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川朝著宮乾的方向，快步走上前去。
    宮乾見到他，笑了笑：“來啦？”
    這樣自然而熟稔的語氣讓祁景川心頭一暖，他“嗯”了一聲。
    下一秒，宮乾臉色陡變，整個人都貼在了祁景川身上：“哥哥，你怎麽才來啊，這裏好黑，我好冷好餓，嚇死我了！”
    祁景川已經習慣了宮乾時不時發作的戲癮，他斜睨著祁景川：“又冷又餓？”
    宮乾點頭如搗蒜：“嗯嗯！”
    祁景川揪了揪他的衣領子：“什麽材質的？”
    “鵝絨的，”宮乾說，“鎮上給我送來的補給。”
    祁景川又問：“晚飯吃的什麽？”
    宮乾回答：“蒜苔小炒肉、番茄炒花菜、涼拌菜心，還有兩個玉米棒子。”
    穿著透風的破棉襖、啃了半個窩窩頭的祁景川：“......那你他媽的又冷又餓！”
    宮乾裝模作樣地歎氣：“唉，那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吧，都怪我太柔弱了，哥哥，你不會討厭我了吧？”
    祁景川“嘖”了一聲，吐槽道：“就你丫戲多。”
    宮乾緊緊抱著祁景川的手臂，就差把“求保護”三個大字刻在臉上。
    祁景川：“鬆開。”
    宮乾：“不鬆。”
    祁景川翻白眼：“鬆開鬆開！”
    宮乾：“不鬆不鬆。”
    祁景川嘴上不耐煩，但並沒有甩開宮乾的手。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習慣了宮乾突如其來的粘人。
    ·
    兩個人鬥了會兒嘴，稍稍驅散了這個夜晚的死寂。
    入廟前，祁景川問：“外麵都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宮乾問，“你那邊呢？”
    祁景川點了一下頭：“沒問題。”
    今夜雖然隻有他們兩個人入廟，但真正在行動的，遠不止他們兩個。
    喬白羽、李澤夏和張秋天都做好了行動的準備，如果宮乾和祁景川沒有成功，他們三人也將麵臨巨大的危險。
    祁景川從懷中取出那根代表著“主教的準允”的樹枝，他和宮乾沒有退路，隻有成功，不能失敗。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祁景川看向宮乾，“這就是這個夢境的禁忌。”
    宮乾點頭：“我認同。”
    “入廟”，就是這個夢境的禁忌。
    隻有手持這根從主教身上掰下來的樹枝進入這座廟，才能規避禁忌。
    ·
    樹枝大概有三十公分長，祁景川和宮乾一前一後，右手各自握住了其中一端。
    看著麵前的木門，祁景川不自覺心跳加速，他回頭對宮乾說：“握緊點。”
    宮乾對祁景川笑了一下：“放心吧，握緊了。”
    祁景川呼出一口氣，伸出左手，輕輕推開了木門。
    “嘎吱——”
    一聲脆響劃破黑暗，木門被推開，一股混雜著塵土的陰冷黴氣撲麵而來。
    這味道太過難聞，是常年不見光的潮濕環境特有的氣味，叫人作嘔。
    祁景川一陣反胃，就在他忍不住幹嘔時，鼻尖嗅到了另外一種氣味——
    一種濃鬱的、難以名狀的惡臭，帶著一種粘膩的、潮濕的觸感。
    接觸到這裏的空氣，都感覺有無數的爬蟲在皮膚上爬行。
    這是腐爛的臭味。
    .
    祁景川有種不好的預感，心髒重重跳了一下。
    ·
    宮乾從口袋裏取出一根火折子吹亮。
    祁景川借著微弱的火光，環視著麵前這個廟宇。
    這間廟並不算小，在他們的正前方，是一尊巨大的雕像，足足有三米多高，由於光線太弱，看不清具體是什麽模樣。
    在這尊雕像之後，密密麻麻地陳列著其他較小的塑像，像是在黑暗中沉默佇立著的一個個人，注視著兩個外來的闖入者。
    祁景川匆匆掃過一眼，那些小塑像一排排站立著，一眼看不到盡頭，少說有上百個。
    “這麽多，”祁景川喃喃道，“這都是什麽......”
    宮乾說：“先找檔案。”
    祁景川收斂心神：“嗯。”
    不管那些塑像是什麽，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拿到檔案，找出他們在這個夢境裏真正的任務。
    廟的左右兩側就是落滿灰塵的木櫃，櫃子裏擺放著一本本破舊的冊子。
    想必這就是張家村村民們的檔案。
    祁景川說：“走，先去左邊。”
    他剛抬腳走了兩步，腳底便被一個凸起的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好在他反應敏捷，很快便穩住了腳步。
    祁景川垂頭一看，這座廟的地麵不僅坑坑窪窪，而且凹凸不平，好像地裏埋了什麽東西似的。
    他顧不上這些，緊緊攥著手裏的樹枝，朝著左側的木櫃走去。
    ·
    果不其然，櫃子裏塞滿的正是村民們的戶籍冊。
    祁景川隨便抽出一本翻開，宮乾在他身後將火折子舉高，為祁景川照明。
    這本戶籍冊的第一頁，戶主名字叫張慶光，從出生年月來看，應該已經去世了。
    戶籍冊第二頁，姓名欄寫著的卻不是名字，而是【年763貨13】，出生年月這欄是空白，與戶主的關係是——【貨品】。
    在張家村的村民眼裏，主教從村外帶來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供他們挑選的貨物。
    【年763貨13】的意思是，這個女人是在張家村年曆第763年被帶進來的，貨號是第13。
    祁景川喉結上下滾動，按捺住心裏翻湧的情緒，再往後翻了一頁。
    第三頁是一個叫張三牛的人，出生於年765年，與戶主的關係是【父子】。
    一家三口的戶籍冊本該隻有這三頁，但戶籍冊卻出現了第四頁。
    第四頁，姓名欄寫著的是——【三牛媽】。
    看到這裏，祁景川瞳孔驟然一縮！
    ·
    為什麽三牛媽會有單獨的第四頁？
    三牛媽和第二頁的“年763貨13”難道不就是同一個人嗎？
    這兩頁戶籍冊究竟代表著什麽？
    在【三牛媽】這一頁最底下，還有一行潦草的手寫字跡，祁景川正要細看，忽然聽到了細微的窸窣聲響。
    他敏銳地抬起頭，問宮乾：“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宮乾皺了皺眉，搖頭：“沒有。”
    沒有嗎？
    祁景川抿了抿嘴唇，耳尖微微動了動。
    不對，真的有聲音！
    他的聽覺異於常人的敏銳，極其細弱的響動，宮乾可能沒有聽到，但他絕對不會聽錯！
    “有聲音。”祁景川屏住呼吸，用氣聲說，“是從雕像那邊傳來的。”
    二人不約而同地扭頭朝雕像那邊看去，一片壓倒性的黑暗中，密密麻麻的幾百尊塑像佇立在黑暗中，一動不動。
    宮乾微微眯起雙眼：“是不對勁。”
    祁景川的專業是建築學，對於空間的敏感程度同樣非常人能及，他額角青筋根根凸起：“那些塑像......正在朝我們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