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妖異與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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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孝侯府的喪宴雖已過去了好幾天,但當日忠孝侯寵妾滅妻的行為卻被傳了出去。
忠孝侯府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有禦史還因此在朝堂上彈劾忠孝侯穆淩峰的品行。聖上把穆淩峰宣進了宮,隻是口頭上訓斥了幾句,卻並沒有什麽實質的懲罰;眾人見此,也不好抓著不放;縱然還有耿直的言官繼續上奏,也翻不出什麽風浪。
朝上如此,朝下卻不是這麽回事。那些高門大戶的正室們很看不上忠孝侯的行為,原本有意想跟忠孝侯結親的幾家都淡了下來......
這件事跟邵家本沒什麽關係,但今日府上卻接到了一張忠孝侯府的帖子。隨帖子一起來的還有忠孝侯府的管事以及他所攜帶的若幹謝禮。所謝無它,是為了當日邵家救穆青林之恩。
俞氏將帖子放在了桌上,用眼光詢問著在坐幾人要不要去。
邵長恒是可去可不去。
邵長陵則品著最近得來的新茶,隻說聽嫂嫂的。
邵顏低頭想了想也說聽俞氏的。
俞氏端詳著那張帖子,有些猶豫。邵俊見了便開口道:“娘,那日反正我們也沒事,既然接了帖子,去一次也無妨啊。”
“既然俊兒這麽說,那就去吧......”接下來五人便商量起了回禮的事,等各方麵都敲定之後,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幾日後——
邵家五人照例分了兩撥坐上馬車。今日倒是一路順暢,不過一會兒便到了侯府。
邵顏隨著眾人踏入侯府時,隱約覺得有些不舒服。那種感覺,跟喪宴當日看到那個木槿......很像......不,應該說比那日要更強烈了。
離侯府前廳的距離越近,邵顏胸口沉重的感覺便越強;就在大家將要進入前廳時,邵顏終於忍不住捂緊了胸口。
“顏兒,你怎麽了?”
“妹妹?”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瞳孔微縮,心口在劇烈的跳動,一種讓人惡心的感覺浮了上來!
視線中,豔麗的紅色翩然而來,邵顏琥珀色的雙目不自覺的往上移了移,正對上一雙妖異迷離的眸子。
那日離得遠,邵顏並沒有看清,卻不知道原來這木槿的眼睛竟生的這般美。不光是邵顏,在場邵家眾人除了邵長陵之外,一個個都癡癡的望向了那雙眼睛。
邵長陵皺了皺眉,抬步上前擋住了木槿的視線。邵家人一激靈,紛紛回了神。
妖異的雙眼眯了眯,木槿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邵長陵。從他的臉到他的脖子再到他的身形,目光終是停留在了邵長陵的右臂上......頓了頓,木槿才嬌嗔著往身後道:“侯爺,邵家的幾位客人來了。”
忠孝侯穆淩峰端坐在前廳的正位上並未起身,隻笑著招呼邵家人進屋裏來。倒是穆青林和穆修兩人急急的趕了出去。穆青林乍見邵顏的神色,忙上前道:“顏妹妹可是不舒服?”
穆修聽到是邵顏不舒服,馬上看了過去;見邵家眾人正密不透風的圍著邵顏,便下意識的走近了幾步。
他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前麵一人的紫袍。邵長陵有些不悅的轉過頭來,墨黑色的雙眼打量了一下穆修,便收回了目光。
邵顏明明聽到了周圍眾人關切的聲音,但她的嘴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琥珀色的瞳孔中所倒映的影像,是扭曲以及灰暗的。原本生機盎然的花草在逐漸枯萎,一種奇怪的韻律在耳邊環繞。邵顏分不清那是什麽語言,隻知道它的旋律充斥著悲傷,絕望。仿佛是死前的掙紮,又或是絕望的悲鳴。
邵顏的雙眼逐漸朦朧,她的嘴裏也無無意識的哼起了那個旋律。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侄女...小侄女!邵顏!醒醒!”
鼻尖飄來了一股淡淡的木蓮花香,那是第一次遇見那個人時聞到的味道......木蓮花......
“小叔叔......”
原本灰暗扭曲的世界在褪去,邵顏的雙眼逐漸恢複了清亮。她抬起頭,看清了圍住她的眾人。
“爹,娘,哥哥,穆小姐,穆公子,還有小叔叔......呀,好冰!”此時邵長陵正握著邵顏的左手,見她說冰,忙放了開來。邵顏詫異的看著那隻大手離去,心裏不知為何有些空落落的。
邵家眾人見怪不怪,這叔侄兩平時關係就好,有些時候難免親昵了些。不過這畢竟是在別人府上,俞氏免不了責怪道:“瞧你多大的人了,就知道跟你小叔叔撒嬌。給娘看看,是不是昨日天氣涼,染了風寒?”說罷,便把手伸到了邵顏的額頭上。
“沒發熱啊......莫非是...”
“娘!隻是頭暈了暈,現在已經好了。”邵顏立馬在原地走了幾步,以示自己好了。眾人見邵顏沒事,都鬆了口氣。一行人總算進了屋內。
眾人進屋後,先跟忠孝侯穆淩峰見了禮,才相互客套著坐了下來。
穆淩峰撫了撫下巴率先開口:“當日多謝邵夫人和邵小姐的救命之恩。內人隻留下了這一兒一女,若出了什麽事,本侯真不知該如何跟九泉之下的夫人交代。”
邵長恒忙拱手道:“不敢不敢。舉手之勞而已,侯爺切勿如此掛懷。”
穆青林起身朝邵家眾人施了一禮,誠懇的道:“邵夫人,顏妹妹,青林在這裏謝過二位。”穆青林的眼光一一滑過邵家眾人,待看向邵俊時,秀麗的雙眼越發柔和。邵俊的心噗通噗通跳了起來,他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頭,看向了桌旁的白玉茶碗。
穆青林見著邵俊的反應,用帕子捂著唇,淺淺的笑了笑,連日來拉緊的神經莫名的鬆了一下。
就在氣氛正好的時候,原本默不作聲的木槿突然笑了笑,上前行禮道:“妾木槿,見過邵大人,邵夫人,邵公子,邵小姐......誒喲,這位公子妾該怎麽稱呼呢?”木槿指了指邵長陵,有些嬌羞的低了低頭。
邵家眾人都不願意接木槿的茬,穆修和穆青林更不願意出來幫木槿打圓場,屋子內一下子安靜了起來。木槿見眾人不搭理她,眼眶紅了紅,轉頭看向了穆淩峰。
穆淩峰眼神一厲,掃向邵長陵道:“這位公子難道是啞巴嗎?沒聽到我家瑾兒在問你話?”
邵顏有些擔憂的望向了邵長陵,邵長陵平日裏嘴上不饒人,可別在這時候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啊。這忠孝侯可不比之前的崔家......
邵長陵垂著眼眸,理了理長袍,才起身道:“不才在下邵長陵,隻是一介商人,因嫡兄貴為戶部尚書,才有幸來侯府做客,不勝惶恐!”邵長陵頓了頓,接著道:“隻是我聽聞這位瑾兒姑娘是府中妾室,按理說妾是半個奴婢,我雖行商,但好歹也是戶部尚書府的二老爺。隻聽說過主問奴,沒聽說過奴問主......”
“侯爺~”
“大膽——”
木槿退回到穆淩峰身邊,妖異的眸子仿佛要滴出水來。穆淩峰看的又心疼,又無奈,“都眼瞎了?沒看到木姨娘哭了嗎?還不拿帕子來——”同時眼光狠狠的刮過邵長陵,厚重有力的手指咯吱咯吱響了起來。
邊上的丫鬟被穆淩峰這一吼嚇得六神無主,隻有離穆淩峰最近的一個婦人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做工還算精致的帕子,遞了上來。木槿抬頭掃了一眼那個婦人,嬌嗔著道:“有勞慧姨娘了。隻是這帕子麵料粗糙,我怕刮傷了自己的臉......”說罷從袖口處掏出一條素白如雪的帕子,輕輕的擦了擦眼角。
被稱為慧姨娘的婦人有些難堪的拿著帕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下意識的看了穆淩峰一眼,卻見對方根本連看都不看她。垂下眸子,慧姨娘默不作聲的退到了一邊。
邵長恒其實並不願意與忠孝侯府交往過密,見自己的弟弟頂撞了忠孝侯,忙歉意的就要告辭。
“舍弟未長在京都,多有失禮之處,還望侯爺海涵。下官這就帶舍弟回去嚴加教導!”
穆淩峰並未發話,隻是沉默著打量起了邵長陵。原本心裏的不滿漸漸被疑惑所取代。他朝前探了探身,有些遲疑的道:“你是邵老大人的兒子?是庶子?”
邵長陵挑了挑眉,答了聲是。
“你姨娘可是姓傅?”
邵長恒和邵長陵交換了個神色,默默的點了點頭。
穆淩峰的神色有些莫辨,他抬頭看了看窗外,語氣悠遠得道:“邵夫人和邵小姐救了小女,大恩不言謝,以後若有侯府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大可直說,本侯必會盡力。”
邵家眾人忙謝過了穆淩峰。
在準備告辭離去時,穆青林咬了咬唇,突然開口道:“爹,女兒跟邵夫人、邵小姐頗為投緣,可否留她們去青蕪院用了午膳再走。”
穆淩峰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但目光掃過了邵長恒、邵長陵、邵俊三人有些猶豫。穆修見了忙跟著道:“爹,你若有事要忙,孩兒可代您照顧邵大人他們。”
穆淩峰笑著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木槿;木槿忙羞紅著臉,撲進了穆淩峰懷裏,兩人竟旁若無人的開始打情罵俏。邵家眾人無法,隻得分成了兩撥,各自跟著去了。
木槿從穆淩峰的懷裏抬起了臉,看著邵家眾人離去的方向,嘴角牽起了一個莫測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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