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降臨的隔天，羅格勉強理清了事件發展的脈絡，拖著疲憊身軀回到家。
    街麵上多了不少執勤的衛兵，可除了裝裝樣子，不能帶來多少安全感。
    不少貴族家庭覺著城裏太亂，索性招呼馬車，帶全家去鄉間別墅避避風頭。
    夫人小姐們在家門口提著裙子跑來跑去，呼呼嗬嗬的也顧不上什麽貴族儀態。
    仆人們拎著箱子，拖著行李，搬家似得帶著大包小包。住滿貴族的街區全是此類場景，將道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羅格妻子在家門口守了一天一夜，瞧見丈夫回來，迎出門外。一連串的變故後，夫妻倆抱頭痛哭。
    “沒事了，沒事了，這次真沒事了。我找到個很強的靠山，應該能庇護我們很長一段時間。”
    進了屋，兩個孩子也哭著上前求安慰。
    羅格一個個的哄過，精疲力盡的倒在客廳的沙發上，閉著眼睛講述事件大致經過。
    “埃德蒙.伊倫特這人看著很壞，但心不夠狠。他找上門來，我就知道一定要留條後路。
    執法處肯定被滲透，於是我私下聯係了教會，希望兩者相爭，能給我逃脫的機會。
    我也確實把握住了機會，但碰到叫維克多的小子，情況就失控了。”
    隻要想起黑發少年的懶散模樣，以及他造成的驚人破壞，羅格既無力又荒謬。
    “那小子咋一看就是十足菜鳥，誰想到他能招來天使。我一開始也想拿捏他，幸好謹慎救了我。”
    在羅格眼裏，有權有勢的人必定飛揚跋扈，沒誰會低聲下氣的偽裝，否則無法維護自己的權益。
    周青峰應該標榜自己的高貴血統，強調自己是天生的上位者，前呼後擁，頤指氣使。
    若那小子及時亮明底牌，誰敢去惹他？若知道他在激流城，伊倫特父女絕對會改變計劃。
    “就這麽個理應震懾全城的少年，他居然答應跟我簽合作契約。”
    提議續簽契約時，羅格對勸瑪德琳姐弟很有把握，但對拉攏周青峰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可那小子很主動的痛快答應了，還是放低姿態的痛快，沒半點不樂意。
    “親愛的，也許你想多了。”羅格妻子輕輕握住丈夫的手，“或許那孩子就是為了玩。”
    玩？
    對，是這種感覺。
    羅格猛一睜眼，霍然坐起。
    那小子不正經的模樣就是在遊戲人間，主打一個‘開心就好’。
    現在他威名大震，找任何一方勢力都能成為座上賓，可他提的要求是......當個米蟲。
    羅格妻子又拍拍丈夫的手，“你曾經說他是巫師。這個職業的人可能就是如此不循常理。”
    “親愛的，你說的很對。”
    一個‘玩’字讓羅格心思豁然開朗。如果這猜測是真的，他要做的反而簡單。
    察言觀色，好好提供情緒價值就可以是少年的朋友。反正對方不在乎什麽正邪，隻在乎高興。
    當羅格自覺找到堅實靠山，幾名陌生的異鄉人或步行或乘車，以各種身份經過他家門口。
    有人假裝車夫，有人穿著衛兵製服，還有人扮做交際花。
    但不管怎麽偽裝，他們總會因為不尋常的言語、外貌、舉止，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周青峰降臨時，因為黑發黑瞳的東方人外貌完全遮不住，索性不偽裝。
    現在這些異鄉人全是西方麵孔，降臨的當晚便有種種奇遇。他們大多數抓住了機會，自信心快速膨脹。
    要直接找到周青峰不容易，但找他的‘朋友’卻簡單。
    羅格、瑪德琳姐弟，馬可世家族，這些都在燈神提供的任務信息當中。
    昨晚降臨在街區小教堂的凶惡男子就以搬運工的身份，路過羅格家門口。
    當他試圖以上門攬活的名義敲羅格的家門，接觸並認識一下目標，前頭有個人已經這麽幹了。
    “該死。”凶惡男子非常敏銳，“這家夥不知道自己多顯眼嗎？
    打扮的像個苦力，卻沒有苦力的憔悴和卑微。他臉色紅潤的像個貴族。
    燈神，到底有多少人降臨在這城市？除了我，是不是還有其他人？”
    燈神愉悅回答道：“圖哈林，你觀察很仔細也很聰明。我開始看好你了。
    神靈為了爭奪信仰都會培養選民，且肯定不止一個。
    大部分神靈喜歡提拔本世界的土著，但我喜歡從其他位麵拉人。
    你並不是我唯一的選擇，你隻需搶先證明自己，便能脫穎而出。”
    凶惡男子確認有‘同夥’驚擾了目標，心裏罵了幾句，立馬扭頭離開。
    “燈神，既然你不喜歡叫維克多的小子，為什麽不直接幹掉他？”
    “我的目標是培養選民為我收集信仰。雖然我不喜歡那小子，但我也不會輕易出手。
    因為我是半神，已經不在主物質界，且必須服從神靈間製定的規則。
    你還是多想想自己。
    這城裏有很多機緣。一般人見識不到，或者見到了也把握不住。
    我可以給你指引，讓你以最短時間變強，就像我曾經指引維克多一樣。”
    燈神說這話時頗為幽怨，給出指引需要消耗大量神力。而他的神力在培養前一批選民時浪費太多。
    “我這次選的都是最凶殘的穿越者，每個都比那‘躺平小子’強，一定能榮耀我的光輝。”
    此刻，瑪德琳回到她的‘皇冠’賭場，管家兼經理格倫祝賀她的平安歸來。
    周青峰也跟著來，步入賭場五樓的辦公室，懶散的向格倫問了句：“管家先生，有興趣換個工作嗎？”
    格倫一愣，目光轉向瑪德琳。
    瑪德琳認真道：“我和維克多如今是朋友。他最近有一筆不小的資金想做投資，比如成立一家錢莊。
    這需要有經驗豐富又可靠的經理來管理這筆錢。於是我向維克多推薦了你。”
    格倫的表情頓時精彩，支吾一會後婉拒道：“賭場事務繁多，我隻怕......”
    “我的管家先生，以伱的能力早就可以獨當一麵了，繼續在賭場幹可太屈才。”
    瑪德琳笑吟吟的勸道：
    “維克多的資金不會小於兩萬金鎊，負責這麽一筆錢的投資可比管理賭場可強太多了。
    格倫，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可以借助錢莊這個平台，提升自己的地位和財富。”
    在賭場經理心裏，眼前的少年是個跟褻瀆者埃德蒙.伊倫特關係密切的通緝犯。
    雖然不明白少年為何會跟‘黑狐狸’冰釋前嫌，但兩人的態度讓他沒得選。
    作為瑪德琳的貼身親信，他立刻明白自己若是不答應就是不識抬舉，指定沒好果子吃。
    瑪德琳對此是有意為之。
    羅格發出警告，‘黑狐狸’背後的男爵要給賭場換個管理者，格倫就是最佳人選。
    讓格倫離職去給周青峰打下手，至少給瑪德琳一個月的緩衝，免得跟男爵立刻撕破臉。
    從‘肥狼’錢莊搶來的資金也能找個合適的管理者，可謂一舉兩得。
    把格倫打發去馬可世那兒接手錢莊財產，周青峰站在辦公室窗前，俯瞰賭場外的街道。
    “瑪德琳，我需要你們幫我留意一下激流城的異常。”
    昨日驚變導致進出賭場的人少了許多，大大影響生意。可街道上行人不減，大多行色匆匆。
    “什麽樣的異常？”
    “像我這樣的異常。”少年指了指自己。
    “來路不明的，能力和身份有巨大反差的，做事沒頭沒腦的。”
    周青峰雖然懶，但憂患意識還是有的。
    失去燈神的指引讓他很茫然。但沒了燈神的約束，他也獲得自由。
    按燈神離去前的言語，他肯定不會停止招攬和培養選民，甚至會變本加厲。
    這不得不防。
    羅格和馬可世也收到同樣的要求，兩人均表示會重點留意近期出現在激流城的‘古怪外鄉人’。
    “燈神，不管你玩什麽花招。反正你不弄死我，我就不允許你再往我的一畝三分地派人。”
    賭場四樓有高級套房，少年選了一間住。
    索菲亞大姐死後，其三個孩子無人照顧。
    他索性將孩子們找來給自己當小跑腿，順帶給機械小人上發條。
    潘潘要的機油是真不好找，隻能找些礦物油代替，勉強使用。
    唯一可喜的是潘潘在吃了幾天洗衣機後，總算有所進步——它放棄啃塑料和芯片，盯上了電機。
    周青峰不得不把頭腦中那點淺薄的高中電學知識翻出來，講給潘潘聽。
    對於還在玩發條齒輪的機械小兒而言，電學實在太抽象，難以理解。
    周青峰搜腸刮肚的轉而講蒸汽機，講燒開水做功，講講物理學三大運動定律，順帶還得講講代數跟幾何。
    講的越多，周青峰越覺著自己接受的九年義務教育全是幹貨。
    知識一旦用於實踐，能發揮不可思議的作用。
    “潘潘，你聽懂了嗎？”
    可憐的機械小人無助的搖動腦袋，主人東拉西扯的講了一堆，看似內容豐富，實則毫無關聯。
    況且周青峰講課還喜歡跑題。他能從圓柱體講到鋼管舞再到大肥豬。
    這發散性的跳躍思維壓根不適合當老師。
    “唉，這就很難辦了。誰能把我腦瓜裏的知識整理一下就好。”
    周青峰在賭場天天調教潘潘。
    達武來了，通報一聲，“維克多，有個叫朱麗葉的盲眼修女，你還記得嗎？”
    “啊......當然記得。”
    “她找人送信，希望你務必去一趟聖女修道院。”
    “修道院現在啥狀況？”
    “很不好，隻怕是要荒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