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低眉，掃著女人如針般的高跟鞋，斂著情緒，“這麽高的鞋跟，我看著都累。”

    說罷，男人揮了揮手，吩咐一旁的禮儀小姐立即照做。

    慕凝安的鞋跟其實並不高，慕柒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比姐姐還高的鞋跟，突然覺得，和靳寒比起來，靳禦真的已經對她很好了，至少沒有大男子主義到連五厘米的鞋跟都要和她較勁。

    慕凝安一抬眸，看到宣亞茹和慕柒柒都各懷深意的看著她，眼神裏內容頗豐，而她一向又是敏感的人，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猜到了什麽，隻想趕緊撇開這個令她尷尬的境地。

    “媽，我去趟洗手間。”慕凝安略微抿著笑意。

    “我陪你去。”男人說著，便伸手搭上她的肩。

    慕凝安撇開他搭在肩膀上的手，表情略帶嫌棄，她收斂著性子，低低的一句，“不用了。”

    接著又看向慕柒柒，淺然一笑，“柒柒，你陪我去？”

    慕柒柒點了點頭，姐姐第一次來這裏，對這裏的環境不熟，她陪著也是應該的。

    “婆婆，那我陪姐姐先過去，很快就回來。”慕柒柒提起裙擺，向前一步，拉著姐姐的手，對宣亞茹說。

    宣亞茹含笑點了點頭，擺了擺手，讓兩個人走了。

    靳寒看著兩個女人離去的背影，眉峰緊著，他就這麽不招她待見？當著媽的麵，他已經很收斂了，並沒有很刻意的對她怎麽樣，她倒好，給她搬把椅子，就把她惹生氣了。

    剛剛被她打下的手，扔略顯尷尬的停在半空，靳寒故作自然地將手探進褲袋，轉身，也要邁步跟去，反正現在讓她一個人去什麽地方，他都是無法安心的。

    “回來。”身後傳來宣亞茹的聲音。

    “有事？”靳寒回頭，身子卻未轉，步伐一直向前。

    “讓你回來。”宣亞茹又一句，語氣明顯生硬了許多。

    宣大小姐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他要是再上前，勢必會追上來揪他的耳朵，隻能轉身，象征性的向回走了兩步，停了下來，又問：“媽，什麽事？”

    “幹什麽去？”宣亞茹問。

    靳寒從褲袋裏摸出了一包煙盒。

    吸煙？宣亞茹淺笑，雙手收著胸前的披肩，盤手向前，到了近前，她看向靳寒問：“凝安她，是不是有了？”

    靳寒繃緊的臉，幾乎一秒破功，可還是故作鎮定的端著，隻是雙眸中的那一絲暗喜可不是說藏就能藏得住的。

    “是不是啊？”宣亞茹戳著他的心口，又問。

    “媽，你就別問了。”老婆吩咐過不讓他亂說，這時候他倒是記起來了。

    宣亞茹眼尖，剛剛在走廊的時候，她就看到靳寒的手附在慕凝安的小腹上，剛剛靳寒又那麽緊張慕凝安腳上的高跟鞋，她就已經猜的八九不離了。

    “雖然老人都說，三個月之內不宜聲張，可媽又不是外人。”宣亞茹掩唇笑著，前段時間家裏確實鬧騰出了不少事，總算來了一件喜事，想不高興都難。

    靳寒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低聲說：“如果您老人家不希望您的寶貝兒子回家後進不了房，睡不了床的話，當著凝兒的麵，千萬別問東問西。”

    宣亞茹揮了揮手，攆他走了，最後還是忍不住，牽著他的袖口，又問了一句，“到底有沒有啊？”

    “我好不容易才哄得凝兒答應給我追生個兒子，您這麽一逼，我不就前功盡棄了？”靳寒就是不直接回答問題，卻也沒將話完全說死。

    宣亞茹鬆了他的袖口，瞥了他一眼，冷冷的斥了一聲，“走吧！”

    反正，他既然死心不想說，她這麽問也問不出什麽，反正，既然慕凝安已經答應了生二胎，懷上也是早晚的事情。

    這麽想著，宣亞茹淺然笑了，真希望，靳禦那邊也能趕緊傳來好消息，至於靳晟，估計一時半刻，她也指望不上他能讓她抱上一兒半女了。

    **

    走廊內。

    慕凝安握著慕柒柒的手，“我剛剛聽你叫媽……婆婆？”

    慕柒柒點了點頭。

    “都快三年了，怎麽還沒有改口啊？別忘了，當年你可是收了人家的改口紅包的！”慕凝安自然是說笑。

    “我……”慕柒柒咬著唇，猶豫了良久，才看向慕凝安，語氣認真的說：“姐姐，我知道婆婆她對我很好，可是我真的叫不出口，每次話到嘴邊，想叫她媽媽的時候，我就會想到自己的媽媽，我試過很多次了，我做不到……”

    慕凝安停下了腳步，握上她的雙肩，“柒柒，你很小就沒有媽媽了，姐姐知道，這對你的影響很大，這麽多年，嬸嬸也沒有什麽消息，你小的時候，家裏也不敢和你提這件事，可是現在你也大了，很多事情，也應該放下了，嬸嬸她不會回來了。”

    慕柒柒垂著頭，什麽話也沒說，畢竟關於媽媽的事情，都是機密，她隻能忍著，不能反駁。

    “柒柒，不要恨嬸嬸，我相信，嬸嬸在天上一定會看著你的，她也一定希望，你能過得幸福，快樂，無憂無慮。”

    “姐姐，你也覺得媽媽死了是嗎？”慕柒柒看向她問，眼神裏帶著一絲倔強。

    慕凝安抿唇，沉默不言而喻，良久，才應了一句，“有叔叔陪著，嬸嬸現在一定不寂寞了。”

    這麽多年了，如果人還活著，又怎麽可能放下一個這麽可愛的女兒不管不顧呢？

    昔日總總，慕凝安都記在眼底，嬸嬸是一個那麽疼愛孩子的人，即便是對她，也是寵愛尤甚，她絕不相信一個有著這般深沉母愛之人，會扔下她最愛的孩子，頓然音訊全無，除非，她人已不在。

    “我相信媽媽還活著，一定還活著。”說罷，慕柒柒淺淺的笑了，全無剛剛的傷悲。

    慕凝安看著她的小臉，心底卻像是被針紮一般，莫名的心疼，良久，她也隻能跟著說一句，“對，嬸嬸也許還活著。”

    慕柒柒挑眉，看到被她說服的姐姐，漾出俏皮的笑意，眼角卻不由得凝出一眸淺淚。

    慕凝安揉著她的小臉，“你啊！從小都是這樣！總是惹我哭！”

    說罷，她也跟著眼眸一酸。

    小的時候，慕柒柒剛學會走路那一陣，總喜歡抓東西，尤其喜歡抓她的書本，常常一個沒看住，嶄新的本子上，就會被嬰兒的小手按上一個新鮮的濕指印。

    那時候，慕凝安年紀也不大，心疼書本，卻也不能和小孩子較勁，氣不過，她隻能背著人，自己躲在房子裏小聲哭，

    慕柒柒笑笑，反問，“是啊，姐姐小時候真愛哭，可是為什麽後來你就不愛哭了呢？”

    好像自從慕凝安被家裏送到國外讀書之後，整個人的性子都變了，誰都不會想到，曾經一個那麽文弱乖巧的小女孩兒，搖身一變，後來就成了一個華爾街雷厲風行的女高管。

    這些，誰又能想到呢？

    慕凝安捏著她的小鼻子，“因為後來我去了美國，你就氣不到我了啊？”

    姐妹倆笑了一會兒，慕凝安收起了笑意，語氣認真的對她說：“婆婆她對你真的很好，想是如果她有一個女兒，也就不過如此了。你不妨試著重新接受一個媽媽，也許你就能從過去的陰影裏漸漸走出來了呢？要相信，媽媽是疼你的，愛你的，想一想，多一個媽媽愛你，多好？”

    “姐姐，你剛剛叫婆婆叫的那麽甜，你是怎麽練的？”慕柒柒驚訝。

    慕凝安淺笑，“小財迷，想想你收到的紅包！如果你要是不叫，紅包就被抽走一層，你叫不叫？”

    慕柒柒蹙著小眉頭，知道姐姐又在逗她，卻也被她逗笑了。

    走廊內一陣笑意，兩姐妹挽著手臂，繼續向前走。

    長廊盡頭，露台窗前。

    白素心微微蹙眉，淡然聽著，可能是她們一心顧著閑聊，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見兩姐妹走遠，她轉身，終於找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回撥出了那通剛剛在包裏震了無數次的電話。

    白家宅邸，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傭人連忙將電話接了起來。

    “小姐，大少爺喝醉了，又回來鬧事了！”傭人焦急的聲音，低聲哭訴。

    白素心扶額，歎了一口氣之後，撇出了她一如既往伶俐的語氣：“不是和你們說過了？他要是再敢來，你們就報警！”

    “可他畢竟是白家的大少爺，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啊……”傭人為難。

    “行了！我報警就是了！”白素心斥完，硬聲一句，“掛了！”

    “大小姐！”

    “還有什麽事？”女人的語氣裏，多了一絲不耐煩。

    “老爺急火攻心，病倒了，您看看，您什麽時候能回來？”

    “忙完。”說罷，女人掛斷了電話，蔥白的指尖扣緊冰涼的鐵欄，指節泛起白色的青筋。

    自從，她身為一個女流之輩接管了白家家業，這白家，似乎就從未太平，今後，也別想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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