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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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府外,鄧八月雙手垂於胸前。
    兩條血線自小臂緩緩流下,翻過手腕,滑過手掌,順著中指與無名指指尖,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紅色的血液,滴在褐色泥土裏,眨眼便消失不見。
    如果看的不夠仔細,甚至尋不到痕跡。
    鄧八月的一對雙刀,掉在腳邊。
    原本明亮的刀刃,也沾上泥土,髒兮兮的沒了往日風采。
    他散著一頭銀發,半勾著頭,盯住腳下。
    鄧八月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已有半炷香時間。
    與衛昭一戰,他輸了。
    勝負不止是兵家常事。
    對於江湖人,亦是如此。
    鄧八月年輕時,也曾敗於他人手下。
    但從未有哪一次,像今日這般狼狽。
    大雍曆史上,第一位年過二十的九品,果真是恐怖。
    若不是跟著許伯達了解過衛昭的過往,鄧八月絕對不敢相信,那衛昭是個年輕人。
    戴著麵具的老怪物還差不多。
    衛昭身具兩種劍法,兩種走著截然不同路線的劍法。
    無論是哪一種,均是一等一的精妙。
    但最恐怖的,還是他那源源不斷的真氣。
    擎天一劍,對真氣消耗極大,在衛昭手裏,仿佛喝水一般容易。
    盡管他現在喘息不止,但比起自己,強過太多。
    他鄧八月不是不願意抬頭,而是已經擠不出半點力氣,再多看衛昭一眼。
    如果不是衛昭斬斷盧竣一臂,他也不會現身。
    可惜啊,出手晚了,沒能保住那小子的胳膊。
    他鄧八月獨來獨往慣了,難得在臨安府遇到一個對脾氣的小輩,動了收徒之心。
    哪知那小子一點兒都不熱衷武道,朝他熾熱的心上扔了一坨大冰塊。
    興許是臨安府這地方,與自己有緣。
    前些時日遇見的兩個小乞丐,是兩個可造之材。
    隻是兩人進了知府衙門,再未出來。
    鄧八月很想抬頭再看一眼衛昭,問他一句,那兩人哪裏去了。
    可身體全然不聽指揮,隻憑意誌苦撐,張不開嘴。
    “鄧八月,本府暫且便放你一馬,等本府恢複了體力,再將你緝拿歸案。本府勸你也別到處亂跑,就在盧家等本府上門,若是本府到了盧家,見不到你鄧先生,可別怪本府血洗盧家!”
    “許家命案與本府無關,罵名本府可沒少背!”
    “盧府這群人的性命,都在你鄧八月手中!”
    衛昭的聲音傳入鄧八月耳中。
    他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鄧八月不會相信什麽放一馬之類的話。
    戰鬥持續到現在,該來的人應該是到了。
    衛昭斷然沒有力氣再戰一位九品中,鄧八月懸著的心,也有了著落。
    胸腔鼓著的一口氣一鬆,鄧八月直挺挺倒了下去。
    至於衛昭的話,無論真假,都得等他恢複些許體力,才能考慮。
    衛昭聽著鄧八月摔倒的聲音回眸一笑,旋即扛起幽影,瀟灑離去。
    任由一眾江湖好手,瞻仰其背影。
    自今日起,衛昭的大名,必將響徹江湖,成為比肩水月山鏡花夫人、風雷劍宗常有悔、落霞穀李看山等等一眾江湖傳說的存在。
    也許現在的衛昭還不是他們對手,但絕對沒有人敢小看他。
    他們的年紀擺在那裏,而衛昭,僅僅隻有二十一歲。
    嶽懷義與韓孤鴻,遠遠跟在衛昭身後。
    兩人隱約感覺到附近突然出現一股若有若無的強大氣息,才是衛昭離去的原因。
    衛昭可是擎天劍宗的弟子。
    他們有充分的理由,保他平安。
    ……
    盧府斷裂的牆垣,盧誡川並沒有讓人休整。
    牆壁斷裂,可以重修。
    斷掉的手臂,還能不能重塑?
    盧誡川眉頭緊鎖,看著盧竑給盧竣喂藥。
    盧竣斷了一臂,痛的昏了過去,半個時辰前才醒來。
    等盧竣喝完藥,盧誡川道:“老三,躺下休息一會兒,其他的事,暫時就別操心了。”
    盧竣苦笑著搖頭。
    “父親大人,禍事是我招來的,豈能置身事外。”
    “那衛昭狼子野心,早就盯上了我盧家,早晚都會出手,與你沒有關係。”
    “鄧先生呢?”
    盧竣忽然問道。
    他昏迷之前,最後一眼看到的,便是鄧八月的背影。
    盧誡川簡單將他昏迷過後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聞鄧八月不敵衛昭,也昏倒了。
    盧竣吃驚道:“那鄧先生現在如何了?”
    “他在府裏休息了半日,大夫說他隻是脫力,並無大礙。”
    盧竣看了眼窗外,天色已至黃昏。
    衛昭的話猶在耳邊。
    入夜,他還會來。
    “父親,我想去見見鄧先生。”
    “你這樣子……”
    “咳!”
    盧誡川話未說完,身後傳來一聲輕咳。
    他轉過身,鄧先生已經到了門外。
    “三公子,老朽來看你了。”
    盧竣想要坐起行禮,傷口傳來一陣劇痛,疼的他齜牙咧嘴。
    “鄧先生,請恕小子無法起身行禮了。”
    鄧八月擺了擺手。
    盧竣接著問盧誡川道:“父親,衛昭不像個信口開河之人。今日若不是有其餘高手在旁,他絕對不會放過鄧先生。以鄧先生現在的實力,不是其對手,這盧府,我們不能再待下去了。”
    “你放心,為父都已經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盧竣麵露驚詫。
    “王長老已經趕回了天璿山,用不了多久,七星北宗的人便會下山。”
    盧竣皺眉道:“父親,吳宗主他們不是衛昭的對手。”
    “無需盧宗主出手,隻需他將你們帶到七星北宗後山便可。”
    七星北宗的後山,盧家幾個重要的人都知道。
    七星宗分裂為南北兩宗,原來宗門所在地,被北宗占領。
    七星宗後山,一直都是宗門重地,不允許外人進入。
    也是盧家與七星北宗走的近,才知道那地方有什麽。
    如果能到達七星北宗後山,盧家人便能安全。
    盧竣還在沉思,站在一旁許久的盧竑,忽然發現父親話中有問題。
    “父親,我們去七星北宗後山,那你呢?”
    盧誡川微微一笑,“我會為你們爭取時間。”
    盧竑一撇嘴,“怎麽爭取?你可不是衛昭的對手!”
    盧誡川臉色一黑。
    道理沒錯,但盧竑這小子,也太不會說話了。
    若是放在平時,盧誡川一定要說道幾句。
    但現在,盧誡川一句責罵的話都說不出來。
    也怪自己,對這個小兒子疏於教養,讓他學壞了。
    往後的日子,但願他能收斂一些,好好做人,別在到處惹是生非。
    “你們盡管出城,剩下的事情,交給為父。”
    盧竑不知道盧誡川打算做什麽。
    盧竣似乎能想得到。
    他神色複雜,再也沒有說話。
    ……
    天色將暗未暗,知府衙門外出現一個人影。
    盧誡川站在府衙外,向捕快稟明來意。
    很快,捕快帶著他進了府衙後院。
    盧誡川原本以為要見的人在府衙大堂,未曾想居然一路到了後院。
    衛昭就坐在後院涼亭中,麵前擺著一桌色香俱佳的飯菜。
    “盧老爺,還沒吃呢吧?坐。”
    亭中隻有衛昭一人。
    捕快將盧誡川帶來後便離開了。
    盧誡川堆起笑臉,行了一禮。
    “衛大人少年英雄,真是讓人羨慕。”
    “其實也沒什麽好羨慕的,什麽事都得自己出手。不像盧老爺,家中下人無數,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麽都不用自己操心。”
    “衛大人說笑了,經營偌大的家族,不比做知府來的輕鬆。”
    “是嗎?盧老爺別光顧著說話,吃點菜,我知道你沒吃。”
    “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盧誡川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菜葉,放入嘴中。
    衛昭抬頭看著他,直到他把菜葉咽下。
    “盧老爺,聽說你給本府送錢來了,不知道準備了多少啊?”
    “三百萬兩!”
    “嗯!夠爽快!”
    衛昭提起酒壺,猛灌一口酒。
    “你說,你要是早這般識相,你我何至於鬧到這一地步?是不是?”
    盧誡川做了個歉疚的表情。
    “是我盧誡川有眼不識真英雄,得罪之處,還望衛大人海涵。”
    “哈哈哈,我這人肚量還是很大的。對了,鄧八月他們到哪了?”
    盧誡川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他臉色僵硬的看著衛昭。
    “盧老爺,別光看我。記得告訴我鄧八月在哪裏。吃人家嘴軟,你要是不說,就把我那片菜葉完整的吐出來!”
    “衛大人,你當真要趕盡殺絕?”
    “你問問鄧八月,為何要對許家趕盡殺絕。”
    “許家命案,並非鄧先生所為!”
    “那是誰?”
    盧誡川咽了口唾沫。
    “褚清蒿!”
    “哦?挺陌生的名字,他又是誰?”
    “鏡州許家的人,九品中。今日衛大人在盧府外,或許發覺過他的存在。”
    “你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是他告訴你,許家人是他殺的?”
    “我並未見過褚清蒿,但命案的確是他所為。”
    衛昭放下筷子。
    他望向盧誡川,眼神瞬間冰冷。
    “盧誡川,既然你知道許家滅門案真凶,為何不早點告訴本府?”
    “衛大人,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今日?你當本府好騙不成?來人,給我把盧誡川帶下去,等我抓了鄧八月,一塊兒審!”
    衛昭話音剛落,薛淩雲與封祈已然出現在盧誡川身邊。
    這兩人隨便哪一個,盧誡川都不是對手,更何況兩人一起。
    他惡狠狠地盯著衛昭。
    哪知衛昭忽然換上了一張笑臉,樂嗬嗬地問道:“盧老爺,早些時候,是不是見過什麽人了?”
    “不曾見誰!”
    “等我抓了盧家人回來,咱在好好聊。”
    衛昭抄起早就放在身側的幽影,躍入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