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消失後，祁景川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站在海鷹路的街道上。
    他抬頭望去，天空依然是那個巨大的電子屏，屏幕上的倒計時已經消失，交替閃爍著藍白色的電子光。
    祁景川眼中爬滿被白光灼燒出的血絲，眼球一陣陣的刺痛。
    那道詭異的機械女聲再次開始哼唱，低沉的旋律如同附骨之蛆，叫人毛骨悚然。
    “滋滋滋......滋滋......”
    頭頂的電子屏忽然傳出刺耳的電流聲，祁景川抬眸望去，屏幕上浮現出了一個血紅的笑臉。
    機械聲一板一眼地說道：
    【恭喜各位玩家完成第一個任務，你們的出色表現已經被係統記錄，係統將在結算後為玩家們發放相應獎勵。】
    【現在公開剩餘玩家數量：東亞服北緯31°、東京121°共3321位玩家參與集體副本，現存玩家3289位。】
    屏幕上的笑臉轉化為了哭臉，仿佛在為喪生的32名玩家哀悼。
    也許是因為他們不願意離開虛幻的美夢，即便知道這是虛假的，也心甘情願地沉溺其中，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祁景川在心中冷笑，一個冰冷的係統，還要搞出如此偽善的一套，實在是諷刺至極。
    這33名人類玩家沒有通關第一個任務，也許是因為遊戲能力不足，沒能找到離開的方式。
    機械的女聲接著說道：
    【下麵，宣布本次集體副本的第二個任務。】
    祁景川仰頭注視著蒼穹之上的電子屏，第一個任務剛結束，第二個任務便接踵而至了。
    血紅的大字緩緩浮現：
    【夢境係統鼓勵各位玩家多多互動交流，請每位玩家在倒計時結束後，找到一名同伴，並牽住同伴的手，說出“找到你了，同伴”六個字。】
    【任務限時：十分鍾。】
    20：00的倒計時再次出現，“嘀嗒”聲震耳欲聾。
    ·
    十分鍾，隻有十分鍾。
    祁景川抬手捏了捏眉心，在心裏默念三遍“冷靜”，而後環視一圈街道。
    整條海鷹路此時空無一人，一片死寂。
    不遠處的一個報刊亭開著門，祁景川大步走上前去，打開冰櫃，拿出一瓶能量飲料，擰開瓶蓋，仰頭“咕嘟嘟”喝了大半瓶。
    也許是心理作用，幹完功能飲料後，渾身的疲憊一掃而空，祁景川抿了抿嘴唇，朝著市中心的方向疾步走去。
    根據發布的第二個任務，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另一位玩家結成同伴。
    市中心的cbd是星洲最繁華的地帶，在那裏找到玩家的概率才最大。
    海鷹路距離市中心不算近，足有八公裏的直線距離，靠雙腿走過去顯然是不可能的，祁景川在街道邊找到了一輛電動車，跨上車後將油門拉到最大，電瓶車疾馳而去。
    集體副本中的時間是冬天，冷風如刀刮在臉上，掀起一陣陣的刺痛。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分鍾，祁景川一路上一個人都沒有見到，不由得焦躁了幾分。
    就在他忍不住要噴髒時，祁景川意識到了什麽，心髒忽然“咯噔”往下一沉。
    他太想當然了。
    他生活在人類社會中，每天都要和無數人擦肩而過，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找到一名同伴是很簡單的事。
    然而，星洲市的麵積將近5000平方公裏，當前存活的玩家是3289人，也就是平均每1.52平方公裏，隻有一名玩家。
    一平方公裏相當於134個足球場那麽大，這個任務的難度在於，要在十分鍾的時間內，在一百多個足球場大小的麵積裏，找到另一個同伴。
    這和大海撈針沒有任何區別。
    ·
    “唰——”
    祁景川猛然按下刹車，電瓶車的輪胎急停，幾乎要在水泥路上擦出火星。
    出於慣性，祁景川的身體往前重重一撲，胸膛撞在了車頭上。
    強烈的撞擊帶來疼痛感，反而讓祁景川的大腦迅速恢複了清醒。
    如果夢境發布的這個任務真的隻是字麵含義，那麽他有理由相信，絕大部分玩家都活不過這一輪。
    “請每位玩家在倒計時結束後，找到一名同伴。”
    “找到一名同伴？”
    “同伴......”
    祁景川眉心微微皺起，他細細咀嚼著這幾個再簡單不過的字眼，幾秒後眸光一凝——
    同伴！
    誰說這個“同伴”必須是人類了！
    ·
    倒計時還剩下最後五分鍾，祁景川迅速調轉車頭，朝著來時的方向原路返回。
    凜冽寒風在耳邊呼嘯而過，祁景川朝著海鷹路駛去，在抵達小區樓下時他徑直跳下車，大步跑上了樓梯。
    他和媽媽租住的房子在這棟樓的八層，樓裏沒有電梯，隻能靠跑。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祁景川大口喘著氣，心髒在胸膛中劇烈跳動。
    他一刻也不敢停歇，一口氣狂奔上了八樓，一腳踹開了802的房門——
    房間裏，媽媽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身體薄如紙片，目光呆滯，唯有腹部高高隆起。
    這個媽媽不是真正的媽媽，而是一個夢境生物。
    祁景川胸膛起伏，按下心頭翻湧起的種種複雜情緒，大步走到了“媽媽”身邊，牽起媽媽的手：“找到了，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