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空城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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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百川!
南臨
清晨,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在這條寧靜的街道上。
街道兩旁的房屋和店鋪都還緊閉著門扉,仿佛整個世界都還在沉睡之中。
青石板鋪成的路麵,因為夜間的露水而顯得濕漉漉的,陽光照射下,石板上映出微弱的光澤。
街道兩旁的大樹隨風輕搖,枝葉拂過屋簷,發出沙沙的聲響。
偶爾,幾聲鳥鳴劃破寧靜,顯得格外清脆。
街道上空,一隊隊的燕子在空中盤旋,它們似乎也在為街道的寂靜感到悲傷。
整個南臨城的街道,呈現出一種飽經滄桑的淒涼。
仿佛是一幅水墨畫卷,淡淡的,卻又充滿了生機。
張烈堯和公孫思銳,兩人各自牽著一匹馬,從北城門外慢步走進城門。
張烈堯牽著的朔風,全身黑色,如同黑緞子一般的油光放亮,四個馬蹄子卻是,猶如賽雪一般的白色。
公孫思銳牽著的雪影,全身雪白發亮,沒有一絲雜塵。
兩人兩馬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馬蹄聲和腳步聲,顯得格外的清脆和響亮。
張烈堯臉上充滿了對故土的思念和向往,打量著四周,仿佛要把這些景色,永遠收入記憶一般。
公孫思銳安靜的陪伴著,慢步並肩前行……
張烈堯的腳步,很自然的朝著西城中段,那個曾經居住了十三年的家走去……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府宅,逐一出現在眼前。
那座府宅門口,卻多了一個孩子。
瘦小的身形,頭發擼到頭頂上紮成了馬尾。
杏眼濃眉,嘴唇紅潤,皮膚猶如白玉,又如同粉嫩的桃花一般,這模樣和打扮,讓人無法分辨到底是男是女。
孩子手裏拿著一把木劍,有模有樣的舞動著……
張烈堯停下腳步,觀看孩子舞劍,臉上不知不覺流露出一抹笑容。
公孫思銳隨之停下腳步,看著男孩舞劍,臉上也是一副柔和。
孩子似乎感覺到有人,停止舞劍,轉身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兩人問道
“你們是誰啊?”
張烈堯臉上帶著笑容拱手行禮道
“在下張烈堯,張昭!”
“這是我弟弟公孫思銳,公孫智!”
“請問你姓甚名誰,為何在此處?”
孩子打量著兩人道
“我姓殷,名正,字熙元。”
“這裏原本就是我家,我當然就在這裏了!”
張烈堯呆愣的看著孩子問道
“這是你家?”
殷熙元道
“當然是我家,我師父說了,我在這裏出生,所以就該在這裏長大。”
張烈堯抬頭看了一下,門頭掛著的匾額,上麵寫的卻是閆府。
張烈堯疑惑的道
“這牌匾寫的是閆府,可你說自己姓殷,怎麽會是你的家呢?”
“還有……這裏以前乃是祿王府,正是在下的家!……”
殷熙元直視著張烈堯道
“你騙人!……我師父說我在這裏出生,如果這是你的家,為何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張烈堯和公孫思銳,兩人下意識的相視而笑。
張烈堯臉上帶著笑容問道
“孩子,你幾歲了?”
殷熙元道
“師父說……我出生在夏季炎熱的時候,現在已經六歲了!”
府宅裏傳來老沉的呼喚聲
“熙元!……你小子又跑哪去了?……”
殷熙元轉身看著府宅裏喊道
“師兄!……我在門口!……”
一個身穿淺灰色僧服,胡須花白的和尚從裏麵走來,和尚乃是年滿六十一歲的了空。
了空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用一個手指,指著殷熙元道
“熙元!……你也太皮了!……你說說……你把我剛從地裏拔來的大白菜,放到哪裏去了?……”
殷熙元臉上帶著笑容道
“師兄!……我一直在這裏玩……都不知道你何時拔了白菜!……”
“你自己把白菜弄丟了,還來怪我!”
了空收起笑容,略有嚴肅的道
“人不可妄言!……孰真孰假……你想好了再說!……”
殷熙元滿臉笑容的拉著了空的衣袖,搖啊搖的道
“師兄!……我看你太忙了……所以幫你把白菜砍碎……你也就不用切了……直接捧進盆裏洗洗……就可以下鍋了!……”
了空道
“可你還沒說在哪呢!”
殷熙元滿臉笑容的道
“師兄……你回房裏找找……”
了空疑惑的問道
“你放在房裏了?”
“誰的房裏?”
殷熙元道
“當然是我們倆人的房裏啊!”
了空道
“走!……你自己帶我找去!……”
殷熙元滿臉笑容的指了指,身後站著的張烈堯和公孫思銳道
“小爺有客來訪,恕我沒空幫你找白菜了!”
了空這時才發現,門口站著兩人,還有兩匹馬。
了空打量一番兩人,行以僧人之禮道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遠道而來,請進府去,喝杯清茶,用些齋飯如何?”
張烈堯雙手合十作揖道
“大師相邀,晚輩就不客氣了!”
了空道
“施主不必客氣,請進去吧!”
了空牽著殷熙元的手,往府裏走去……
張烈堯和公孫思銳,跟隨在後走進府宅。
了空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兩人道
“施主原本也是這座府宅的主人,想必對此間並不陌生。”
“兩位先把馬匹牽去馬廄,隨後來正堂裏喝茶用齋,可好?”
張烈堯點頭道
“好!……有勞大師了!……”
張烈堯和公孫思銳,牽著馬匹朝後院的馬廄走去……
殷熙元揚起小臉看著了空道
“師兄……那個牽著黑馬的人說,這裏是他的家,你剛才也說,他曾經是這裏的主人,難道他說的是真話嗎?”
了空有些感傷的道
“這裏原本是閆家的老宅!”
“祿王受封之後,搬來這座府宅裏居住,所以更改牌匾為祿王府。”
“因為你出生在這座府宅裏,師父想讓你在這座府宅裏成長。”
“但師父覺得……這座府宅……永遠都應該是閆家的老宅!”
“所以又把牌匾改回原來的閆府。”
“剛才那個牽著黑馬的人,便是祿王世子。”
殷熙元似懂非懂的點頭道
“哦!……原來如此!……”
了空忽然想到了什麽,直視著殷熙元道
“你個小鬼頭!……差點讓你糊弄了!”
“快帶我去找白菜!”
殷熙元臉上浮現一抹,半哭半笑的表情笑著道
“嘿嘿嘿……師兄!……你就不能……自己去找嗎?……”
了空道
“你這小子太喜歡捉弄人了,你以為師兄還會上你的當啊!”
張烈堯和公孫思銳,返回來到院子裏,看到一老一小倆師兄弟,還在此處僵持不下。
張烈堯臉上帶著笑容道
“走吧!我幫你們去找白菜,如何?”
了空和殷熙元,下意識的同時看向張烈堯,皆是一副含糊不清的笑臉。
了空欲言又止的道
“這……不太好吧!……”
殷熙元移眸看著了空問道
“師兄!……有人幫你找不好嗎?……”
了空道
“人家是客人!……怎麽好讓人家動手!……”
殷熙元道
“你不是說……這裏也是他的家嘛!……那讓他去找有何不可!……”
“兩位大哥哥,跟我來吧!”
殷熙元說著往一個方向走去……
了空急切的道
“熙元!……不可無禮!……”
張烈堯笑著道
“哈哈哈……有意思!……大師不必擔心……孩子想玩什麽把戲……我陪他玩玩就是了!……誰還不是從這麽小長大的呢!……隻是……這孩子似乎比我小時候……還調皮可愛呢!……”
“思銳,走吧!……我們去陪孩子玩!……”
公孫思銳笑了笑道
“哈哈……走吧!……我也想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麽鬼!……”
張烈堯和公孫思銳,說話間跟著殷熙元走去……
了空無奈,隻好跟在後麵往裏走……
走進清靜典雅的院子,來到二樓的房屋門口。
殷熙元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跟來的三個人,滿臉笑容的道
“師兄!……其實吧!……我隻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才沒有告訴你……才想著……應該讓你自己開門去看看!……”
“要不然……我們都陪你到門口了……你就自己開門看看唄!……”
了空臉上帶著笑容歎息道
“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做你的師兄……我認栽了!……”
了空說話間,走上前去,雙手把兩扇精致木門推開,往裏走去……
殷熙元嘿嘿嘿的嬉笑著往裏走……
張烈堯和公孫思銳,滿心好奇的跟著走進去……
房間裏的大床,被換成了兩張並排擺放的僧人床榻。
靠牆的那張床上,幹淨整潔沒有一絲灰塵。
靠窗的床上,用大白菜擺成一個很大的……坐墊?……看上去像是坐墊……但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了空、張烈堯、公孫思銳,三人臉上都寫滿了問號。
殷熙元來到床前,指著床上的大白菜,很自豪的道
“師兄!……你看……我是不是很聰明啊!……”
了空移眸看著殷熙元問道
“熙元!……這些白菜……為何擺在我的床上?……”
殷熙元道
“因為我要幫你成佛啊!”
三人臉上的疑惑更深了幾分……
了空問道
“擺這些白菜……我就能成佛了?……”
殷熙元滿臉笑容的點頭道
“對呀!……師兄!……你坐上去就可以成佛了!……”
了空臉上帶著笑容道
“誰聽說過……坐在白菜上麵成佛的!……你這是從哪裏學來的?……”
殷熙元道
“我聽你和師父念誦經文的時候,說過佛祖成佛,都是坐在蓮花座上麵的。”
“我也問過你和師父,什麽是蓮花座。”
“你和師父都說,荷花和蓮花長的一樣。”
“雖然家裏沒有荷花池,但是師父和師兄,帶我去過月府老宅,師父還親手摘了一朵荷花給我。”
“我在想啊!……荷花那麽小……師兄怎麽可能坐得上去!……”
“這大白菜葉子拚一下,看上去和蓮花一樣了吧!”
“師兄坐上去,不就能成佛了嗎?”
三人忍不住大笑起來……
殷熙元看著三人,疑惑的問道
“你們笑什麽?……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了空無奈的笑著道
“哈哈哈……熙元!……白菜終歸是白菜……怎麽可能和蓮花一樣呢!……”
殷熙元滿臉認真的道
“佛曰眾生平等,萬物不同,也可相同。”
“白菜雖然不是蓮花,但葉片掰開來,擺放成蓮花圖案,也可充當蓮花寶座!”
“隻不過……師兄是否能夠成佛……我就不知道了!……”
了空收起笑容,表情認真的向殷熙元,行以僧人之禮道
“阿彌陀佛!……”
“師兄跟隨師父,修行二十九年,沒想到還沒有六歲的師弟,能夠悟出佛語來,真是慚愧啊!”
“不過……這些白菜葉子……還得收去膳房……否則今日……便沒有菜……可以給師父吃了!”
殷熙元歎息道
“哎!……好吧!……或許這就是佛祖心中坐了吧!……”
殷熙元說話間,開始動手收拾床上的白菜葉子。
了空上前幫忙一起收拾……
張烈堯和公孫思銳,呆愣的站在那裏,看著一老一小師兄弟倆人。
張烈堯喃喃細語道
“眾生平等!……這世上……真的能眾生平等嗎?……”
了空抱著收拾好的白菜,轉過身來,看著張烈堯道
“世上萬物,隻要有生命者,皆為眾生!”
“萬物生長,皆有他的道理,也有各自的作用。”
“好比小草,看上去毫無作用,但如果土地光禿,山洪爆發時毫無阻擋,那麽激流就會淹沒了人世。”
“這樣看來……小草不僅有用,而且還是不可缺少的呢!”
張烈堯拱手道
“多謝大師,晚輩受教了!”
正堂
天色漸暗,點亮燭火。
忘塵、了空、殷熙元、張烈堯、公孫思銳,圍桌而坐。
忘塵道
“貧僧師徒,來到南臨,巧遇熙元在那間屋子裏出生。”
“想著他與這座府宅有緣,所以沒有事先跟施主說一聲,便自作主張,改了牌匾,住在此處,還請施主見諒!”
張烈堯臉上帶著笑容道
“這座府宅,原本就是屬於大師的,我記得父親說過,府宅一直都是記在,大師的俗家名諱之下。”
“我們一家人,不過是暫居而已!”
“所以……如果有一天,大師來此住下,不得有任何阻攔。”
“當時我想著……大師乃是方外之人,應該不可能回到南臨來居住。”
“即便是回到南臨,榮王府猶在,想必隻會選擇在榮王府居住。”
“沒想到……還是父親有先見之明,很篤定的說,如果大師不來南臨居住便罷,如果來了,必定會來閆府居住。”
忘塵道
“阿彌陀佛!……如今我已經把榮王府,更名為月府!”
“我和了空,時常帶著熙元去月府看看。”
“但是我覺得,熙元既然在這裏出生,還是讓他在這裏長大為好!”
張烈堯移眸打量著坐在一旁,安靜聆聽的殷熙元,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點頭道
“是啊!……熙元看上去很聰明的樣子,而且看他使用木劍練武功,雖然用的是木劍,但招式看著很不一般。”
“我正猜想,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夠把這麽小的娃,教育得如此好。”
“不曾想……娃娃竟然是大師的弟子!……”
忘塵道
“施主謬讚了!熙元才六歲,充其量隻能看出來他很頑皮,而且活潑好動。”
“不過……幸好他也有能安靜下來的時候,比如說現在……”
殷熙元一雙黑葡萄眼眸,在張烈堯和忘塵之間遊走,臉上浮現一抹笑容問道
“師父,你和大哥哥,是在說我嗎?”
張烈堯笑了笑道
“熙元!你才六歲,我的兒子比你還大五歲,所以你應該稱呼我伯父或者叔叔。”
殷熙元打量著張烈堯道
“我看著……你沒有那麽老啊!……我師兄胡子都花白了,你連胡子都沒有!”
“師父帶我去海溪趕集的時候,我看見過那些年輕人。”
“你別以為,南臨隻住著我們三個,我就什麽都不懂!”
忘塵看著殷熙元道
“熙元,不得無禮!”
“按照輩分,你確實該稱呼這位施主伯父!”
殷熙元道
“可是師父!……他沒有師兄年齡大,為何輩分大了那麽多?”
忘塵道
“在師門中,師父收徒的時間先後決定了徒弟的輩分,而不是每個徒弟的年齡大小。”
“如果現在為師收某人為弟子,他的歲數即便比你大很多,也要稱呼你為師兄!”
“但撇開師門來說,世上的人,如果有血緣關係者,那就按照家裏的排序來區分長幼輩分。”
“如果沒有血緣關係,那就是以年齡大小來區分輩分了!”
“你與這位施主,沒有血緣關係,按照輩分你是該稱呼為伯父或者叔叔。”
“但你母親臨終前說過,他們夫妻倆人,乃是祿王府的家仆和丫鬟。”
“如果按照這個來說,這位施主,還可算得上是你的主人。”
“如何看待你的身份,就看這位施主了!”
張烈堯呆愣的看著忘塵問道
“忘塵大師!……你說……熙元的父母是……祿王府的家仆和丫鬟?……”
忘塵點頭道
“熙元的母親臨終前,是這麽說的!”
張烈堯回想了一番,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道
“我父親生前樂善好施,經常收留逝去雙親的孤苦孩子。”
“其實並未曾把他們,當做家仆或者丫鬟,而是當做一家人看待。”
“所以……熙元不必叫我主人,稱呼我伯父就成。”
殷熙元站起來拱手行禮道
“拜見伯父!”
張烈堯笑著道
“哈哈哈……好孩子!……真是太討人喜歡了!……好好的跟師父學習,等你長大些,我封你為王,讓你進宮與我的孩子一起,為南國恢複太平而奮戰。”
殷熙元拱手道
“謝伯父厚愛,我一定好好努力,絕不會辜負師父、師兄,還有伯父的希望!”
張烈堯笑著道
“哈哈哈……好!……太好了!……真是出乎意料啊!……來一趟南臨……竟然得到如此靈兒!”
張烈堯站起來,向忘塵拱手行禮,深深一拜道
“大師慈悲,救下孩兒之恩,張烈堯沒齒難忘!”
忘塵道
“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施主不必言謝!”
“我們師徒二人,養育熙元六載,他就如同我們的孩子一般。”
“倒是施主……竟然對熙元一見如故,還把熙元看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了!”
張烈堯道
“熙元在這裏出生,又在這裏成長,而且是我父王收養的孩子生下的娃娃,他父母不在人世,我自然就成了他的親人。”
“兩位大師,既然沒有讓熙元出家為僧,想必也希望他將來前途無量吧!”
“那麽……這孩子既然與我有緣,我一定把這孩子視如己出,讓他一生平步青雲,絕不會讓他受到半點委屈!”
忘塵和了空,站起來行以僧人之禮道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