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司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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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佑錦走了進來,看向司中,隻是問道:“父親,您怎麽來了?”
“俗話說得好,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不是?”司中笑著回答道。
司中看著司佑錦朝著桌案走去,笑中帶著一絲苦澀。
他該如何開口,此番對上的是至親至愛呢?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了。
司佑錦無奈的笑了笑,而後走向了桌案前,打算和司中說一說現在的局勢,司中擺了擺手,示意司佑錦不用說了。
司佑錦還是將所有的情況和司中說了一遍,司中也沒有走,則是靜靜地看著司佑錦對著桌案上的地圖說著。
那一日孫鴿被綁,原以為珠繡會是幕後主使,本想著孫鴿命在旦夕,隻覺得心頭滿是憂愁。
如果孫鴿出現在了戰場之上,如果孫鴿被育荒當做威脅,這讓司佑錦該如何?
可是等到他走進將軍府自己跪在那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一時之間想到了什麽。
這麽多年了,珠繡一直都在孫鴿身邊,孫鴿不可能沒有絲毫察覺的,可是如果察覺到了為什麽沒有告訴自己呢?
當所有的細節連接到一起的時候,所有的不可能也就成了唯一的答案。
一個最讓自己不願意相信的答案。
一個最壞的答案。
如果孫鴿就是荒主呢?
想到這司中第一時間就去找了齊彥德。
請命來到了這邊關城,這裏依舊是那般的熟悉。
當他來到這大帳內,看見司佑錦因為這個主帥之位絆住了腳步的時候,隻覺得他自己來對了。
被主帥之位束縛住了的司佑錦,就像是那山間猛虎被拴上了鏈子。
她的謀略的確過人,但是現在的她更適合奔向敵人將所有的黑夜撕碎,而後發出震天長嘯,喚來黎明的曙光。
此時的司佑錦已經說完了現在的一切,然後看著司中笑著說道:“爹爹,我們一定能鋪好通往盛世的路。”
哪怕隔著麵具,司中都可以看見司佑錦那眸子裏迸發出的光芒,那滿是期許的眸光裏充滿了希望。
麵前的司佑錦和他自己心中的那個少年不斷地重疊。
那一年春,他在山間舞著長槍,他的長槍舞的那叫一個虎虎生風,他創出了新的招式給自己看,他臉上的得意是藏不住的。
他的模樣是極好的,是四個兄弟當中模樣最出眾的,繼承了母親第一美人的優點,美的雌雄莫辨。
都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他的這一副皮囊可是被京都的姑娘們稱作玉公子的。
“三哥,你看我的長槍,可有長進?”
司昀將長槍立在身旁,笑的一臉的得意。
司中撚開手中的花生殼將花生米丟進口中,躺在那巨石上,翹著二郎腿懶懶的曬著太陽,身邊放著的是一把長劍。
司中嘴裏嚼著花生米,瞥了一眼那個站在陽光下的少年。
一身魚白色的衣裳,衣擺上是那祥雲仙鶴的暗紋,墨發被高高束起,迷人的桃花眸裏盛滿了世間的柔情,薄唇揚著一個好看的弧度。
司中收回目光,半晌才懶洋洋的開口:“司家的長槍就你喜歡。”
“我可看不出來,你還是去問老爺子吧。”
說著司中坐起身子,盤腿坐在巨石上繼續吃著花生米,而後將長劍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我還是喜歡用長劍,一人一劍走江湖,多帥啊!”
司昀撓了撓腦袋,傻憨憨的笑了笑,“我們四兄弟中,就三哥你的武功最好,所以才喊你幫我看看我這新創的招式嘛。”
“不過三哥仗劍江湖的夢很帥,我還是喜歡持長槍戰四方,平戰亂佑安寧。”
司昀手摸了摸紅纓下自己刻上的那個昀字,眸光帶著溫柔,緩緩的開口:“三哥,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有一個夢。”
司中的眸中帶著一絲疑惑看向了司昀。
司昀站在陽光下,笑的燦爛,直直的站在那,就如他身邊的那杆長槍一般,眸子裏閃著期許的光。
隻聽見他一臉認真的說道:“我要用我的長槍挑起司家的大旗,我要用長槍為盛世開路!”
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在自己的兄長麵前放出豪言。
那時候的司中丟在空中的花生米沒有落在口中,而是落在了地上,司中聽著司昀的話愣在那。
司昀見司中呆愣愣的,而後挑眉,喚了一聲:“三哥?”
“噗,噗嗤······啊哈哈哈哈哈。”
這山間一時間傳出了司中的笑聲,司昀一時間臉紅了起來,嗔責:“三哥,你笑什麽啊?”
司中一時間笑彎了腰,從巨石上站起身拿著長劍跳下走到了司昀身邊,勾住了司昀的脖子,笑著說道:“你小子,想什麽呢?”
“盛世哪裏是那麽好成的?你怎麽這麽癡?”
“別癡人說夢啦!走走走,回家吃晚膳去!”
司中說著,勾搭著司昀就往家的方向走,司昀被司中勾搭著,隨著司中的步子走著,但是還是不甘心的說道:“我才不癡,我是認真的,三哥。”
“好好好,癡昀,三哥知道啦。”
“喂喂喂,三哥,怎麽喊上我癡昀了?”
兩個兄弟踏著夕陽有一句沒一句的拌嘴,朝著將軍府的方向走去。
直到後來,大哥和二哥戰死,父親站在自己的麵前,他手裏拿著長劍,第一次頂撞了父親,“我的長劍,是要仗劍天涯的!”
那時候的父親是那般的無情,給出的回答是:“不論你是用長槍也好,還是像你的兩個兄長一樣用其他武器也好,你哪怕是拿著一把鋤頭,你都得扛著和我上陣殺敵!”
“為什麽!”
“因為你是我司家的兒郎!”
司中聽著父親的回答,眸光暗了下去,父親的命令無法違背,他跪在那,沉默不語。
司家,為國而生,佑民而亡。
是啊,自己的大哥本喜愛詩文,但是後來啊,他喜愛的書籍變成了兵法,院子裏看不見他吟詩的身影,而是在庭院裏拿起了長刀。
他的二哥雖才思敏捷,但是自小身子不好,幼時是家中的藥罐子,但是後來還是拿起了雙鞭奔赴了沙場。
就在司中準備認命了的時候,司昀拿著長槍踏入了廳堂,身上穿著那一身屬於他的銀甲,“父親,我願去,讓三哥留下吧!”
父親沒有說話,算是默許。
就這樣,自己這個三哥卻沒有先一步踏入邊關。
而是那個少年自告奮勇,扛著長槍,帶著隊伍踏上了這片土地,踏上了他的不歸路。
那一天,他離開將軍府的時候。
他笑著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安撫性的拍了拍。
然後依舊用他的招牌笑容說道:“三哥的劍是用來仗劍天涯的啊,我就去挑起我的司家的大旗衝向我的夢啦!”
可司家的兒郎,終歸逃不了上戰場的命運。
在十六歲那年,自己也被父親強製帶來了邊關,自己一到大營就見到了他,他比自己記憶中的模樣黑了不少,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容貌。
他看見自己的時候,衝著自己再次露出了那個許久未見的笑容。
他依舊懷揣著那個遙不可及的夢。
所有的對戰中,司昀一直都是拿著長槍衝在最前麵。
他是最不要命的那一個,也是這沙場之上最閃耀的存在,一身銀甲,一杆長槍。
他不論在哪都樂嗬嗬的,每次贏得勝利,他總能拿著長槍迎著曙光衝著自己笑的燦爛。
他仿佛就是這曙光本身。
十七歲那一年,持續了數年的苦戰終於結束,敵軍徹底被擊退。
這個少年站在那黑土之上,當一束光撕開那夜空,當這束光再一次照到每個人的身上的時候,他再也無力回身衝著自己笑了。
他甚至連自己的身子都有些撐不住了,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銀甲撞擊地麵發出聲響,他的銀槍在他撐不住身子的時候被他用最後的力氣深深地插入了這片土地。
他麵朝朝陽跪在那土地上,身上數把武器貫穿他的身體,滾燙的血液不斷地從傷口滲出,順著那些紮入他體內的武器流出,凝結成一顆顆血珍珠融入了這片黑土。
司中發了瘋一般衝到他身邊。
自己呼喚著他,他沒有回應,而是看著那朝陽,嘴角揚起了和往日裏一樣好看的弧度。
他想要說些什麽,唇瓣微微啟張,可是一張嘴便是那血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他朝著朝陽笑著,唇瓣微微開合,吃力地吐出每一個字:“三哥,盛世我看不到了······”
“替我看······”
他笑著,眸中的光一點點消失,他口中的血順著他的下顎垂下最後一根血絲,陽光照在那上麵,折射出晶瑩的光。
癡人說夢,癡人······說夢。
終歸是大夢一場。
司中跪在他的身邊哭的撕心裂肺。
可是那時候金甲摩擦的聲音,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
他們的父親站在那,一身金甲,冷眼看著麵前的一切,眸子裏沒有絲毫感情,就好似自己的麵前,這個逝去的生命並不是他的兒子一般。
但是他卻蹲下了身子,抱起了這個少年,他隻是說:“昀,父親,帶你回家。”
他的長槍屹立在這片黑土之上,風吹起紅纓露出了那個昀字。
光打在司中的身上,帶著一絲暖意,伸手握住了槍身,將長槍從地上拔了出來。
後來,他提著長槍來到了墓前,將長槍倚著少年的墓碑,擊敗了少年後準備離開。
手裏提著長劍,司中走了沒幾步,就停下了腳步,衝回了那個少年墳前。
站在少年的墳前,他拔出了長劍在那個少年的長槍上,劍尖微動,他利落的在昀字邊上刻上了一個中字。
看著那新刻上的中字笑了下,呼出了一口濁氣。
將長劍收入鞘中,摸了摸自己的長劍,眸子裏帶著一絲不舍,將長劍倚著他的墓碑放著。
提起他的長槍,轉身離開了。
踏著夕陽,走在了回將軍府的路上。
這一次,隻有他。
自此,仗劍天涯的俠客葬在了此處,那大放厥詞的癡人又扛著長槍出現在了那黑土之上。
再後來?
再後來這片黑土之上又出現了一個少年,十二歲的少年扛起了屬於她的長槍,像他一般一身銀甲,手持長槍,踏光而來。
他們懷揣著同一個夢想,他們是同樣的癡人。
他們最得意的武器便是這一杆長槍,他們說著同樣的話,做著同樣的事。
一個人的夢,是癡人說夢。
可是當一個癡人做出了實踐,當一個又一個懷揣著相同夢想的癡人出現,他們一步一步,癡癡地追著那個遙不可及的夢。
這個夢啊,愈發的近了。
癡人說夢嗎?
是了,是癡人說夢,可是當癡人多了。
夢也可以變為現實。
司佑錦見司中看著自己半晌不說話,不由得皺了皺眉,“父親,父親?”
“你怎麽看?”
司中的思緒被司佑錦拉了回來,那個少年的身影仿佛出現在了司佑錦身後,司中朝著司佑錦露出一抹笑容,開口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屯。”
容他再想想,該如何麵對自己那曾經的愛人。
也就是這個時候張晝帶著董雁七人走了進來,“將軍,她們······”
司佑錦看著她們皺起了眉頭,剛要開口說讓他們回去,卻沒想到雲糯糯先一步開口,“將軍,我們想像之前的池櫻姑娘一樣不輸男兒!”
聽到這個名字司佑錦一愣,皺著眉頭要反駁什麽。
而後就聽見司中說道:“你從不輸於男兒,隨著你的心,追著你的光,大步向前吧。”
雲糯糯聞言高興地笑了,“老將軍您是同意了嗎?”
司中點了點頭。
雲糯糯七人則是高興地笑著。
司佑錦聽著這話愣在了原地,抬手摸了摸臉上的麵具,什麽話都沒有說出口,隻是怔怔的看著司中。
司中和司佑錦四目相對,隻是微微笑了笑。
司佑錦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而後告辭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