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雲被推倒在了地上，他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看著錢星星。
    錢星星看著柔柔弱弱的一個女生，身形非常纖細，薄得像是一張紙，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
    她剛剛受過那樣殘忍的刑罰，前一秒還淚盈盈地牽著邱雲的衣角，祈求他的原諒。
    然而，這一切全部都是她的偽裝。
    錢星星依舊沒有放棄，她要淘汰邱雲。
    邱雲經營著一家劇本殺店，他自己也動手寫過不少劇本，但任憑他如何想象，都寫不出這樣的情節。
    他從來沒想過，人性中竟然會有如此大的惡意。
    ·
    “爸，主教，你們來啊！”錢星星的嗓音中充斥著一種扭曲的興奮，她放聲喊道，“張秋天早就不是原來那個張秋天了，他不是我們張家村的張秋天，否則他怎麽敢偷女人！”
    邱雲看著錢星星，忽然笑了一下。
    相比起錢星星，他覺得剛剛拉的那一車屍體，其實也沒有那麽可怕。
    雖然這是夢境，雖然夢境生物都不是人，但在這個夢境裏，千方百計想要害他的，卻是他的人類同胞。
    村長和主教邁著腳步往這邊走來，主教的步伐莫名有些僵硬，長袍下雙腿擺動得十分機械化。
    不像是兩條腿，倒像是......
    邱雲腦海裏躍出一個詭異的形容——
    倒像是兩條樹枝在往前走。
    不等他思考太久，錢星星又迫不及待地開口：“爸，主教，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不聽神的指令，我願意將功補過，張秋天就是我們張家村的叛徒......”
    待村長走近了，看到了板車上的東西時，臉色沉了下來：“麗紅，這就是你說的那些女人？”
    “是啊爸爸，就在這裏，就是被張秋天偷走的——”下一秒，錢星星轉過頭，看到了被揭開油布的板車，她嘴唇猛地顫抖一下，驚訝地喊道，“怎麽會這樣？！”
    ·
    板車上，放著的並不是女人的屍體，而是一車秸稈。
    邱雲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疑惑地說：“麗紅，你在說什麽？什麽女人？”
    錢星星麵容扭曲，眼底浮起陰鷙：“那些女人呢！你把那些女人藏到哪裏去了！是不是祁景川教你的，是不是！”
    邱雲十分茫然：“麗紅，你怎麽了？你是不是發燒了，怎麽盡說我聽不懂的話？”
    主教也走到了這邊，他不僅穿著白袍，就連頭上都戴上了寬大的兜帽，幾乎遮住了整張臉。
    “我的乖孩子，欺騙神是會有懲罰的。”
    主教的嗓音陰沉而緩慢，錢星星瘋了似的搖頭，衝上來掐住邱雲的脖子，尖叫著嘶吼：“你說啊！你快說你把那些女人藏到哪裏了！明明就是你！是你！”
    她左臉上那個烙上去的“淫”字不停往下滴血，在黑暗中顯得萬分詭異。
    “麗紅......咳咳咳......”邱雲幾乎要喘不上氣，“什麽女人，你在說什麽？我隻是......趁著著火，去地裏偷了點秸稈燒火取暖，我屋裏沒炭了，我要凍死了，我不是故意偷秸稈的，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錢星星頃刻間崩潰了，她鬆開邱雲的脖子，放聲大哭：“是祁景川教你的對不對？連他都騙我......他是第一個救我的人，他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連他都騙我！”
    邱雲既迷惑又驚恐，他看向村長和主教，肩膀止不住地顫抖：“主教，村長，我錯了，我不該偷村裏的秸稈，我......我糊塗啊！”
    他一巴掌接著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
    “我糊塗啊我！我糊塗啊！”
    錢星星尖叫道：“你別裝了！你不是張秋天！你別裝了好嗎，我求你去死，你去死啊！”
    主教冷冷道：“這裏有個不乖的孩子。”
    村長的黑色眼珠仿佛和夜色融為了一體，眼珠轉動時的“哢哢”聲格外清晰，仿佛死亡來臨前的不詳征兆。
    “你不是我的女兒麗紅，你是外麵來的壞孩子。”村長說。
    錢星星跪在地上，抱著村長的大腿：“爸，我是你的女兒啊爸！你最疼我了你忘了嗎！我是好孩子！”
    村長的表情比這個寒夜還要更森冷。
    三秒後，一絲黃光自錢星星的右手背浮現，是黃牌。
    錢星星癱坐在地。
    ·
    村長和主教離開了，他們要繼續秘密搜尋丟失的女人們。
    邱雲不再偽裝跛腳懦弱的張秋天，他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錢星星。
    他對這個女孩最後的一絲憐憫，終於被錢星星親手抹殺。
    “我是新玩家，我不知道這個遊戲該怎麽贏，但我知道，像你們這麽做，是贏不了的。”
    錢星星仰起頭：“就差一張黃牌，你就能死了。我親手把你淘汰，係統會判定我表現優異，會給我很豐厚的獎勵......哈哈哈哈哈可是你怎麽不死啊？你為什麽不去死啊？你去死好嗎，就當為了我，你不能死嗎？”
    邱雲心中百感交集，他繼續拉起板車往前走。
    錢星星忽然問：“是他，是祁景川教你的對不對？”
    邱雲沒有回答。
    ·
    時間回溯到十五分鍾前。
    邱雲在廢樓裏找到了那八具屍體，用板車拖著往回走。
    途中經過了一片墳地，墳地不可怕，可怕的是墳地裏有一間孤零零的小屋。
    邱雲毛骨悚然，忍不住加快腳步。
    然而，他卻始終有種被注視的感覺，待他回過頭，卻什麽都沒有看見。
    又往前走了一段，邱雲遇到了宮乾。
    “怎麽這麽慢？”宮乾不耐煩地說，“等你很久了。”
    邱雲不解道：“你等我？”
    宮乾絲毫不拖泥帶水：“你把車上這些東西卸了，然後去地裏裝一車秸稈回去。”
    邱雲很是不解：“為什麽？”
    宮乾的耐心僅限於祁景川可見，他懶得解釋：“照做就行了，一會兒你會知道為什麽的。”
    邱雲一驚：“是不是我被盯上了？”
    宮乾打了個響指：“小夥子，你還是有點兒敏銳的。”
    邱雲想到剛剛被注視的那種感覺：“難道是那片墳地？我被鬼盯上了？！”
    宮乾笑了：“在夢境裏，人比鬼恐怖多了。”
    ·
    而此時，宮乾拖著兩個大麻袋回到了衛生所。
    他按了按額角，頭疼道：“嘖，放哪兒呢？”
    他在裏屋溜達了一圈，麻雀大點兒的地方，實在找不到能藏屍體的地方。
    而後，宮乾打開衣櫃，從裏麵薅出來幾床棉被。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垂眸笑了出來。
    栽星畫室裏，他和祁景川把楊鳴的屍體塞進了被子，故技重施。
    ·
    就在宮乾往被子裏塞屍體時，祁景川和喬白羽來到了祠堂。
    果然，錢星星已經不在了，而徐平還在祖宗牌位前跪著。
    祁景川說：“你們的事，我不插手。”
    喬白羽點頭：“你不用露麵，我自己進去。”
    祁景川：“好，別弄得太血腥。”
    喬白羽問：“你害怕？”
    祁景川淡淡道：“那倒不是，晚上我們要在一間屋子裏睡覺，你要是身上血腥氣太重，會很難聞。”
    喬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