組裝武器和裝備，江峰偵察酒店周邊環境。我去見內應。“
    兩人點頭領命。
    車內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他們都知道，刺殺彭斯遠比挑撥兩個軍閥互相殘殺要危險得多。
    CIA前副局長身邊的安全措施絕非等閑，而且一旦失敗，將招致整個美國情報係統的報複。
    但宋和平別無選擇。
    正如他對克萊恩說的——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