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機械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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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勒密騎士曾上千次從創世大教堂的左翼回廊步入穹頂大殿,這是日常巡邏的路線。
    回廊兩側的花園四季盛開,雙子噴泉水流清冽。
    在此研習的牧師溫文爾雅,朝拜的教徒虔誠崇信,永遠融洽而和諧。
    但此刻,回廊已成血腥之地。
    ‘光輝中隊’半數折損在此,中隊長卡爾騎士的屍體被一根長槍釘在回廊的牆上。
    ‘神願中隊’死了三分之一,副隊長馬爾默騎士的腦袋搬了家,靠辨識胸甲上的徽章確認身份。
    教會樞密卡彭閣下在戰鬥中盡了自己全力,被邪惡修女的鐮刀削成人棍,流血而死。
    地上橫著躺著歪著靠著上百具死狀各異的屍體。
    每認出一個熟悉的麵孔或名字,托勒密騎士就感到心驚肉跳。
    死的都是平日位高權重,頤指氣使的大人物。有不少掌控了城內實權,令人尊敬而畏懼。
    可現在他們毫無尊嚴,喪失所有名譽,像豬狗般被羞辱,被屠宰。
    不少人死前悲呼大叫,跪地求饒,其醜態跟貧民區那些低賤苟活的乞丐流氓並無兩樣。
    當黑暗天幕消失,拖勒密騎士並無半分高興,他驅使殘存的護教軍士兵在前頭搜索,速度慢如蝸牛。
    當走進教堂大殿,更加駭人的一幕出現了。
    穹頂開了天窗,神像倒塌粉碎,主持彌撒的高台垮塌,神棍和邪徒的血肉攪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大殿兩側的彩窗十不存一,一排排長椅碎成了渣渣,被氣浪推動,像極了海難後衝上灘頭的垃圾。
    地麵像被鐵犁翻了一遍又一遍,鋪設的磚石不翼而飛,動不動就出現一米深十幾米的泥溝。
    泥溝裏混雜了七零八落的屍體,有些甲胄精致,有些布料上等,一看就非富即貴。
    突兀間,托勒密騎士看到了並排躺著的聖職部六大高階牧師。
    其脖頸全部被切開,像過年祭祀的雞鴨,被活生生按地放血。
    紅袍主教軟塌塌的躺在不遠處,腦門上插了根細的,胸口穿了根粗的,這死狀和高貴完全不搭邊。
    現場還有兩人站立,彼此警戒對視。
    其中一人見到進來的護教軍,放聲高喊,“我是執法處第六組的魯爾探員,
    為打擊邪惡組織,奉命潛入褻瀆者勢力。
    如今伏擊大獲成功,隻剩這邪惡仆從依舊負隅頑抗。請友軍速速協助我格殺此人。”
    托勒密騎士現在對‘支援’‘協助’‘友軍’之類詞匯有心理陰影。
    仿佛有人在大喊,“炮灰,快來替我送死。”
    聽到什麽執法處探員喊自己去幫忙,騎士就裝作聽不見,對手下大喝道:
    “愣著幹嘛?還不快去清理右側回廊。那裏肯定還有殘敵。”
    進來的一路上,死掉的大人物和同袍數不勝數,七八個護教軍士兵早就嚇破苦膽。
    看到大殿剩下兩人還在對峙。
    聽到老大發令,士兵們忙不迭的掉頭轉進——你說仆從就仆從啊?
    聖職部團滅,裁判所要重建。
    連主教閣下都掛了,能在這種大場麵活到最後的絕對是狠角色。
    一個月就那麽十幾個銀蘇,蝦兵蟹將何必要去跟齊天大聖鬥?
    拖勒密騎士‘轉進’前多瞄了瞄,就覺著被指為‘邪惡仆從’的小個子頗為眼熟。
    這不就是不久前被他親自送進大殿的炮灰嗎?
    騎士閣下記憶猶新,其他炮灰上陣都手軟腳軟,唯獨這小子年紀不大,直愣愣的衝入黑暗。
    當時還覺著這小子很勇,現在......不敢想。
    走,快走。
    我出去就朝大腿上來一刀,不在教會醫院躺半個月不起床。
    我流血,我負傷,我光榮,我死都不想再跟這些變態的妖魔鬼怪碰上。
    托勒密騎士帶人溜的飛快。
    魯爾表示很無語,再看少年,慍怒暗道:
    “怎麽就沒人替我試試這小子的底細?我賭他手段耗盡,可賭輸了怎麽辦?”
    周青峰被魯爾一口道破來曆身份,同樣是驚駭不已,連忙向燈神詢問,“這是怎麽回事?”
    燈神懶洋洋的回答:“兄弟,早跟你說過了呀,我幹這行很久了,你沒體會這話背後的意思吧。”
    “還有其他穿越者?”
    “確切說,是神選之人,也稱為選民。
    神靈為了匯聚信仰,總是要在主物質界找些代言人替自己幹活的。
    我作為半神,沒有資格和能力挑選那些強大存在當選民,
    於是另辟蹊徑,從其他位麵找些不一樣的凡人進行培養。
    我資源有限,沒辦法重點培養,隻能散養。
    被選之人各自發展,靠pk篩選,挑出最好最優秀的為我將來真正成神鋪平道路。”
    ‘免費青春暢享尊貴榮耀體驗版’重生項目,原來就是在養蠱。
    周青峰氣急罵道:“你怎麽不早說?”
    哈哈哈......燈神大笑,“我在這激流城放下了十個神選之子,也沒跟其他人說呀。
    十人各憑本事相互競爭。
    有降臨第一天就死的。
    有能力突出卻過於傲慢,死於非命的。
    有事事隱忍,苦熬七天拿到永久技能的。
    有說要躺平卻可勁折騰,也能熬到最後的。
    現在隻剩你們兩個,決出這第一輪的勝負吧。”
    周青峰在問燈神,對麵的魯爾同樣在問燈神,“這小子到底還有沒有底牌?”
    燈神不正麵回答,“你自己猜,或者想辦法試探。我隻能說你們兩人性格完全不一樣。
    一個忍,死命忍,不管受多大苦都是忍,把新人保護期的‘保護’發揮到極致,追求‘不死就是勝利’。
    一個莽,可勁莽,口是心非,半點苦都不想吃,圖得就是個舒服,肆意張揚,無所顧忌。
    我對你們都不看好,以為你們很快會死,可你們卻撐到最後。很意外,我真的很意外。”
    燈神的話讓兩人不停揣測。
    周青峰比較明確,他還有七天躺平的臨時技能做底牌,對手則肯定已經拿到了連續躺平的永久技能。
    他不想打,卻又不能有絲毫示弱。
    魯爾確實拿到永久技能,但不確定眼前這小子是不是虛張聲勢?
    在過去十天裏,魯爾一直逆來順受當縮頭烏龜。
    羅格扇耳光,那是兒子打老子;同僚來爆菊,那是做腸道按摩;路遇不平事,尊重他人命運;
    在這十天裏,魯爾很早就意識到激流城很可能不止一個神選之人。
    因為周青峰實在太高調了。‘加特林’煙花轟托比兄弟的案子就能說明一切。
    到此刻,魯爾依舊謹慎,他揭穿周青峰的身份,斷言對方沒底牌,卻還是不敢輕易進攻。
    托勒密騎士本來是很好的試探人員,沒想到魯爾一嗓子反而把他們嚇跑了。
    “維克多閣下,我們沒必要決出勝負,對不對?”
    魯爾後退幾步,故作灑脫道:“我們並無矛盾和仇恨,幹掉彼此也沒啥好處,完全可以成為朋友。”
    周青峰不搭話,他見識過羅格那種反複變臉,左右橫跳的小人,完全不相信魯爾的鬼話。
    誰說兩人並無矛盾?
    一山不容二虎,穿越者的生態位重疊,這就是最大的矛盾。
    周青峰跟褻瀆者埃德蒙.伊倫特都能談笑風生,但對魯爾是勢不兩立。
    燈神是在養蠱,就是要養出最強的一個。作為被養的蠱,怎容你挑戰底線?
    魯爾哈哈直笑,緩緩後退,一直後退,看上去要離開已成廢墟的教堂。
    第二支護教軍小隊懵懵懂懂的進來,同樣被現場慘烈死傷震撼,也看到始終保持戒備的浴血少年。
    一名士兵不知是膽子大,還是過於好奇,挺著長矛走到少年麵前,左看右看,試著用矛尖戳。
    周青峰一直盯著魯爾離開的方向,認定對方不會輕易離開。
    可有不知死活的找上門,他手中長劍一抖,將士兵的矛頭磕開,喝道:“滾開。”
    這一磕並未太用力,隻是威懾。
    但那士兵反而大怒,罵了聲‘異端,紮死你’,挺矛就刺。
    就這時,教堂大門方向傳來咚隆雷聲。
    魯爾快步殺回,怒聲喝道:“小子,伱肯定沒底牌,我要殺了你。”
    這大個子一路返回,體型一路變化——膨脹,快速膨脹。
    肌肉盤結,軀幹覆甲,四肢粗壯,額頭睜眼,一道赤紅光線透射而出。
    ‘惡魔附體’,成長性永久技能。
    向混沌的深淵發出請求,讓邪惡的存在賜予力量,必須提供血肉和靈魂作為回報。
    看到魯爾回來,周青峰隻能歎氣。他再無猶豫,向燈神啟用積累七天的臨時技能。
    少年的形體化作一道光,嗖的飛竄,衝過教堂破損的穹頂,消失不見。
    赤紅光線將周青峰站立的位置炸了個稀巴爛,試圖用長矛戳他的士兵被飛濺的碎石射成爛肉。
    魯爾衝上前發現自己撲了個空,抬頭看天不見動靜,咆哮幾聲,醜陋的魔化麵孔滿是嗜血的暴虐氣息。
    第二支護教軍小隊已經是屁滾尿流的朝外跑,隻恨沒事找事的持矛士兵害死人,又恨爹娘少生兩條腿。
    化身惡魔的魯爾腰部一甩,屁股後揚起三條帶刺尾錐,分別紮穿三名士兵後背。
    士兵未死,被尾椎挑起送入魯爾的血盆大口,生吞活剝,嘎吱咀嚼。
    帶隊騎士眼看逃不掉,抓起長劍向神靈祈求賜福,朝惡魔魯爾劈出一道光刃。
    魯爾皮膚已然化作厚重魔甲,挨一擊光刃不過崩飛幾塊鱗片。他轉身吼叫,血腥噴湧。
    在氣流、聲波、血汙的反複衝擊下,帶隊騎士甲胄離體,皮肉潰爛,筋骨橫飛。
    隻一個照麵,第二支小隊全滅。
    魯爾再次抬頭,盯著少年飛走的破碎穹頂,狂暴吼道:“懦夫,回來與我一戰!”
    天空閃過一道雷光,全副武裝的人形戰爭機器從天而降,重重砸在教堂內。
    煙塵四起,牆體動搖,堅實的地麵為之泛起漣漪。
    離開不久的托勒密騎士剛剛給自己大腿來一刀,正哀嚎的躺在擔架上。
    小隊成員負責抬擔架,聽到教堂內的慘叫和動靜,無不臉色發白,深深感激自家老大轉進如風的機敏。
    魯爾對著煙塵大吼道:“維克多,就憑這破銅爛鐵,你也敢挑戰我?”
    齒輪轉動,渦輪增壓,裝甲就位,引擎轟鳴。
    最終......機械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