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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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主的老師不知名,隻知道他姓張,字成宴,是個沒有任何功名的酒蒙子,從別處移民來的。
    可是,他寫得一筆好字,書也看得極多。
    屋裏擺了十幾個書架,上頭滿滿當當的全是書,多的能開書店,十輛車恐怕都拉不完。
    沒錢用了之後,就賣他的字畫為生。
    當年,他的第五個老婆跑了,臨走時哭著對他破口大罵,說他隻知成日醉酒,什麽都不管。
    錢也不掙,這日子沒法過了。
    那時候,顧晨在村裏學堂,被財主家的兒子欺負,幾個胖小子摁著他打,隔幾日就鼻青臉腫一次。
    顧淮心疼弟弟,就想著,另外給他找個學塾。
    可那時候家裏沒那麽多錢,送原主去更好的學塾。
    於是就想著帶他過來碰碰運氣,誰知剛好碰見這一幕。
    見他如此不靠譜,還滿屋的酒味,顧淮怕他教壞了自家的弟弟,便拉著原主要離開這地,卻被叫住了。
    “你家的錢,不夠交別的學塾束修吧?”
    張成宴要得也不多,一日三頓飯,一頓要有肉。
    外加每月兩大壇子濁酒,再給個五百文錢就行。
    而別處,要肉,要筆墨紙硯,要糧食和兩貫錢。
    他要的,可以說是最少了。
    顧淮還有些猶豫,問他沒有功名,能教好孩子嗎?
    而他卻咆哮道:“老子隻不過,是不願意考元朝得官,沒有功名,並不代表老子沒有學問。”
    顧淮這才想著試一個月,若是一個月不行的話。
    他就是去借,也要把弟弟塞進好學塾裏。
    讓人意外的是,張成宴還挺靠譜,他教原主的時候從來不喝酒,從手把手握筆開始。
    到冬日原主起不來,他還會親自上門把原主捉起來。
    別的孩童,從啟蒙開始,要換幾個階段的先生。
    而原主,自始至終,就隻有這麽一個老師。
    一對一教學,那待遇自然是好的。
    你可以想象一下你上課,坐在第一排而且沒有其他同學的場麵。
    原主手上長了凍瘡,他也從來都不會不心軟。
    若不是他的嚴厲,原主也不可能順利考到鄉試第一,也不可能讓自己撿這麽大便宜。
    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是六十八歲的老人家了。
    可他還是抱著酒罐子,醉生夢死,顧晨來的時候,就看到滿地的紙張,還有滿屋的酒味兒。
    “先生,學生來看您來了,怎麽又喝成這樣了?”
    顧晨上前拿過他懷裏的酒瓶,發現裏頭已經空了。
    酒瓶離手,老頭子睜開眼,看著眼前人愣了好半晌才笑道。
    “光曦啊,你回來了?”
    “怎麽變這麽黑了,沒有小時候那麽白白胖胖的了?”
    那時候,要不是窮得不行了,又看這娃娃長得白嫩可愛,他才不想教學生讀書來著。
    好在,這娃娃考試的時候,當的是漢人的官。
    也算是,沒有辜負自己,當年對著祖宗起的誓。
    顧晨:“……先生,男人家,長那麽白胖幹什麽使?”
    這是他在莊浪,鍛煉了四年的結果,他很滿意。
    嗯,看起來很像個猛男,在老朱麵前應該氣勢能好點兒。
    “說的好,坐。”讓他坐下,張成宴站起來去為他泡茶:“聽你大哥說,你不是被貶去莊浪了?”
    “這是回鄉探親,還是高升了?”
    他人不在官場裏頭待著,可因為唯一的學生在。
    所以,也會時不時關心一下,知道學生安好就行。
    “陛下讓學生先回家祭祖,然後再回京任職,具體是什麽職位,學生還不知道呢。”
    知道又有什麽用?
    能拒絕,敢拒絕嗎?
    “好,好啊。”張成宴笑得開心:“當時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會有出息的,要好好報效朝廷。”
    他也是老了,如果還年輕,倒也想去混個官當當。
    可惜咯,生不逢時,隻得潦草一生咯。
    張成宴無兒無女,年紀也大了,顧晨想起他對原主的那些好來,便花錢買了兩個人照顧他,陪他說話。
    誰知人家老了,卻也愛風流,問能不能在給他找個媳婦。
    最好是那種,三四十左右死了男人的寡婦最好。
    隻見男人笑得一臉嬌羞:“我還沒有試過呢。”
    他倒是不壞,從不去青樓,隻想著正正經經地娶媳婦,合法合規,當然,也可能是沒錢去。
    顧晨額前劃過三條黑線,無奈道:“先生年紀大了,也該克製一下,注意下自個兒的身子。”
    真不怕死人肚皮上?
    誰知,老頭子卻哈哈一笑:“這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人生短短幾十年,什麽都嚐過才不叫遺憾呢。”
    顧晨笑道:“先生都跑了五個師娘,還對情之一字抱有希望不成?”
    按照正常邏輯的話,那不是早就應該封心鎖愛了嗎?
    “凡事,要往好處想。”張成宴擺擺手,笑道:“我那五個老婆,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脾氣。”
    “你說她們要是不跑,我能有機會和不同的女子結為夫妻,感受這人世間的愛恨情仇嗎?”
    “這福禍相依,不到最後,誰又知道是福是禍呢。”
    “光曦啊,笑著麵對人生,等老了你會發現一切都是經曆罷了。”
    “到最後啊,不過一捧黃土而已,來,笑一笑。”
    張成宴說著便伸手,把顧晨兩邊的嘴臉往上提,強迫他露出一個笑容,整的人哭笑不得。
    這小子這次回來,不愛笑了,沒有從前那般乖巧陽光。
    直覺告訴他,這官,小子當得不是很高興。
    從張成宴家裏出來,顧晨無奈了搖了搖頭。
    這個酒鬼先生,其實,是個很睿智的老頭子呢。
    他,一點也不糊塗。
    顧晨直到祭祖那天,才徹底明白為什麽古代人將當官,視為最大的榮譽,因為實在是太有榮譽感了。
    首先,不說十裏爆竹,五裏爆竹還是有的。
    其次,從馬車停的村口,顧家族長就吩咐人鋪了紅羅,一直鋪到顧氏宗祠,這裏的紅羅可以理解為紅地毯。
    由村子裏有名望的人站在中間,等著顧晨回村。
    而紅羅的兩邊,站著普通村民,學子們也分別站在兩旁,翹首以盼,對下車的顧晨投來敬佩的目光。
    從前看不上他家的,欺負過原主的那些混蛋孩子們,這會兒全都恭恭敬敬,滿臉討好。
    顧晨理好衣裳,保證無褶皺,不失禮才拱手道。
    “族長、各位叔伯好,晚輩,多年未歸鄉祭祖,實在是不孝,全仰仗族長和各位叔伯了。”
    其實,原主考學,族中也有接濟,隻不過沒有多少。
    畢竟,需要族中接濟的,也不止隻有顧晨一個人。
    可古人講的是家族,自然不能以現代那種小家庭眼光看待。
    就像刺殺永樂皇帝的景清,不但自己的九族沒了。
    整個村子也被屠了個幹幹淨淨,雞犬也不留一隻。
    換言之。
    顧晨如果犯錯,這些人很有可能會陪他一起去死。
    或許,顧家將來再出個官,很有可能再拖累自己一家去死,這也是大家覺得朱標仁慈的原因。
    不用一人犯錯,滿族遭殃啊。
    而顧晨想要獨善其身,好好活著,不但要保證自己不犯錯,還需要要保證家族裏的人不犯錯。
    “應該的,二郎為官為民,沒空歸鄉祖宗也自然也是理解的,孝心自在心中,不在香火之上。”
    “是啊,是啊,二郎從小讀書就好,是咱們族裏近五十年來,第一位進士,二郎是咱們家的驕傲。”
    “是啊,是啊。”
    “祖宗在天有靈,隻怕是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
    顧晨被男人們簇擁著,爭先恐後地同他說話。
    再看嫂子和蘇婉盈那邊,也是這般被村裏的女眷圍著,你一句、我一句地被大家捧著奉承著。
    他盡力笑著回複,做到有禮貌、有分寸。
    好不容易熬到祭祖的時間,顧晨這才覺得耳根子清靜了一些,這時族長遞來表文讓他念。
    “惟洪武十四年,歲在辛酉,不肖子孫來拜。
    時惟辛酉、節序清明、長空澄澈、毓秀鍾靈、惠風和暢、水綠山青、歲歲惶惶、曜日吉星。
    ……
    誠惶誠恐,謹呈祭章,報恩孝親,伏惟尚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