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繞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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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野糙漢寵夫記!
    他猛的一驚,摸摸洇濕的地方,手指上揩了一層水,溫熱的,他意識到自己淌眼淚了。
    他生怕被人看見,忙抹了一把眼淚,把長袍折好,把洇濕的地方藏在裏麵,放進包袱裏。
    他剛剛係好包袱,就聽見張鳴曦在外麵喊他“竹子,給我拿個皂角,我要洗頭。”
    他答應了一聲,揉揉臉,在臉上一陣亂抹,把剛剛落淚的罪證抹得一幹二淨,扯扯嘴角,放鬆了麵部表情,跑到灶屋去拿皂角。
    張鳴曦躬著身子在院子裏洗頭,白竹把皂角揉碎,揉了一手白沫,均勻地抹在他頭上。
    張鳴曦幹脆縮回手,雙手撐在膝蓋上,耍賴道“你給我洗!”
    白竹也不說話,沉默地揉搓著他的頭發,搓出一頭白沫自己都沒有發覺。
    張鳴曦腰都弓酸了,白竹還在搓,他忍不住道“好了嗎?差不多了吧,頭皮都搓破了。”
    白竹嚇了一跳,像猛然驚醒似的,手忙腳亂的給他洗去白沫。
    倒掉髒水,白竹另舀了一盆幹淨水讓張鳴曦自己清頭發。
    他進灶屋舀了一大盆熱水端到臥房,倒進洗澡盆裏,準備讓張鳴曦洗澡。
    他望著盆裏嫋嫋上升的熱氣發了一會兒呆,好像不知道自己站在這裏要幹什麽,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麽。
    熱氣撲在他臉上,撲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凝結成珠,滾落下來,他才慌忙回到灶屋,準備做飯。
    他不知道晚上該做什麽飯,站在灶台前又發起呆來。
    胡秋月回來了,她剛才帶著宴宴去買了一大塊豆腐,晚上打算煎豆腐吃。
    宴宴進門就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白竹聽到動靜才醒過來,忙跑到灶口燒火。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像丟了魂似的,動不動就發呆。
    家裏人多了,熱鬧起來了。但始終纏繞著白竹的那種惶惶不安的感覺還在,那種動不動就心酸,動不動就想哭的感覺還在。
    胡秋月想讓小兩口多點時間在一起,端著豆腐進來道“我來做飯,讓宴宴燒火,你去歇著吧。”
    白竹也不多說,也不搶著做飯,沉默地去臥房拿了鞋底坐在院子裏納。
    張鳴曦才洗好頭發,用幹淨帕子把頭發包起來堆在頭頂,正準備去洗澡,聽見白竹輕輕“嘶”了一下。
    他回頭一看,白竹呆呆的望著院門,把左手食指含在嘴裏,輕輕吮吸著。
    看來是戳到手指了,他輕笑了一下道“戳著手了?小心點!”
    白竹沒有抬頭,也沒有看他,隻輕輕“嗯”了一聲。
    白竹收回目光,低著頭,左手拿著鞋底,右手拿起針在頭皮上擦了一下,認真的納著鞋底。
    張鳴曦微微一笑,也沒在意,自己去臥房洗澡了。
    他坐在澡盆裏,用濕帕子左一下,右一下的擦著身子,突然想到剛才白竹呆呆的含著手指的樣子,心頭猛的一怔!
    他覺得自己好遲鈍,好像錯過了什麽!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白竹這幾天的表現,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白竹這幾天一直都在不開心!
    前幾天那個臉上有光,眼睛亮亮的,總是掛著淡淡笑意的白竹不見了。
    之前那個沉默寡言,一天到晚低頭幹活不敢抬頭看人,怯生生的白竹又回來了。
    他剛才為什麽會戳到手指?
    因為他在走神!
    而他走神的原因是因為自己要出遠門,白竹舍不得自己!
    自從知道自己要出遠門之後,白竹就是這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想到這裏,他的心像被人用大錘子狠狠地錘了一下,又像被人用手攥著狠狠地扯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在澡盆裏坐不住了,幾下子洗好了,擦幹身子去床邊穿衣服。
    他看見了床上收拾好的小小包袱,打開一看,裏麵有折得整整齊齊的一套衣服和一件成親那天穿的長袍。
    他抖開長袍一看,裏麵洇濕了一大片。
    他呆了,怔怔地望著那一片洇濕,半晌才伸出手指輕輕摸著那一片洇濕。
    那濕印子不但沒小,反而越摸越大,一滴滴水砸到他手指上,他才意識到不知不覺自己也流淚了。
    他並不為自己流淚而羞臊,反倒共情起來,心裏湧起了濃濃的不舍!
    白竹這個傻瓜!舍不得自己也不說,一個人憋著!
    他是個膽小羞怯的性子,若不是自己突然發現了,隻怕他寧可憋死也不會告訴自己。
    也怪自己是個糙漢子,粗心得很,天天在外麵跑,忙著備貨,憧憬著掙錢,居然沒發現白竹的不正常!
    他心裏又酸又軟,吸吸鼻子,把長袍折好放進包袱裏。也不顧洗澡水髒,扭幹帕子擦了一把臉,才拉開房門去倒洗澡水。
    白竹怔怔地望著院門,好像在發呆。
    聽見開門聲他嚇了一跳,但沒有回頭,反倒低下頭迅速的開始納鞋底,好像剛才開小差發呆的不是他。
    張鳴曦望著白竹受驚的小鹿一樣,心被利爪攥住狠狠扯了一下,被抓得千瘡百孔的,疼得差點不能呼吸。
    他倒了水,收拾了臥房,拿了木梳出來,蹲在白竹麵前,笑道“竹子,別納鞋底了,給我梳頭。”
    白竹望著他微微一笑,放下鞋底,乖乖的拿起梳子給他梳頭。
    張鳴曦一頭長發又黑又順,梳通後像一匹黑緞子披在肩上。
    白竹一下接一下地梳著,動作很輕柔,好像生怕弄疼了他,半晌才低聲道“好了,等幹了再梳起來。”
    說著就想站起來去放木梳。張鳴曦右手從左肩伸過去抓住白竹的左手,拉到胸前,雙手抓著他的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輕輕捏著。
    白竹身子哆嗦了一下,猛的縮了一下手,卻被張鳴曦緊緊攥著,沒有縮回來。
    張鳴曦聽見他好像輕輕哽了一聲,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兩隻大手把他的手緊緊地包在手心。
    白竹坐在凳子上,張鳴曦蹲在他身前,手肘支在白竹腿上。白竹左手被張鳴曦緊緊攥著,拿著木梳的右手輕輕搭在他肩上。
    倆人一個坐,一個蹲,白竹被張鳴曦拉著手,從後麵看上去,就像白竹在緊緊地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