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狀告當今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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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眾官員和女眷紛紛就位。隻聽內殿裏的太監一聲高喝,接著鼓樂聲響起,身穿明黃色繡金龍長袍的明德帝攜著一名麵容普通,卻舉止端肅的中年女子一步一步走上了那至高的寶座。
眾官員見帝後來了,紛紛起身相迎。邵顏站在人群中,悄悄抬起頭望了眼明德帝和他的皇後。明德帝的表情隱藏在冕旒下看不真切,倒是那名皇後,讓人肅然起敬。她早已年華逝去,原本就不美麗的麵容上更是添了些細細的紋路,但她的姿態舉止堪稱完美。一抬手一踏步間貴氣天成。
就在邵顏好奇打量前方的同時,邵長陵卻悄然將目光移向了她。雲卿瑤的話猶自在耳邊響起:不,你不是因為她是你的侄女才如此關心她的......
不是因為這個,還會是因為什麽?邵顏是他的侄女,血脈相連的親人,他自然時刻注意著她,關心著她。就像對待其他家人一樣......
想到家人這個詞時,邵長陵墨色的眸子閃了閃。他將目光轉向了邵長恒、俞氏、邵俊以及穆青林。
也許......還是有些不一樣的。但究竟是哪裏不一樣,他一時卻說不上來。是關心太過,仰或是其他什麽?神思不屬之際,一個陰鬱黑暗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裏緩緩響起。
“哢哢哢!是欲望!”
“你說什麽?”邵長陵嘴唇未動,腦海中卻響起了自己的聲音。黑暗的聲音怪笑了聲,曖昧的道:“你不是在想她跟你的那些家人有什麽區別嗎?我告訴你~是所含欲望的不同。”
“欲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哢哢!人啊,真是自欺欺人的生物。其實你不是不明白,隻是不敢去想罷了。人不過就這幾種欲望。撇去生死、錢權、便是情感了。你對你的那些家人存在著親情,而你對她除了親情之外,還存在著另一種情感......”
邵長陵的呼吸一頓,隻覺得脖頸處爬上了一股冰涼的氣息。那個聲音在他的耳邊越發纏綿,“一男一女,即便有著血緣之絆,依舊抵不過人類最原始的情感。我的小傀儡~你真的想不到嗎?哢哢哢哢!”
“住口!你休要亂說!”
就在邵長陵的目光凝結成冰之時,最上首的帝後已經相扶而坐。
“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滾雷一般的朝賀聲乍然響起,邵長陵隻得斂下憤怒之情,隨著眾人跪了下來。明德帝滿意的抬手道:“眾卿平身!今日是皇後的生辰,無需拘束,坐吧。”
隨著眾人入座,鼓樂聲一轉漸漸變成了舞樂之曲。幾百位身姿嫋娜的舞女隨著曲子翩然入場。在座的大臣以及他們的女眷俱都滿臉笑容的欣賞著這段舞曲。
皇後朝明德帝點了點頭,遞上了一杯瓊漿玉釀。明德帝笑了笑一飲而盡!座下的臣子們見了,也拿起了桌上的酒,熱鬧的喝了起來。
一時間歌舞升平,好一派繁華景象。
仆婦打扮的黎氏拚命的握緊了手,才製止住了將要衝出去的舉動。想她餘府門前的血跡未幹,冤案未破,這狗皇帝卻在龍椅上飲酒作樂!她恨!她不平!
雲卿瑤似乎感覺到了黎氏的情緒,她反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現在還不是時候,母親,再等等,再等等......
同樣情緒複雜的還有範明和邵家一行人。範明的目光時不時的看向雲家的方向,邵長恒和邵顏亦然。邵俊則擔憂著穆青林的身體,心想著這該死的宮宴什麽時候結束。邵長陵低頭飲著酒水,一會兒想著剛剛的話可能是邪物的把戲,但一會兒又想著自己會不會真的存了這齷齪的心思。他的腦子裏一團亂麻,隻能繼續灌著酒水。俞氏見家裏人談興不高,索性專心看起了舞蹈。
曲終,舞女們跪下行禮,口呼皇上萬歲皇後千歲。明德帝心情很好,一個賞字下來,下麵的內侍女官們笑開了花。
接著便輪到各位官員的獻禮了。有些官員規規矩矩的準備了貴重的禮品,有些則讓家中的子女也做了準備。所謂準備,便是即興的才藝展示。心思淺一些的是為了讓家中的子女有更多的展示機會,好方便說親;心思重一些的則將目光瞄準了在座的皇親國戚。明德帝邊上的內侍取過禮單,高高唱響了禮品的名稱和所送何人。
望著精美華貴的禮品被一一呈上;一個個少男少女陸續上場,雲卿瑤的目光明亮了起來。直到內侍唱到了禮部侍郎雲洲的名字!雲洲轉頭朝後麵看了一眼,雲幕辰正準備出列,卻沒想邊上的雲卿瑤豁得將杯中的酒水灑出。華麗的衣裙一下子染上汙漬,雲幕辰瞪大眼睛看向了雲卿瑤,雲洲和廖氏則是滿臉怒容。雲卿瑤迎著他們的目光,緩緩起身道:“既然妹妹沒辦法演出了,就由姐姐代勞吧。”
“雲卿瑤,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回雲家了?”雲幕辰壓低聲音恨恨說著。廖氏也搖了搖頭道:“你既然敢這麽做,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表演出什麽!”雲洲有些不讚同,卻被廖氏按下了。
雲卿瑤迎著周圍人懷疑和不解的目光,緩緩走向了那個高台。她遙遙朝帝後行了一禮,朗聲道:“雲家長女雲卿瑤今日來此,想現場寫下一段文字獻給娘娘以及陛下!”
“哦?雲卿瑤?”皇後的眉頭微微一擰,低頭看向了剛剛唱詞的那位內侍。內侍疑惑的搖了搖頭,單子上分明寫著是雲家的嫡女雲幕辰表演一段雲上舞。怎麽就變成了長女雲卿瑤呢?
皇後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女人間的小把戲。她倒不在意表演的是嫡女還是庶女,隻要賞心悅目即可。於是便點頭準了。明德帝更不關心這種事了,他大袖一揮,懶散的靠在了龍椅上。
內侍見帝後都無意見,便讓下麵的宮女去準備筆墨紙硯。雲卿瑤靜靜的立在高台上,兩眼平和。喉嚨口的異樣和恐懼的情緒仿佛都已遠去,她握了握那隻空蕩蕩的袖管,無比慶幸自己的左手也能寫字。雖不好看,但頂用就行。
須臾,宮女和內侍布置好了桌台筆墨。雲卿瑤深深地呼出口氣,舉起左手,蘸墨提筆!
皇後笑了笑,朝明德帝道:“這姑娘竟是用左手寫字,倒是有趣。”明德帝懶懶的點了點頭,拿起了一杯酒又是一飲而盡。雲卿瑤在台上不知寫些什麽,時間用了很久。漸漸地周圍的說話聲小了下來,俱都停下望向了高台。內侍有些不耐煩,正待上前催促,卻沒想雲卿瑤突然左手一揮,最後一筆落下,她長長的舒了口氣。
宮女上前打算取過桌上的紙張,卻被雲卿瑤先一步拿在了手裏。她略過旁邊的宮女內侍走下高台。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她又往前走向了寶座上的兩人。
明德帝邊上的內侍大喝一聲:“大膽!”
雲卿瑤順勢跪在了帝後的麵前,她用左手舉起紙張遞了過去。明德帝揮了揮手,讓皇後去取。皇後略一沉吟,便接了過來。
紙張鋪灑開來,上麵的字並不怎麽好看,但皇後娘娘卻頓住了。她低下頭看了一眼雲卿瑤,複又將注意力回到了紙張上。原本舒展的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堆褶子,皇後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直到看完了這裏麵的所有內容,她才高聲喝道:“雲卿瑤你抬起頭來!”
雲卿瑤依言抬起了頭。
“你是餘惜舟的未過門的妻子?”
“是!”
“這張是狀紙?”
“是!”
簡簡單單的兩個是字,讓原本醉生夢死的明德帝和周圍閑聊的官員女眷紛紛豎起了耳朵。明德帝放下酒杯坐起身子,目光陰沉沉的看向了地上的雲卿瑤。
“你寫的這些東西可是真的?”
雲卿瑤將頭磕在地上道:“回皇後娘娘的話,臣女所說皆是事實!若有一句假話,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夫餘惜舟一家的滅門慘案不是盜匪所為,而是一位位高權重的大人做下的——”是的,雲卿瑤並沒有把所有的真相寫在紙上,否則等不到她說話,皇後為了皇室體麵也不會再讓她開口了。她現在必須營造出一種氛圍,一種讓明德帝騎虎難下,不得不讓她開口的氛圍!
殿內突然變得寂靜無聲。明德帝的手一緊,淡淡的哦了一聲。他站起身看向雲卿瑤道:“你說餘家的滅門案不是盜匪所為?有何證據?”
“證據就是臣女的這隻手!”雲卿瑤拉開袖管,露出了那隻殘缺的右臂。靠的近的依稀還能看到斷掌處包裹的布條以及浸染上的暗紅色血漬。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雲洲更是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他該如何是好,是上前製止,還是按兵不動。
不待雲洲有所動作,雲卿瑤接著便道:“臣女的右掌便是那人的屬下砍下的!”
全場嘩然——
皇後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簡直膽大包天!皇城腳下,竟有如此猖狂之輩!雲卿瑤你放心,陛下和我會為你做主的,你說,今日你要狀告的那個人是誰?!”
雲卿瑤朝後麵望了一眼,黎氏坦然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認出黎氏麵貌的婦人驚訝的捂住了嘴。黎氏走上前後,跪在了雲卿瑤邊上如是說道:“民婦乃餘老太醫的長媳,餘惜舟的母親黎氏。”
皇後詫異的伸出手道:“快快請起,夫人為何如此打扮?”
黎氏抬起頭,灼熱的目光刺向明德帝道:“仇人殺光我餘府全家後還不能放過民婦。民婦沒法,隻得苟且偷生!”黎氏話畢,席麵上頓時響起了激烈的討伐聲。
“什麽人這麽猖狂,敢在京都地界追殺臣子之妻!”
“天啊,莫非餘家的事真的不是盜匪做的?”
“餘家那是一百七十三條人命,盜匪再猖獗,也不敢成群結隊的進入京都啊!”
“餘老太醫一家死的冤啊!請陛下和皇後娘娘為她們主持公道!”
“請陛下和皇後娘娘為餘家主持公道!”
“請陛下和皇後娘娘為這一百七十三條人命主持公道!”
越來越多的臣子跪下進言,明德帝的手抖了抖,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皇後奇怪的喚了一聲遲遲不發話的明德帝,卻見明德帝轉過頭,一把奪過皇後手中的狀紙。他細細看了一遍,見雲卿瑤並沒有提到主使人的名字以及細節,便悄然鬆了口氣。
明德帝捏緊了手中的紙張,涼然道:“既然如此,黎氏、雲氏你們倒是說說要狀告的那個人是誰?”
黎氏和雲卿瑤交換了一個眼神,齊齊拜下道:“我們要狀告的便是當今聖上——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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