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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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往北吹!
王淩看過信想了又想,就是沒想出來什麽好主意,他想起閆老師作為過來人可能能解決這問題,上閆老家去的時候就問,閆老師,如果有許多女字生追一個男學生,這男學生不想搭理她們該咋辦。
閆老師還沒開口,閆老就笑出了聲,咱家淩子有人追了,好事兒啊,有啥糾結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小子,你聽好了,有句老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要不喜歡人家,就絕了她的念想,老吊著人家七上八下的最麻煩,你要喜歡人家,就好好相處,有機會帶回家來,叫我們兩個過來人給你把把關。王淩不曉得說什麽好,隻是硬著頭皮一個勁點頭,岔開話題說點兒別的有趣的事情。閆老師感覺到了他的窘迫,曉得年輕人麵皮薄,沒再往下追問,也沒好調侃他。
王淩連夜又打著手電筒回信,沐生,你太厲害了,有多少女學生追你啊,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想了又想,給你想了個好主意,你不喜歡她們,就把她們一個個單獨叫到一個陌生的繁華地方,跟她當麵說清楚,說自個兒有女朋友也行,在老家有娃娃親也行,隨你咋瞎編都行。隻要人家相信就行,別拖著,拖來拖去拖成仇就麻煩了。挺起胸膛,鼓起勇氣,去戰鬥吧。你最親密的戰友王淩
兩人之間的鴻雁傳書從未曾斷開,都是第一時間念,第一時間寫,第一時間發,從未耽擱過。沐生出了國也一樣,他出差也一樣,這手書筆談一直持續到有了網絡,有了手機才算結束,那會兒兩人之間的通信換了種方式,更便捷,更快速了。
沐生很留戀鎮北那個家,一大家子十幾口人相親相愛,和和美美,不吵不鬧,不像別的人家,整天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生。也許是有文化品位高吧。沐生一放假就激動萬分往回跑,家裏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姐夫和王淩。王淩今年也上大學了,鎮北高考狀元上了京大,心心念念的願望實現了,早就曉得外甥能行,不比差。就是不曉得曆史有啥好的,唉,其實建築也不咋樣。沐生一到快放假就愛胡思亂想,心也不在肝花上,精神總是集中不起來,一會兒就飛了。風又在向北吹,沐生的心也早就飛回了鎮北那個心心念念的家。
沐生回家就跟王淩整天黏在一起,王淩開學就要進京了,各自有各自的世界,各自的夢想,追夢少年也開始要走出家門,邁出第一步了。兩個小娃娃長成了小後生,也要去幹些後生們愛幹的事兒,比如去大海子遊泳,比如說去喝酒吹牛,沐生和王淩跟著姐夫早就學會了遊泳,水性還不錯,可姐夫不讓兩娃娃單獨去,要去也得姐夫一塊去,可現在姐姐姐夫都挺忙得,兩人都升了官,管得事兒多,雜七雜八的事兒也多,整天忙這忙那,哪有空閑時間跟兩娃娃廝混。
兩人叫上好友,整天在外麵瘋,長成後生了,大人管不了,也管不過來,由著娃娃們瞎折騰,隻有老媽嘮叨個沒完,怪怨爹他姐也不管管這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二貨。快樂的暑假生活很快就結束了,沐生先回了學校,新生入學還得幾天,老爹說準備進京辦事,順道把王淩送到學校,神神秘秘的,也不曉得搞什麽鬼。
沐生在運動,學習,玩鬧中緊張又愜意的度過了的四年大學生活。身量很高,快一米九了,喜歡上運動的他經常跟一幫兄弟們奔跑在運動場上,身子又壯實不少,成了學校知名的校草,不少懷春的少女向他眉來眼去,騷情的很,沐生有的想法,不想搭理招惹這些人,煩了就特意叫考到省城學財務的外甥王雁經常來學校找他,兩人經常出雙入對,親密無間地說笑打鬧,跟王雁說好不能穿幫給添堵,這樣那些含情脈脈眼神勾子一樣的純情少女才幽怨的遠離了沐生,打那起就安生了許多。為此,王雁沒少敲詐勒索他,
出國的事兒已經辦妥,順利過五關斬六將,成功拿下美國留學簽證。家裏都挺支持的,就是母親又嘮叨個不停,喬老師有職業病,得治。也不見嘮叨別人,就愛說這也不行,那也沒味,還是老爹好,不囉嗦,要錢給錢,要人找人,所有手續基本上都是老爹托人找關係辦妥的,老爹辦事就是叫人放心。
準備好一切的沐生回了趟家,跟家人特別是王淩又過了一段黏糊的日子,王淩準備考研繼續把考古進行到底,整天在故紙堆裏打轉轉。姐夫想讓他回上海去,反正現在王淩放寒假過年指定要去上海,一家人陪爺爺奶奶開心開心,熱鬧熱鬧。沐生去過一回,姐夫家挺大,上下兩層,房間挺多的,他爸媽待人挺熱情的,老兩口已經退休在家,開了個小公司做點生意買賣,把家打理的古色古香,很有江南水鄉的味道,聽他們講,老家在無錫,家裏還有不少親戚,現在也經常來往,順便在老家請了個遠房親戚作保姆,家裏打掃得窗明幾淨。上海的飯菜不好吃,啥菜都要放醬油白糖,幸好有姐姐在,每天都能吃上口地道的鎮北飯,姐姐的手藝傳承了母親,湯頭很香,黃米糯米年糕炸得香甜酥脆,家裏人都誇姐姐做飯比母親強。
美國是個神奇的地方,有句話說得挺經典,如果你愛他,就送他去紐約去吧,如果你恨他,也送他去紐約去吧,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好地方。沐生去的時候是老爹送的,老爹出過國,有護照,有商務簽證的記錄,這次因私出國,手續也沒打嗑絆。安頓好沐生,老爹就回去了,家裏門外一大攤子事等著他呢。
沐生在美國留學兩年,結識了不少朋友,各式二樣啥人都有,沐生口語好,沒有交流障礙,人又好動,啥人都能處得來。融入見識理解了美國人的自由生活,那就叫自生自滅,你想幹什麽,隨你,沒人過問,你出了什麽事,隨你,有警察有法院有大使館,搞定,沒人過問。估計就是你死了,也隨你,沒人過問。每個人都隻為負責,不過問別人,別人也不過問你,包括父母妻兒。這就是美國,追求自由自在生活的沐生如魚得水,如沐春風,兩年留學生活一晃就過去了。在校的時候,沐生就開始打工,也打問了不少公司,投了不少求職簡曆,最後被一家不大不小的建築公司錄用,從此就要世界各地到處跑,在地球上轉圈了。
沐生專程回了一趟家,提前就跟王淩約好在鎮北見見,好想你們,我的親人們。
沐生回去的時候,一進門就被王淩堵了個正著,王淩接過行李說,早就計算好你回來的日子,提前跟單位請了假,從上海掐著點兒趕過來,我都想叫你在上海轉機,相跟上回來。沐生進屋洗了把臉,很沒形象地上炕往鋪蓋上一靠說,碎娃娃,給舅舅上根煙。王淩一下樂了,從兜裏掏出煙火遞給沐生說,看把你能行的,充大做老擺架子這一套有模有樣的,看我不捶死你。說完就上炕把沐生撲倒打鬧一通才歇手。兩後生點上煙在炕上靠著鋪蓋吞雲吐霧,好不自在,家的感覺真好。兩人東拉西扯聊了聊家裏的事兒,母親地主家小姐出身,活得很有品味,每天早上起來要去蓮花池逛逛,散散步,練練香功木蘭拳,回來隨路買幾瓶奶子,熱得滾燙喝上小半碗吃幾塊小點心,才開始一天的勞作。記得小時候為了能蹭著喝上口奶子,兩人輪流早早起身走半條街去牛奶供應站打奶子,天黑著走夜路也不怕,刮風下雨也一天不拉,就為多喝上一口香甜的奶子。母親一天的生活很規律,雷打不動,啥都提前打劃好,做事有板有眼,家裏啥都井然有序,有條不紊。老爹被訓練得生活品味跟著上了檔次,時常品品茶,看看報,重體力活姐姐跟虎子全包了,姐夫跟嫂子隻能打打下手,女漢子還是那麽風風火火,彪悍得很,拉人肚皮眼都不眨一下,可能殺豬宰羊也不在話下。一放假老爹老媽就成了老太爺,往炕上盤腿一坐,對抽著帶巴兒紙煙,等著人侍候,過上了地主家的生活。劉苗苗也工作了,沒考上托關係進了銀行,每天點點票子就把錢賺了,談了個對象還沒成,人還小不著急。劉義哥的離婚大戰結束了,最終還是離了,這回聽說要回來都推說有事沒回來,嫂子改嫁走了,劉苗苗叫老媽帶著,在家裏住。薛英當兵去了兩年,覺得還是家裏好,準備回來了。王雁這個死丫頭倒是回來了,也進了銀行,混進了機關,整天能不夠,跟一幫小姐妹玩得昏天黑地,不亦樂乎,從來瞅不見個人影。
在家裏跟王淩廝混了幾天,吃了不少老娘姐姐做的好吃的,跟姐夫老爹匯報了下的事兒,教訓了一通王雁又被連哄帶騙訛去不少好東西。帶著家的味道,懷著不舍和眷戀,沐生又出了國。
坐在飛機上,看著機身邊飄蕩的白雲,遠處湛藍的天空,沐生又想起了大海子,好象化身成了海麵上飛翔的水鳥,自由地追尋著想要的東西。
沐生走了很多地方,攬工的日子過得很快,一忙起來,沒明沒黑的,幹生活沐生不惜力,認真細致,老板很滿意,錢也賺了不老少,幹工程的都是拚命換來的,趁年輕,多掙點多存點,看到眼生好玩的東西,沐生就買好放好,定期打包寄給王淩和姐夫,叫他們給大家散散,抽空也回去了幾回,盡量從上海轉機,跟王淩相跟著回去,小哥倆也交流交流生活的體會感悟,王淩也帶著漂亮婆姨找過幾回,提前約好玩幾天。
沐生這幾年過得很忙話,忙生活,忙應付那些追求的小妞,啥人都有,黑的,白的,黃的,可就是打不起精神,沒感覺就是沒感覺,直到有一天遇上了他。
紐約的地下室很多,房租比起地上的便宜很多,沐生在這兒已經住了大半年了。他不想伸手跟大哥要,跟家裏總說勤工儉學賺得錢夠花,不用家裏操心他的生活費,他自個兒能搞定。其實,他就是覺得想吃多點苦,體驗體驗人間疾苦,磨煉磨煉自個兒的意誌。而且他有許多自個兒的想法,並不想在父母哥姐的羽翼下,做一個米蟲或者跟屁蟲。他想過自個兒想過的生活,這種生活可能普通人難以理解,可他就是不由自主喜歡這種生活。
他在地下室認識結交了不少跟他同樣懷揣夢想來異國他鄉打拚的年輕人,有文藝範兒憤世嫉俗整天文縐縐張口閉口談情懷說浪漫的,有技術範兒埋頭苦學連上廁所都抱本書一天不說一句話木訥的,有商業範兒一門心思賺錢整天背個包見人就推銷產品俗套的,有勤奮範兒踏實做人做事特別認真一板一眼能吃苦的,有職業範兒挖空心思溜須拍馬想盡千方百計往上爬的。眾人百態,在小小的紐約地下室
,一一呈現在沐生麵前。他不曉得他屬於哪一種,可能象他這樣的可能連成為其中一員都沒有資格,他就是個漫無目的隨性而為隨意散漫的混子,不曉得方向,不曉得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他什麽都試著幹幹,什麽都幹不長久,涮盤子,端盤子,跟車送貨,國內代購,搬磚砌牆,粉刷油漆,曬圖水電,他什麽都幹,無所謂髒,無所謂累,他隻想在這個行當混下去,站穩腳跟,一步一個腳印,學點兒真本事。
這種日子持續了四五年,他跟女孩子嚐試著交往,嚐試著去愛她們,可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女孩子不是他心儀的女子,也許是女孩子看不上他這個不學無術一事無成潦倒頹廢的窮小子,也許是別的什麽原因,最後都長久不了,一一分手了。
他也歇了跟女孩子交往的心思,一門心思爬在工地幹生活,熟悉蓋房子修公路建橋梁的各種瑣碎事情。空閑的時候,他就去酒吧聽歌唱歌,想想心事。這天晚上,他正在僻靜的角落裏喝著酒,聽著噪動不安的搖滾樂,一名樂手正聲嘶力竭地賣力唱著,突然一聲槍響,整個酒吧亂了起來,又是一陣淩亂的槍聲四處響起,酒吧裏的人到處亂跑,沐生也忙活拾亂從地上爬起來,跟隨著人流往外跑,慌亂之中,他絆了一下,跌倒在地上,好幾隻腳從他身上踩過,沐生疼得差點兒昏了過去,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著往外跑,他跌跌撞撞被拉著往外跑,出了門,那隻手鬆開了他的手,一個人拚命往前跑,他也拚命往前跑,一心想著遠離這個另人心悸驚悚的地方。他頭暈眼花跑出去很遠,實在累得跑不動了,就靠在牆角挺屍,上氣不接下氣大喘氣,咳嗽個不停。
他歇息了老半天,才站起來慢慢往住的方向走,已是午夜時分,涼颼颼的,他縮著個脖子強忍著疼痛回到地下室,開門進去,一頭栽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不曉得過去了多久,他才醒過來,回想著酒吧發生的事情,他心有餘悸,又在床上躺了半晌,才掙紮著爬起來,脫光衣裳,查看傷勢,還好,胳膊腿都全活兒,都得多,沒傷筋動骨,他打開家裏常備的醫藥箱,給身上的傷處塗抹碘酒消毒,抹上紅花油消腫。他腰酸背痛,也沒心思打理自己,賴好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把毛巾蘸濕擦了擦身上的汙漬,穿戴齊整衣裳出了門。找了個小餐館點了碗牛肉麵解決了肚子問題,又去咖啡館叫了杯拿鐵,呆呆地透過落地長窗看著車來車往,人流不息的街道出神。一坐就坐到了無黑,他才回到家繼續睡。
第二天,他又去了工地,工頭問他咋回事兒,一聲不吭就沒來上工,扣十天薪水,他也沒爭辯,隻說昨天感冒發燒了,沒來得及請做。工頭又嘟囔埋怨了幾句,說了些下次注意啥的話,沐生也沒太在意,隻是繼續幹原本的生活,一聲不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