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川將樹枝放進口袋，朝著衛生所走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村子裏沒有路燈，祁景川帶了一個手電筒照路。
    遠遠的，祁景川看到了一點燈光——那是衛生所的燈。
    祁景川莫名感到了一絲安定，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加快，朝著宮乾的方向走去。
    衛生所的門虛掩著，祁景川推門進去，率先撲麵而來的是一陣飯菜香。
    宮乾正在吃飯，聞聲抬起頭：“來啦？”
    一盞燈光、一陣香氣、簡簡單單的“來啦”兩個字，瞬間驅散了祁景川一身的寒氣。
    他吸了吸鼻子：“我餓。”
    宮乾笑了：“知道你饞肉，給你留了雙筷子，過來吃飯。”
    祁景川走到桌前，桌上擺著簡單的三菜一湯，其中有道葷菜，是學校食堂送來的。
    宮乾看清了祁景川的模樣，眉心輕蹙：“怎麽弄成這樣？”
    “嗯？”
    祁景川後知後覺地低頭看了眼自己，才發現他現在有多狼狽，渾身髒兮兮的，沾滿了泥土和灰塵。
    兩條腿膝蓋的位置磕破了，滲出了血絲。
    祁景川並不在意，在桌子前坐下，拿起筷子，淡淡道：“沒事，路上遇到鬼了。”
    “哥哥，你現在真是長大了。”宮乾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遇到鬼都能這麽淡定了。”
    祁景川夾了一塊肉：“那不是跟你學的嗎？”
    “跟我學的？”宮乾放下筷子站起身，轉身在藥櫃裏找東西，“我不是這樣的吧？我記得我每次碰到鬼都是很害怕的，畢竟我隻是個柔弱的小白臉。”
    祁景川撇撇嘴：“是是是，你最柔弱了，柔弱到能一腳把夢境生物踢飛。”
    “啊？有嗎？”宮乾裝無辜，“哥哥，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美男子，沒有幹過這麽殘暴的事情吧？”
    ·
    祁景川忍不住笑了。
    就這麽和宮乾鬥鬥嘴，他終於有了種真實感，清晰地感受到心髒在胸膛中跳動，感受到血液在身體裏流淌，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宮乾在藥櫃裏搗鼓了一陣，再轉過身時，手裏拿著一瓶碘酒和一袋子棉簽。
    祁景川問：“你拿這個幹什麽？”
    宮乾看著祁景川：“自己的腿受傷了都不知道嗎？”
    祁景川眨了眨眼，愣住了。
    生死關頭都能保持敏捷思考的頭腦卻在此刻變得遲鈍，祁景川手指尖微微蜷縮。
    宮乾這是要為他上藥嗎？
    沒等祁景川反應過來，宮乾繞過桌子，走到了祁景川麵前蹲下：“腿伸出來。”
    祁景川的大腦像是一部宕機的機器，他照著宮乾的指令，愣愣地伸出兩條腿。
    宮乾又說：“褲腳卷起來。”
    於是祁景川又愣愣地卷起褲腳。
    宮乾被他這副呆呆的樣子逗笑了：“哥哥，你聽話的時候還挺......可愛的。”
    祁景川忽然臉頰一燙，不自然地挪開目光，下意識地想要縮回腿：“我、我自己來吧。”
    宮乾握住了他的腳踝：“別動。”
    溫熱的觸感從冰涼的腳踝上傳來，祁景川垂眸看著宮乾，不知道為什麽，有種口幹舌燥的感覺。
    宮乾為祁景川磕破的膝蓋上藥，動作輕柔，小心的仿佛是對待一個珍貴而易碎的花瓶。
    祁景川心尖一陣陣顫動。
    昏黃的燈光披落在宮乾肩頭，祁景川覺得這一刻一點也不冷。
    .
    ·
    簡陋的衛生所裏，安靜的隻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就在這時，這一方小小空間內的寧靜被驟然打破，衛生所的門被再次推開，李澤夏闖了進來。
    他的模樣比祁景川還要狼狽，一頭自來卷亂七八糟，身上的棉襖被劃破了好幾個口子，腳上隻剩下了一隻棉鞋，另一隻不翼而飛，膝蓋同樣破了，傷得比祁景川嚴重多了，左膝豁了個大口子。
    李澤夏單手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宮乾挑眉：“又來一個。”
    祁景川關心道：“怎麽了？”
    李澤夏說：“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人。”
    祁景川：“誰？”
    李澤夏：“你媽。”
    祁景川“嘶”了一聲：“怎麽還罵人呢？”
    李澤夏臉色蒼白，驚魂未定地說：“不是罵人，我的意思是，我在來衛生所的路上，遇到了大勝媽。”
    “不會啊，大勝媽這個點應該在家納鞋底，不會出門......”話音未落，他瞳孔一縮，“你遇到了大勝媽？”
    李澤夏點頭，言簡意賅地說：“她求我帶她走，甚至給我下跪了，我問她要去哪裏，她也說不上來，隻是一個勁兒地求我。”
    祁景川和宮乾對視了一眼，知道李澤夏一定是遇到了和他類似的事。
    他繼續問：“然後呢？”
    李澤夏說：“然後，我說我還有事情，她突然就發飆了，渾身開始往下掉冰渣，追著我不放。我逃跑的時候發現，村子裏的模樣完全變了，到處都是冰天雪地。我隻能一個勁兒地跑，跑著跑著忽然摔了一跤。”
    祁景川沉下眉眼：“然後，你是不是忽然覺得身上發冷，特別特別冷，像是要被凍死了。”
    “對，就是這樣！”李澤夏繼續說，“我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隨手拿起一個冰塊砸過去，沒想到大勝媽被砸了一下就消失了，冰天雪地也不見了，村子又恢複了正常。我發現自己在村子的那棵老榕樹邊。”
    祁景川說：“你有沒有看見一根樹枝？”
    李澤夏臉色凝重，他攤開掌心，裏麵躺著一根樹枝，其中一端結著冰霜。
    祁景川呼出一口氣，果然如此。
    李澤夏問：“你也遇到了？”
    祁景川點頭，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簡要概述了一遍。
    李澤夏很是驚訝，他看著自己手中的樹枝，推測道：“李琳琳是被斧頭砍死的，所以你用斧頭劈她，才能逃生；大勝媽是被凍死的，所以我用冰塊砸她，才活了下來。榕樹......樹枝......那棵樹不對勁。”
    宮乾聽著李澤夏的分析，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你那顆快要生鏽的腦袋終於轉了，可喜可賀。”
    李澤夏：“......我腿也受傷了，死奸商，你幫我也塗個藥。”
    宮乾說：“自己弄，我沒工夫。”
    李澤夏：“......”
    不帶這麽區別對待的！
    ·
    遇鬼的兩人處理完傷口，幾人又梳理了一遍線索。
    祁景川將張虎家的情況告訴了他們，並且說了探聽到的關於洗禮教的事情。
    李澤夏很快反應過來：“這個村子被邪教洗腦了。”
    宮乾點頭：“所有村民的完整檔案，都在洗禮教手裏。”
    祁景川：“也就是說，我們想要知道自己的任務，必須拿到檔案？”
    “對，”宮乾勾起唇角，眼底一片森冷，“每個月，主教都會來張家村傳教三天，後天就是他來的日子。”
    祁景川立即接過宮乾的話：“我們要想辦法弄到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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