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河晃了晃有些發脹的腦袋，非但沒有感覺到虛弱，反而覺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千錘百煉的精鋼，剔除了雜質，變得前所未有的堅韌與通透。
    先前被心魔撕扯的劇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掌控自如的凝實感。
    他看了一眼身後那三位麵帶餘悸，卻同樣眼神清亮了不少的客卿，心中了然。
    這第一層的幻陣，既是考驗，也是一場機緣。
    暴力破陣者，或許能過，但是，絕得不到這份淬煉神魂的好處。
    他站起身，對著蕭辰又是一拜。
    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誠。
    “多謝蕭先生。”
    蕭辰不置可否，目光投向大殿盡頭，那座緩緩浮現的青銅階梯。
    雲天河會意，不再多說什麽，當先領著眾人朝階梯走去。
    就在他們的腳即將踏上第一級台階的瞬間。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猛然從塔外傳來。
    整個鎮魔骨塔都為之劇烈地一顫，塔壁上的骨骸簌簌作響，仿佛隨時都會崩塌。
    緊接著，數道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隔著厚重的塔門與空間壁壘，依舊清晰地傳了進來。
    雲天河腳步一頓，臉色微變。
    他身後一名客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聲音幹澀地說道：“這動靜，恐怕是有其他人到了。”
    雲天河微微皺眉，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這條通往城主之位的路，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
    一步錯，便是萬劫不複。
    他收斂心神，不再去管塔外的動靜，沉聲道：“走！”
    一行人踏上階梯，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第二層的入口。
    ……
    與第一層的空曠詭異不同，鎮魔骨塔的第二層，像是一座巨大的兵器塚。
    空間依舊廣闊，但四周的牆壁上，密密麻麻地插滿了各式各樣鏽跡斑斑的上古兵刃。
    大殿的正中，還整整齊齊地站立著上百具骸骨。
    這些骸骨與塔身那些魔物骸骨不同，形態更接近於人，通體呈一種暗沉的玉色，骨骼表麵流轉著淡淡的幽光。
    每一具骸骨都保持著戰鬥的姿態，手中或持骨刀，或握骨槍，或舉骨盾，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它們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如同沉睡了萬古的雕塑。
    但在雲天河等人踏入這片空間的刹那——
    哢嚓。
    一道輕微的骨骼扭動聲響起，在這死寂的大殿中顯得無比刺耳。
    緊接著，哢嚓、哢嚓的聲音連成一片。
    上百具骸骨傀儡，仿佛收到了同一個指令，空洞的眼眶中，驟然燃起兩點猩紅的魂火！
    它們整齊劃一地扭過頭顱，不帶任何情感的猩紅光點，齊刷刷地鎖定在了雲天河等人的身上。
    一股恐怖威壓，轟然降臨！
    每一具骸骨傀儡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都穩穩地達到了玄仙初期。
    上百名玄仙！
    “我的老天……”
    一名客卿腿肚子都在打顫，手中的法寶都有些握不穩了。
    這等陣仗，別說是他們這幾個人，就算把整個天馬城的精銳都拉過來，恐怕也會被瞬間撕成碎片。
    雲天河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剛剛在第一層建立起來的信心，瞬間被衝擊得支離破碎。
    在大殿的最深處，所有傀儡的身後，一麵閃爍著微弱光芒的令旗，插在一座由頭骨堆砌而成的高台上。
    那顯然就是通往第三層的關鍵。
    可是，這短短的距離，卻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雲天河的呼吸變得粗重，看了一眼身旁同樣麵如死灰的三位客卿，又看了一眼那些魂火跳動，已經開始邁動腳步，緩緩逼近的骸骨大軍。
    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的神智清醒了幾分。
    眼中那絲絕望，被一股悍不畏死的瘋狂所取代。
    “拚了！”
    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手中長劍發出一聲悲鳴，仙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燃燒。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就在這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的死寂時刻，一個平淡的聲音，悠哉悠哉地在他們身後響起。
    “急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蕭辰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麵。
    背著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片緩緩壓來的骸骨軍陣。
    那悠閑的神情，不像是麵對絕境，倒像是在欣賞一場排練好的戲劇。
    隨後，他伸出一根手指，隨意地指向軍陣左前方，一個毫不起眼的位置。
    “陣眼，在那具持盾的傀儡身上。”
    他的聲音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破了它的盾，這堆骨頭架子，自己就散了。”
    嗯？
    雲天河那股準備玉石俱焚的決死之意，猛然一滯。
    他順著蕭辰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那密密麻麻的骸骨大軍中，有一具傀儡顯得尤為普通。
    它沒有手持鋒利的刀槍，隻是舉著一麵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圓形骨盾，混在隊伍裏。
    若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
    就是它？
    雲天河微微皺眉。
    但是，沒有懷疑。
    第一層的經曆，讓他對蕭辰的信任達到了頂峰。
    “聽蕭先生的！”
    他幾乎是咆哮著下達了命令。
    那股燃燒的決死之意，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集火那麵盾！不惜一切代價！”
    “是！”
    三名客卿也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天河劍訣，星落！”
    雲天河沒有絲毫保留，將自己殘存的所有仙力，盡數灌注於長劍之中。
    一道璀璨的劍光衝天而起，化作一顆燃燒的流星，拖著長長的尾焰，撕裂空氣，直奔那麵骨盾而去！
    “玄火印！”
    “碎岩刺！”
    “風刃亂舞！”
    三名客卿也同時出手，將自己壓箱底的本事全都使了出來。
    三股截然不同，卻同樣狂暴的能量，緊隨在劍光之後，匯成一道洪流。
    四人的攻擊，在空中奇跡般地融合成了一道刺目到讓人無法直視的光柱。
    目標明確，隻有一個。
    那麵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骨盾！
    “吼！”
    似乎是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骸骨軍陣中發出一陣無聲的咆哮。
    所有的傀儡都加快了速度，那具持盾的傀儡更是將骨盾猛地往身前一橫。
    盾麵上，無數古老的符文瞬間亮起，形成了一道厚重的幽光壁壘。
    然而，已經晚了。
    轟！
    光柱精準無誤地轟擊在了那麵骨盾之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聲清脆得如同琉璃碎裂的哢嚓聲。
    那麵看起來堅不可摧的骨盾，連同它後麵的幽光壁壘，如同被重錘敲擊的雞蛋殼，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
    下一秒，轟然爆碎！
    就在骨盾碎裂的瞬間，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上百具氣勢洶洶，已經衝到近前的骸骨傀儡，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的能量，齊刷刷地停在了原地。
    它們眼眶中猩紅的魂火，劇烈地閃爍了幾下，便如同風中殘燭，噗地一聲，盡數熄滅。
    嘩啦啦！
    失去了魂火的支撐，上百具玄仙級別的骸骨傀儡像是失去了提線的木偶，轟然散架，化作一地無用的碎骨。
    剛剛還殺機四伏，如同修羅地獄的第二層大殿，瞬間變得空空蕩蕩。
    隻剩下通往高台的那條路，再無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