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人死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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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影第二日清晨,讓花勁給雲從傳話。
昨晚,雲從夜深等到天明,都沒等來雲如海的歸來,便知情況不妙,但是又不敢擅作主張,萬一對方想放長線釣大魚,那他們就要被一窩端了,到時候外邊連個接應人都沒有。
雲從惴惴不安地等著,好不容易等來花勁,雖然意外,但是得了消息之後雲從就趕緊到軍營看望雲如海了,雲從去看望雲如海的時候,正是雲博遠被拉到街上遊行的時候,因此,雲從並沒有目睹雲博遠的狼狽。
雲如海並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人,沒有規定不許探監,因此雲從順利地來到雲如海的麵前,一見到雲如海,雲從就焦急地問道:“少爺,你沒事吧?”
雲如海搖搖頭,雲從一臉疲憊,想必是擔心得整晚沒睡,雲如海心中感動,嘴上打趣道:“阿從,是不是一夜不見少爺我,你就睡不著?”
雲從白了雲如海一眼,說道:“這下好了,你們爺倆都進來了,還挺有伴?”
雲如海哼哼兩聲,說道:“阿從,邵騫的屍體在軍中,回頭你將他領回去葬了吧,對了。記得告訴邵振廷一聲。”
雲從吃驚,疑惑地問道:“邵騫來軍營幹什麽?怎麽就死了?你還這麽好心要安葬他?”怎麽想怎麽奇怪,雲如海明明那麽厭惡邵騫,怎麽一坐牢就轉性了,還是被觀音菩薩點化了?
雲如海其實並不想回答,看了雲從一眼,無奈地說道:“邵騫救了少爺我的命,沒辦法,人家救了我,我可不能讓他成為孤魂野鬼,到時候纏上我這麽辦?”
雲從嘖嘖兩聲,覺得邵騫這招實在高,看來雲如海得記著邵騫的恩情了。
說到邵振廷,雲從也不知道他在哪裏,雲從開口說道:“少爺,自那日雲家被抄,就沒有邵振廷的消息,恐怕得好好找找。”
雲如海點頭,說道:“無論如何,還是要告訴他一聲,還有,能幫襯就幫襯一下,不要讓他以後過得太苦。”
雲從瞥了雲如海一眼,深覺雲如海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自己都成階下囚了,還幫襯別人呢,沒有家大業大的雲家,他們行事再也沒有以前方便了。
雲如海仔細地和雲從交代了些話,繼而想起了什麽,頓了一下說道:“阿從,你去看看我爹吧。”
雲從點頭,當即對在一旁守著的士兵說道:“能否帶我去看一下我家老爺?”
士兵嗤笑一聲,不客氣地嘲諷道:“還什麽老爺?老賊還差不多,上頭有規定,任何人不準探視雲博遠。”
雲從為難地看了雲如海一眼,繼續懇求士兵。
士兵覺得厭煩,出言說道:“都說了不允許探視,看你也不是個傻子怎麽聽不懂人話?再說了,雲博遠這會正上街遊行呢。”
雲如海聞言,將手裏的欄杆拽得緊緊的,臉上神色莫名,心情複雜,不知是氣憤、心痛、還是難過。
雲從見狀不再糾纏,轉身看著雲如海,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雲如海,雲博遠雖然作惡多端,但總歸是雲如海的爹,以雲博遠的所作所為,這一趟遊行可想而知,沒有兒子知道父親被淩辱會無動於衷,隻是他們又能如何呢?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半晌,雲如海沉聲說道:“阿從,你先回去吧,幾日來看我一次,我怕忘了什麽事情。”
雲從點頭,正要走的時候,雲如海突然想起努破月,趕忙叫住雲從,吩咐道:“阿從,你把我娘跟阿阮所在的地址告訴君子影。”雲如海附耳將地址告訴雲從。
雲從走後,雲如海拍拍腦袋,質問自己的腦袋,為什麽越來越不中用了。
雲從將邵騫的屍體領走,找了塊還不錯的墓地,就帶著手下的人麻利地將邵騫入土,立碑,完事之後雲從上了香,心裏默念道:看我們誠心誠意為你送最後一程的份上,以後可不要陰魂不散地纏著少爺啊。
雲從心想,邵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監獄裏的生活,就是枯燥乏味,再加上百無聊賴,雲如海終於體會到努破月在密室裏的感覺了,出了胡思亂想,就是吃飯睡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士兵來帶他去雲博遠那邊,雲如海不解,之前那個士兵明明說不允許人探他爹的監,怎麽這會讓自己去了?
士兵見雲如海不解的樣子,發了善心說道:“你爹三日後槍決,這幾日內隻要要求不過分,我們都會滿足他。”
雲如海聞言,胸口一滯,三日,此刻的雲如海真正意識到,他爹是真的要死了,他也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他爹了,雲如海仿佛失去了力氣般,無意識地跟著士兵走著。
士兵見雲如海魂不守舍,出言撫慰道:“你爹能這般痛快地去,已經是莫大的福氣了,你也別太傷心,這幾天就讓他高興點。”
雲如海知道士兵說的都對,但是就是無法控製自己的內心,生他養他的爹,不管在如何不堪,也是割舍不斷的血緣,想想以後再看不到自己的爹了,自己馬上就是個沒爹的孩子了,雲如海心中悲拗,停下腳步,在一旁嗚咽。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士兵識相地暫時退到一旁,見慣了生死離別,士兵的心都應了許多,人生走到盡頭就是死,隻不過是早晚,看開了就好。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雲如海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讓士兵就繼續帶他走。
不是不傷心了,時間不多了,還是多陪著他爹吧。
雲如海在見到雲博遠的那刻,差點忍不住自己的情緒,隻好故意板著一張臉,害得雲博遠以為雲如哈還在惱他。
雲如海就這樣靜靜地陪著雲博遠,偶爾答上一兩句,是不是點頭,雲如海不知為什麽,他爹怎麽變得這麽愛說話了?想來,父子倆和諧相處這麽長時間,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白天雲如海就陪著雲博遠,說說話,或者相對無言,雲如海沒什麽所謂,這幾日他見到的雲博遠,是變化多端的,笑著的,無賴的,溫和的,足夠他回憶很久了。
時光如白駒過隙,三日匆匆而過,雲如海陪著雲博遠吃最後一頓午飯,很豐盛,比他們在雲家吃得都好,雲如海卻食之無味,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雲博遠,雲如海再也忍不住一腔的不舍,悲痛地喊了聲:“爹。”
雲博遠仿若未聞,仍自顧自地吃著,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多吃些吧,以後再也吃不上這這等美味了。”
雲如海放下筷子,靜靜地看著雲博遠吃,此時的雲博遠沒有悲傷、害怕、緊張的感覺,反倒是解脫了般,放下筷子,煙霞最後一口飯,笑著說道:“如海,以後爹不在了,要好好照顧你娘,以前是爹不好,這幾日你能陪我,我已經很滿足了,隻是遺憾不能再見你娘一麵。”
雲如海強忍著淚,點頭,哽咽地說道:“我會帶娘來看你的,還有阿阮,她一定會是個好媳婦的。”
雲博遠心滿意足,笑著說道:“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可不許哭了。”
士兵已經在外麵候著了,雲博遠自知時候到了,拍了拍雲如海的肩膀,說道:“如海,你長大了,雲家就交給你了。”
說完,轉身跟著士兵走了。
雲如海看著雲博遠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整個人頹廢般地倚在牆邊,過了半晌,仿佛聽到槍響,雲如海大拗,聲嘶力竭地喊道:“爹!”
此時的雲夫人似心有所感,一陣悲傷用上心頭,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一旁的努破月見雲夫人突然變了臉色,關切地問道:“娘,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雲夫人搖搖頭,半晌說道:“不是身體不舒服,隻是心裏突然難受,怕是出什麽事情了。”
努破月和雲夫人默契地看向邊城,努破月隱下心裏的擔憂,安慰道:“娘,肯定沒事的,這兩日我上街打探打探,看有沒有什麽消息傳過來。”
雲夫人點頭,她知道,不是雲博遠父子肯定有人出事了。
雲博遠行刑的全過程,堂主和君子影全全程觀看。
雲博遠被帶過來的時候,看到穿著正式的堂主,笑道:“謝謝你來送我最後一程。”
看著雲博遠輕鬆的模樣,堂主鬆動了緊繃的臉色,沉聲說道:“下輩子,別再做這麽多壞事了,我不介意下輩子繼續盯著你。”
雲博遠朗聲大笑,快意地說道:“有了這一輩子,以後隻想踏實地過生活,你放心吧。”
說完,雲博遠自覺地到行刑台上去,這裏可是他的手筆 ,沒想到是為自己準備的。
準備妥當了,時間一點一點逼近,而後槍聲響起,一切都雲消雲散。
堂主定定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雲博遠,忽然有種悵然所失的感覺,人死如燈滅,前程往事盡皆散去,怎麽感覺雲博遠得了個善終?
君子影遵守和花染香的約定,親自將雲博遠的屍體收斂了起來,當然,在這之前,士兵們再三確認雲博遠是真的死了,不然可不會讓君子影帶走。
堂主詫異,君子影笑道:“染香心善,怕雲博遠成了孤魂野鬼。”
出了軍營,發現雲從等在外麵,君子影想了想,還是將雲博遠的屍體交給了雲從,還是這樣比較妥當。
雲從見狀,要對君子影行謝禮,君子影將雲從扶住,好笑地說道:“我隻是怕他成了孤魂野鬼,還纏著畫家不放。”
雲從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