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的空氣凝固得幾乎能切開。
    賈斯伯能感覺到十二雙眼睛同時聚焦在自己身上，其中包括文森特局長那雙鷹隼般的灰藍色眼睛。
    他下意識鬆了鬆領帶，喉結滾動間嚐到了汗水的鹹澀，然後深吸一口氣，調出平板上的資料投影到會議室主屏幕。
    一張張照片依次閃現——法拉利在米蘭的母親、白熊在基輔的妹妹、獵手在倫敦的未婚妻
    “我的計劃核心就是他們——音樂家防務公司的核心成員的至親好友。“
    賈斯伯的聲音逐漸找回自信：“宋和平最大的弱點就是他身邊的人，而他身邊的人最大的弱點同樣是他們的至親，整個防務公司核心成員中除了宋和江是華國人，親屬都在國內我們無法掌控之外，其餘人的家屬和至親都在我們的勢力範圍之內。“
    他調出最後一張照片，那是宋和平與團隊成員在喀土穆的合影，陽光下的笑容刺眼得令人不適。
    “我們不需要追著他滿非洲跑，隻需要輕輕推倒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賈斯伯的指尖劃過屏幕。
    “比如讓法拉利的母親忽然被當地的流氓騷擾威脅生命安全，或者白熊的妹妹突然被綁架.“
    反恐中心主任萊特突然冷笑：“你打算用幼兒園級別的騷擾逼出那條東方龍？“
    “當然不止。“
    賈斯伯早有準備，調出一份標著“絕密“的行動預案。
    “當他們公司的核心成員收到至親的求助之後，你說他們會怎麽辦？“
    他笑了起來。
    眼中卻溢出了陰險和狡詐。
    “到時候，那些公司的核心成員肯定不會袖手旁觀，他們會去處理這些破事，而他們出現的時候，，我們在每個關鍵節點都準備了"歡迎儀式"，給他們唱一場好戲，讓他們同樣陷入險境裏，再將消息透過特殊渠道傳回宋和平耳中。”
    他用觸控筆將宋和平身旁的那些核心成員都圈起來。
    “如果宋的兄弟們出問題，他一定會去營救，我們要做的僅僅是等待他的到來，在我們的主場為他準備一套大餐。“
    文森特的身體微微前傾。
    這個細微動作讓賈斯伯心跳加速。
    局長取下眼鏡擦拭鏡片，這是他在權衡重大決策時的習慣動作。
    就在所有人都等待局長一錘定音的時候，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聲音響起。
    “我認為賈斯伯的方案可行。“
    西蒙的聲音不大，卻像顆震撼彈在會議室炸開。
    賈斯伯猛地轉頭，看見這個宿敵正用指尖輕輕推著鼻梁上的金絲平光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平靜得近乎詭異。
    “事實上，我非常讚同並且極力推薦由賈斯伯擔任專項小組組長。“
    西蒙繼續道，嘴角甚至掛著一絲微笑。
    “他對宋和平的研究確實深入，而且“
    他意味深長地停頓。
    “正如他所說的，之前一直是他在負責獵殺宋和平的行動，沒人比他更熟悉宋和平，更想要幹掉這個瘋子。“
    賈斯伯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的心裏再次亂了起來。
    這個混蛋在玩什麽把戲？
    當年他們爭奪中東處處長職位時曾經鬧得非常不愉快，最後上頭不得不把兩人都調開，一個留在伊利哥，一個調回總部。
    那時候，西蒙可是在述職會上當眾質疑自己的心理評估報告，而自己也沒少在背後給他下刀子，多次在彭斯麵前質疑西蒙在伊利哥主持情報工作時候的一些錯失。
    尤其當年西蒙對付宋和平和軍方鬧得水火不容時，賈斯伯還起草過一份分析報告遞交彭斯，認為應該將西蒙調離一線主管崗位，讓他滾回蘭利當文職。
    這些事，作為特工出身的兩人彼此都清楚。
    怎麽？
    今天太陽西邊出來了？
    自己的宿敵居然推薦自己？
    居然讚同自己？
    居然放棄了似乎有希望角逐的專項追捕小組組長的位置——甚至是局長文森特本來就意屬西蒙，讓他來當組長，將他從伊利哥召回總部參加如此重要的會議。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他居然放棄了？
    文森特的目光在兩個下屬之間來回掃視，突然問道：“西蒙，你願意當副組長？“
    “榮幸之至。“
    西蒙回答得幹脆利落，甚至舉起咖啡杯向賈斯伯做了個致敬的手勢。
    “畢竟沒人比賈斯伯更熟悉這套"壓力傳導"戰術。“
    賈斯伯一時間不知所措，甚至忘了怎麽去回應西蒙的誇獎，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摳進掌心。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西蒙從來不是甘居人下的類型，當年在巴克達為了搶功，不惜修改無人機襲擊坐標
    這種人，怎麽忽然轉性了？
    陰謀。
    一定有陰謀。
    “那就這麽定了。“
    還沒等賈斯伯做出反應，文森特已經一錘定音。
    “賈斯伯任組長，西蒙副組長，反恐中心、非洲處各調兩名精銳，48小時內提交詳細方案。“
    他起身時突然想起什麽。
    “對了，預算走"黑賬"，我要讓那個黃皮雜種知道，殺CIA的人要付什麽代價。“
    散會時賈斯伯故意放慢腳步。
    他想等西蒙過來後找機會多對話。
    但西蒙經過時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匆匆離開，根本沒給他任何機會，隻留下一個帶著笑意的眼神。
    西蒙感覺像被毒蛇的信子舔過，沒由來的脊骨一涼。
    走廊監控死角處，賈斯伯掏出加密手機發了條短信：“查西蒙最近半年所有行程，特別是非官方行程。“
    十五分鍾後，西蒙的黑色凱雷德正駛過波多馬克河。
    車載加密電台突然亮起綠燈，一個機械女聲提示：“安全線路已建立。“
    西蒙的手指懸在撥號鍵上方，宋和平的衛星電話號碼在屏幕上閃爍。
    一秒，兩秒，三秒.
    他忽然猛地掐斷通訊，轉而撥通另一個號碼。
    “是我。“
    他用阿拉伯語說道，然後看了一眼後視鏡裏映出自己扭曲的麵容。
    “準備"雙麵鏡"方案，我要兩份死亡報告一起歸檔。“
    凱雷德拐入喬治城某棟豪宅的車庫時，西蒙已經構思好整個陷阱。
    賈斯伯的“壓力傳導“計劃確實精妙，但需要稍作改良——當宋和平踏入最後一個陷阱時，某個急於立功的組長最好也在現場。
    兩顆子彈，一份報告，副局長辦公室的鑰匙就會自動落入唯一幸存者的口袋。
    太妙了！
    豪宅地下室的武器庫裏，西蒙取出一把老式馬卡洛夫手槍。這是1994年他在莫斯科第一次執行任務時用的武器，槍柄上刻著西裏爾字母“Удача“—好運。
    他緩緩拉動套筒，金屬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這次不需要好運。“西蒙對著空槍自語：“隻需要精確到毫米的計算。“
    剛才在電話接通前的一刹那，他忽然從腦海深處蹦出一個極度冒險的想法——為什麽不讓宋和賈斯伯兩人一起去死？
    這才是最完美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