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陸雲峰猛然一怔。
    押送重犯回天諭城？
    這可是個苦差事。
    風餐露宿不說，還要時刻提防犯人逃脫或者被劫走。
    這種差事，根本沒人願意做。
    蕭辰居然主動請纓？
    陸雲峰腦子飛速轉動，眼中的殺意，漸漸被一抹詭譎的精光所取代。
    他原本還在煩惱，在這鎮武司，自己不好直接動手。
    可是，一旦出了紅柳城，在那漫長的路途上……
    荒山野嶺，殺人越貨，再尋常不過。
    一個小旗官，押送重犯途中遭遇不測，意外身亡，實在是再合理不過的結局。
    這小子，真是自己找死！
    “準。”
    陸雲峰幾乎是立刻就批準了，聲音裏透著一股急不可耐的快意。
    “你即刻便帶著人犯出發，不得有誤。”
    “遵命。”
    蕭辰微微躬身，算是行禮。
    然後，他轉過身，拎起捆仙鎖的鎖鏈，拖著死狗一樣的雷豹，幹脆利落地走出了書房。
    隨著房門被重新關上，書房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陸雲峰獨自坐在昏暗的光線裏，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
    最終，一抹猙獰而殘忍的笑容，在他嘴角緩緩綻開。
    ……
    夕陽沉入地平線，夜色如墨，迅速浸染了整座紅柳城。
    蕭辰拖著雷豹，走下鎮武司的台階。
    那兩名衛兵像是被釘在了原地，直到蕭辰的身影拐過街角，消失在視線裏，其中一人才腿一軟，靠著石獅子滑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背後被冷汗濕透。
    “他就這麽走了？”
    “不然呢？你還想留他吃個便飯？”
    另一個衛兵聲音發顫，撿起地上的長戟，手卻抖得握不穩。
    “快，快把門關上！”
    “今天晚上，誰來敲門也別開！”
    ……
    夜幕下的紅柳城，燈火漸次亮起，驅散了街道的昏暗。
    蕭辰拖著雷豹，不緊不慢地穿過幾條熙攘的街道。
    鎖鏈在石板路上拖出嘩啦啦的聲響，引來不少路人側目。
    有人認出鎮武司的製式服裝，又看到被拖行的人，都識趣地遠遠避開，不敢招惹。
    最終，蕭辰在城中一座氣派的三層閣樓前停下腳步。
    朱紅大門上懸著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匾，萬寶閣。
    門口的夥計眼尖，見蕭辰一身鎮武司小旗官的行頭，身後還拖著個血汙滿身、生死不知的累贅，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
    但是，他仍是職業性地堆起笑容，迎了上來：“這位官爺，想買點什麽？”
    “買些布陣的材料。”
    蕭辰言簡意賅。
    “布陣的材料？”
    夥計的笑容淡了些許。
    尋常的陣旗陣盤，利潤微薄。
    他有些意興闌珊，引著蕭辰往裏走。
    “官爺是需要迷蹤陣還是簡單的聚仙陣？我們這裏都有現成的，價格公道。”
    蕭辰看都沒看貨架上那些製式陣盤，徑直走到一處專門存放稀有材料的櫃台前，目光掃過那些被禁製保護起來的物件。
    “虛空鎖神石，七枚。”
    “九轉天星木，一根。”
    “玄磁母金，三兩。”
    “還有那邊，那套七星引魂幡。”
    他每報出一個名字，夥計臉上的笑容就僵硬一分。
    當他說完，那夥計的表情已經從敷衍變成了錯愕。
    這些東西，可都是布置高階陣法的核心材料，每一樣都價值不菲。
    尤其是那套七星引魂幡，更是仙器級別的成套陣旗。
    尋常天仙修士，傾家蕩產也未必買得起。
    “官爺，這些東西，可不便宜。”
    夥計的語氣有些遲疑，甚至帶上了一絲審視。
    蕭辰沒有與他廢話，手腕一翻，一枚儲物袋出現在掌心，隨手拋了過去。
    “看看裏麵的仙石，夠不夠。”
    夥計將信將疑地接過去，神識探入其中。
    下一刻，他呼吸猛然一滯，雙眼圓瞪。
    “夠，夠了！太夠了！”
    夥計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原本略微佝僂的腰杆挺得筆直，臉上堆滿了諂媚而敬畏的笑容，聲音都高了八度。
    “前輩！您稍等，我這就去請掌櫃的來！”
    話音落下，他幾乎是小跑著衝向了二樓，生怕怠慢了大顧客。
    很快，一個身穿錦袍、體態微胖的中年人快步從樓上走了下來。
    人未到，爽朗的笑聲先至。
    “貴客臨門，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萬寶閣掌櫃親自接過那枚儲物袋，神識一掃，臉上的笑容愈發真誠。
    他揮手斥退了那名夥計，親自為蕭辰介紹起來，言語間極盡恭敬，甚至主動抹去了零頭，還附贈了不少輔助性的布陣材料。
    交易完成，蕭辰將所有東西收入囊中，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然後，拎起地上的雷豹，轉身便走。
    掌櫃親自將他送到門口，看著他拖著人犯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才緩緩收斂，低聲自語：“鎮武司什麽時候這麽有錢了？區區一個小旗官，出手如此闊綽？”
    ……
    鎮武司。
    陸雲峰端坐在太師椅上，指節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
    昏暗的燈火在他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讓那張本就陰沉的臉，更顯猙獰。
    他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
    派出去盯梢的探子回報，蕭辰並未出城，反而去了萬寶閣，買了一些布陣的材料。
    這個舉動，讓陸雲峰心頭那股不祥的預感再次冒了出來。
    蕭辰想幹什麽？
    臨死之前，揮霍一番？
    不對。
    陸雲峰猛地坐直了身子。
    萬寶閣，布陣材料……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
    這小子，難道察覺到了什麽，想在路上布陣反殺？
    不過，那又如何？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陣法都隻能拖延自己死亡的時間。
    陸雲峰眼中凶光一閃，從懷中取出一枚通體漆黑的玉簡。
    玉簡的頂端，雕刻著一個栩栩如生的猙獰鬼頭。
    雙眼的位置是兩個空洞，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中逸散出來，帶著一股陰冷不祥的氣息。
    他將一縷神識注入其中。
    鬼頭空洞的雙眼中，驟然亮起兩點猩紅的光芒。
    “鬼麵佛。”
    陸雲峰的聲音壓得很低，在死寂的書房中顯得格外陰森。
    玉簡中沉默了片刻，傳來一個粗糲沙啞，仿佛砂紙摩擦般的聲音。
    “陸百戶？真是稀客。找我，可是又有發財的買賣？”
    “一單生意，三百萬。”
    陸雲峰直接報出了價碼。
    玉簡那頭，聲音明顯一頓，連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三百萬？殺誰？”
    “鎮武司，一個叫蕭辰的小旗官。”
    陸雲峰的語氣冰冷。
    “他正要押送一名重犯前往天諭城，我要你，在路上將他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