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鍋轉動，油氣翻騰，不大的小廚房裏充斥著吸油煙機的嗡鳴。
    雖然配備了基本的廚房電器，但房東明顯不會在這方麵投入太多，所以這台吸油煙機不僅不具備高檔的“靜音”功能，反而更像是當代職場的打工人......別看活兒沒幹多少，但動靜卻是很大。
    因此，陸晨並沒有聽到秦宛晴微不可聞的表白。
    如此發展其實挺像偶像劇裏那些男女主“錯過”的狗血橋段的。
    一個進電梯，一個出電梯。
    一個上地鐵，一個下地鐵。
    一個回頭看，另一個肯定不回頭。
    反正就是各種陰差陽錯、看不到、聽不到，仿佛倆人不是瞎了就是聾了，看得人血壓飆升，是治療低血壓的絕佳方式。
    陸晨就非常討厭這種刻意安排的橋段，所以始終很感謝新海誠的不虐之恩。
    記得幾年前第一次看《你的名字》的時候，結尾一段分鏡，男女主在東京的大街小巷奔跑著尋找對方，最後相遇在一段長長的樓梯，然後在陽光中交錯、走遠。
    陸晨清晰地記得，自己看到這的時候都已經把椅子抄起來了。
    好在男主終究還是問出了那句“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這才使得王天宇的電腦逃過一劫。
    電腦的事不重要，總之以上足以說明他是一個極度厭惡發刀狗的人。
    但現實有時候還就是這麽巧。
    他確實沒聽到秦宛晴在哼唧啥，隻是一門心思的在開鍋，滿腦子都是下一步是先刷鹽還是先加熱水。
    於是，小秦同誌的第二次表白就這樣被淹沒在了抽油煙機的翁鳴聲中。
    不過......
    跑到客廳，把紅色小熊輕輕擺在餐桌一角，很快就又回到廚房。
    秦宛晴好像並不遺憾陸晨沒有聽到，而是開開心心從購物袋裏取出各種食材，放進不鏽鋼洗菜盆，仔仔細細開始洗菜。
    小小的廚房裏回蕩著“嗡嗡嗡”和“嘩嘩嘩”的聲音，兩個人都在各自的崗位上為了今夜這頓名為“第一次”的晚飯而忙碌。
    黃毛叼著火腿腸的塑料腸衣走進來，輕車熟路的丟進垃圾桶，然後又有些好奇的抬頭看了兩人一眼。
    四歲智商應該是能夠理解“做飯”這種行為的。
    但它不喜歡那團藍藍的火焰，感覺對自己的毛發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於是看了一會兒後，黃毛就自顧自走回到客廳角落的墊子上，美滋滋趴好，尾巴愜意的在地上掃來掃去。
    陽台門開著，有夜風吹進來。
    由於距離地麵太遠，因此風中沒有小區中庭盛開的月季花香。
    可黃毛還是吸了吸鼻子，感覺這陣風香香的。
    其中或許有狗的嗅覺比較敏銳的緣故，但也或許是因為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
    就像是少女的心意，它沒有被聽到，但不意味著不存在。
    “陸晨，你怎麽這麽慢啊！我都等不及要證明自己了！”
    “你著什麽急，人家視頻上就是這麽教的！”
    “可是我看鍋都變色了，真的沒有問題嗎？”
    “很正常，這恰好說明鍋的表麵已經形成了一層四氧化三鐵。”
    “什麽是四氧化三鐵？”
    “我特麽哪兒知道......”
    兩個腦袋湊在灶台前，齊齊盯著麵前黑油油的鐵鍋，說話聲隨著晚風的軌跡飄出窗戶，飄向遠離城市喧囂的夜空。
    彎彎的新月掛在窗角，陸晨和秦宛晴都沒有看它，可它就在那裏。
    所以，相信那些在電影或小說裏錯過的人與事，也一定會在結局後的某一刻再次重逢。
    隻不過是作者沒有把它寫出來而已。
    ......
    ......
    “菜齊啦！”
    半個多小時後，當秦宛晴興高采烈端著一碟鹽煎肉走出廚房時，總共花費了數百元前期投資、曆時近仨小時的第一頓飯終於到了可以享用的程度。
    一盤炒“宛晴椒”，一盤鹽煎肉，一大碗西紅柿蛋花湯。
    因為電飯煲還沒到，所以主食是用超市買的米飯炒的蛋炒飯。
    所有都出自秦宛晴一人之手。
    “看起來還行啊......”
    用筷子戳了戳肉片，確認前者已經熟了，陸晨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下了一半。
    不管咋說，至少不會有健康風險。
    至於味道嘛......甭管好不好吃，誇就完了！
    拿起筷子，在秦宛晴期待的目光中夾起一片宛晴椒塞進嘴裏嚼了嚼。
    愣了一下，陸晨有點不敢相信的嘟囔道：
    “不錯啊......”
    “真的嘛！”
    秦宛晴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變得喜悅：“你不會在說客氣話吧？”
    “不是客氣話。”
    陸晨又夾了筷子鹽煎肉，由衷感慨：“真挺好吃的，感覺是能去開餐館的程度。”
    “嘻嘻，爸爸媽媽就是開餐館的呀！”
    見陸晨的讚美不似作假，秦宛晴徹底放下心來，不無得意的顯擺道：“我讀中學的時候經常要去店裏幫忙的！”
    “你家是開飯店的？”
    陸晨有點驚訝：“啥菜係？”
    “沒有什麽菜係，就是普普通通的小館子。”
    秦宛晴如實回答：“開在小區裏麵，來吃飯的都是鄰居，他們都可喜歡我了。”
    小區裏麵的小餐館嗎......
    陸晨瞬間想到了那種會把菜單貼在牆上、電扇上滿是油汙的蒼蠅館子。
    也對，以秦宛晴每月一千的生活費來看，她爸媽也不可能是開大飯店的。
    “以後有機會我去嚐嚐，你也快吃飯吧。”
    “好呀，你如果去的話爸爸媽媽一定會很開心的！”
    秦宛晴並不羞於將自己家小小的餐館展示給陸晨看，開開心心答應下來，然後就拿起筷子，雙手“啪”的一拍。
    “我開動了！”
    “......”
    “你這又是跟宋巧學的吧......”
    “是的！”
    “可之前怎麽沒見你這樣過？”
    “因為宋巧說這麽做是為了向廚師表示感謝，我們之前都是在飯店吃，廚師又聽不到，我就不需要表示感謝了。”
    “所以......你現在是在謝謝自己？”
    “沒錯！感謝自己做出了這麽好吃的飯菜！”
    “......”
    牛逼牛逼。
    看著一臉得意的秦宛晴，陸晨默默扒了一口軟硬適中的蛋炒飯。
    而小秦同誌當然不可能讓這頓飯冷場，所以還沒吃幾口菜就開口問道：
    “對了陸晨，你有沒有什麽忌口啊？我以後做飯會注意的。”
    “忌口啊，這飯我有四不吃，第一不吃牛肉，因為不忍，第二......”
    “咚咚咚！”
    秦宛晴拍了拍桌麵，嚴肅打斷道：“不要玩梗。”
    陸晨大為驚訝：“伱竟然知道這個梗？”
    “是宋巧告訴我的，她之前有一次說自己有四不出家門。”
    “哪四不出？”陸晨來了興致。
    “我想想啊，好像是早上不出，因為沒睡醒，中午不出，因為太陽太大，晚上......等等！”
    秦宛晴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怎麽說到這裏去了！你到底有沒有忌口嘛！”
    “哦，沒有。”
    陸晨回答一句，剛想追問宋巧為啥晚上也不能出門。
    不過秦宛晴卻搶先一步問了一個她十分關心的問題。
    “陸晨，你也是南方人吧？”
    “不是，我山東的。”
    “啊？那你為什麽能吃辣啊？”
    “這話說的，憑什麽我就不能吃辣，我能吃的很！”
    陸晨說話間又吃掉一筷子宛晴椒，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而秦宛晴則是稍稍一愣，握筷子的手也稍稍往上移了移。
    頓了一下，她似乎是覺得還不夠，又向上移了一點點，直到都快握到筷子最頂端了才作罷。
    話說這個距離應該差不多了吧。
    媽媽說過，握的越高嫁的越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