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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這樣，那國師大人應該在一開始就說清楚嘛！”白青藍望著弘帝，委屈地道，“臣女還以為，國師大人是氣憤臣女沒有跪拜國師大人呢！”
    國師臉上抖了一下，抬腳就要上前辯白，白青藍又搶上前半步擋住他，一臉委屈地問：“請問國師大人，本朝共有幾位公主和幾位郡主？”
    “本朝僅有一位公主，即朝顏公主。也隻有一位郡主，即夕顏郡主你！”國師哼了一聲，似乎找到了回擊的機會，言語中還帶著鄙夷，“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為何郡主自己反倒迷糊了？”
    “國師大人又錯了，迷糊的是你才對。”白青藍淺淺一笑，嘴上毫不留情地道，“從進殿起，國師大人六次稱呼我為郡主，想必國師大人也知道本郡主的封號是皇上親自賜下的。當年皇上還說過，“郡主尊榮等同於公主”，那我就要問了。”
    白青藍要問的根本不是國師，而是下麵座中一位老者，“請問夏太常夏大人，公主見到貴妃娘娘需要行跪拜禮嗎?”
    夏太常乃夏皇後之父，掌管宮中禮樂社稷、宗廟禮儀，說他跟國師是死對頭絲毫不為過。
    於公於私，夏太常都隻能站在白青藍這邊。
    “依大梁之禮，如非特意請安，公主見到皇後隻需行萬福禮即可，見到貴妃道萬福禮或者頷首禮便可，不行禮也無妨。”夏太常摸摸胡須，神情莊重又慢條斯理地回答道，“夕顏郡主乃皇上親封，禮同公主，見到貴妃自然無需行跪拜禮。”
    太子太傅也點點頭，接過夏太常的話道：“國師大人，太常所言無假！”
    白青藍對夏太常、太子太傅兩位老臣行了個頷首禮，轉過身又對國師道：“國師大人雖然不是大梁人，但已在大梁為官多年，怎麽還不知道大梁的禮節呢？這豈不是大大的罪過？”
    國師大概以為白青藍是個軟柿子，沒想到白青藍其實是塊花崗石，撞得自己的臉生疼。
    “皇上！”國師那張原本就紅白相加的臉此刻看起來更加豐富多彩了，他向弘帝長身一拜，嘴上誠惶誠恐地道，“臣雖然不是大梁人，但臣自入大梁起便發誓這輩子都效忠於皇上，臣對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鑒，而臣的苦衷皇上也明察秋毫！”
    國師這番話說得那叫抑揚頓挫，情之深義之切幾乎可以撼動金殿的屋頂，自然也感動了座中不少人。
    當然了，也不排除這些感動的人裏麵本身就有不少是國師的狗腿子。
    眼看弘帝的臉色緩和起來，國師話鋒一轉，矛頭再次指向白青藍。
    “倒是夕顏郡主久不在京都，在坐的各位對郡主認知都不多，郡主是否真的像她自己說的那樣誠心禮佛，恐怕就隻有郡主自己知道了！”
    國師的話音剛落，就有人立即諂媚拍馬道：“國師大人日夜為國操勞，這等艱辛豈是郡主一個女兒家可以非議的?”
    但凡眼神好點的人應該都已經覺察到了，這位白郡主看著雖然嫻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扶柳，但實際上絕對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就憑這身鎮定自若的膽氣，就已經令殿中許多男兒心中折服。
    欣賞都還來不及，誰會蠢到同時得罪皇後、成王和白將軍三家呢？
    但眼前這個拍馬屁的家夥除了眼神不好，還蠢得可愛。他見白青藍不說話，竟然還以為白青藍是理虧不敢做聲，還想乘勝追擊。
    然而，他剛張開嘴，還沒發出聲音呢，幾道目光就像箭一樣紮在他身上。
    看什麽看？
    這人一臉豪橫地把那些目光挨個兒懟回去，直到轉頭對上宇文鈺軒那張寒冰臉，登時覺得渾身一涼。
    “……”他到底還不算蠢得無可救藥，當即乖覺地坐了回去。
    宇文鈺軒收回眼神，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重新將自己的酒杯斟滿。
    托白瑾瑜的福，宇文鈺軒早早就得知了白青藍歸家一事。
    白將軍之女，瑾瑜的妹妹，夕顏郡主——那個小時候成天跟璟雯黏在一起，一見到太子就滿臉堆笑地喊太子哥哥，一見到他就扁嘴皺眉好像他是妖怪，又精靈又古怪的小女娃娃，是他對她的全部印象。
    婚約下來的時候，他已經滿五歲，知道了很多事情。他跟母後抱怨為什麽要給他定個奶娃娃，母後笑著對他道：“奶娃娃好，你才有時間長大。”
    當時他還不懂這句話背後的含義，隻覺得母後也太寵愛一個臣子的女兒了。直到聽說她生了病，要被送去庵裏撫養。
    “那不是生病，是中毒。”母後把他叫過去，單獨對他道，“有人不希望她長大，你明白嗎？”
    “回母後，孩兒還是不大明白。”半大的宇文鈺軒回答道。
    “如果她能順利長成我們喜歡的樣子，那再好不過了。如果她不能平安長大，那是我們欠她的。”母後又道。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不懂也懂了。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他覺得自己長大了，開始明白了身上的責任——雖然他的母親是皇後，他的大哥是太子，他的妹妹是父皇最寵愛的公主，但他們母子四人的處境其實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這麽美好。
    他大哥性子寬厚，做個盛世帝王還可以，但如今這麽個情況，他大哥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妹妹還小，每天隻知道吃喝玩樂。他們兄妹三個現在全靠母後一個人撐著，而他的外家又是一介文臣，沒有多少助力。
    所以，他必須要盡快成長起來，以及……他需要助力。
    而白將軍就是那個最好的助力。
    搞明白這一點之後，他跟母後都發自內心地對她好，對她的家人好。當白將軍被拿走兵權之後，他還特意提攜她的兄長。甚至，在發現璟雯和她兄長的事情之後，他還為他們遮掩，為的就是心無虧欠。
    可以負責任地說，直到今日在這座金殿上見到她之前，他的確也做到了心無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