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不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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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司佑錦走出將軍府,看著天邊魚肚微白,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鬼麵,今日要去上朝了。
    未穿往日的朝服,一身銀甲。
    看著瑞王府的門楣,司佑錦再次吹響了腰間的陶笛。
    “走了。”
    飛身上馬,銀甲上的紅鬥揚起,司佑錦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戰爭還沒結束呢。”
    戰馬銀甲朝著朝陽衝了過去,帶著風與花香。
    一直到臨近宮門,司佑錦這才減速,看了看天邊,爽朗的笑出聲。
    “好久沒這樣痛快的騎馬了,上次還是和你一起秋獵的時候了。”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司佑錦呼了口氣,一躍下馬,朝著宮門口走去。
    戰靴踩地,戰甲摩擦發出聲響,清脆。
    此時韓葶春在馬車內,今日本打算送朱義端上朝再去寺裏祈福的她,注意到了那身銀甲。
    朱義端和朱潤賢下了馬車後隨著韓葶春的目光看去。
    今日風大,司佑錦的紅鬥被吹著揚起,太陽已經升起,銀甲泛著星光。
    金路坦蕩蕩,銀甲暖寒光。
    朱義端看著司佑錦的背影微微一愣,皺起了眉頭。
    朱潤賢也皺起了眉頭,司佑錦今日不該來早朝。
    哪怕是告假也好。
    因為昨夜他們就已經收到了消息,好幾位官員聯名參了司佑錦一本。
    也就是今日早朝,齊彥德一定會在朝堂之上說起這事。
    他來,對他而言無非就是來麵對開閘的刀。
    此時司中哼著小曲一派悠哉地路過。
    朱潤賢一把拉住司中,眉頭緊鎖,“怎麽回事,他怎麽會來?我不是傳消息讓你攔著他嗎?”
    此時司中打了個酒嗝,朱潤賢蹙起眉頭,這才發現司中現如今滿身酒氣。
    “你喝了多少?”
    司中吧唧吧唧嘴,從腰間取下酒囊當著朱潤賢的麵再次喝了一口,“不多不多,就……三壇。”
    嘴上說著三壇,手指頭比劃的數字卻是五。
    朱潤賢一把抓住司中的肩膀,“司中,你……我昨夜讓你做的事呢?”
    司中再次打了個酒嗝,臉上帶著醉意,兩眼迷茫,“什麽?什麽事?”
    朱潤賢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搶過司中手中的酒囊丟在了地上。
    “那是你的兒子!”
    “這麽多年了,你從未因為這個東西誤事過,你今日是怎麽了!怎麽到他身上你就……”
    司中根本不回答朱潤賢的問題,而是去撿被朱潤賢丟到地上的酒囊。
    嘴裏還不斷嘟囔,“哎呀,我的酒,你個死老頭,幹嘛呀這是……”
    “你什麽德行,什麽酒品,幾十年的交情了,我會不知道嗎?”
    “那是你的兒子!你的兒子!”
    “你……你……”
    朱潤賢指著司中就氣不打一處來,氣得發抖,而後直接拂袖離去。
    朱義端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春兒,我去了。”
    朱義端隻好和韓葶春說了一聲後,讓人推著素輿去追朱潤賢了。
    韓葶春微微點頭和朱義端告別。
    轉頭就見撿起酒囊的司中,司中此時已經沒有剛剛表現出的醉意。
    司中嘟囔,“我能怎麽辦呢?攔不住啊……”
    “我隻有醉了才好。”
    司中說著將酒囊裏的酒往身上撒了一些。
    司中塞好了酒囊蓋子,而後轉身準備離去。
    韓葶春卻喊住了司中,司中頓住了腳步回頭。
    韓葶春在馬車內努力揚起笑對著說道“老將軍,佑錦會沒事的吧。”
    司中挑眉,沉默片刻才給出了答案“會的。”
    說著邁開步子朝裏麵走去。
    ——
    早朝之上,大殿之內,司佑錦靜靜的站著,聽著那些言官參自己。
    司中站在不遠處,表現著絲絲醉意。
    齊彥德坐在高位之上看著司中的表現,聽著言官的奏本。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龍椅扶手。
    齊彥德的目光時不時的落在司佑錦的身上,司佑錦也隻是站在那,靜靜的。
    “鎮國將軍弑母,其罪先不提,但違背皇命就是殺頭大罪。”
    參司佑錦的官員認真的說著,一臉的嚴肅。
    此時朱義端立馬說道“皇上,兵法有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苟能治吾,豈千裏而請戰邪?”
    朱義端一句話就將那官員噎死。
    可一旁的另一位官員又站了出來,“可就算如此,司佑錦弑母又如何說?”
    朱潤賢瞄了一眼司中的反應,而後開口,“斬敵寇,誅敵首,何錯之有?”
    第三位官員聞言立馬站出來說道“明明能生擒,何必就地誅之?
    第三位官員看向朱潤賢,朱潤賢和朱義端一派的官員一時間說不上話。
    目光都落到了司佑錦和司中的身上。
    第三位官員見大家一時間都沒說話,就乘勝追擊。
    一步一步靠近司佑錦,“殺了育荒的首領,自己的娘親,說不定就能瞞住藏在鎮國軍或者護國軍裏的育荒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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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或者,是你痛下殺手,殺了自己的母親,用她來做替罪羔羊,而後潛伏在暗,伺機而動呢?”
    “還是說,你突然發現你的父親才是育荒的真首領?”
    第三位官員每說一句話就朝著司佑錦靠近一步。
    “殺了瑞王,這樣朝中就沒有日後的隱患了,再殺了一個替罪羔羊,隱藏自己或者是背後的人……”
    “鬼虎啊,鬼虎,你打了一手好算盤呢?”
    第三位官員站在司佑錦的身側,微微側臉看了一眼司佑錦,眸子裏閃過一絲光芒。
    司佑錦隻是站在那,什麽話都沒說。
    司中此時笑著鼓掌,“好好好,說得好,確實是有這個可能。”
    齊彥德坐在高位之上靜靜的看著司佑錦。
    見司佑錦不辯不爭,終是開口問“鎮國將軍,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殺瑞王是我動的手,弑母也是。無法辯駁,至於其他,一概不認。”
    隻此一句,再無其它。
    齊彥德坐在高位之上,與司佑錦四目相對。
    他微微仰首,仰望他的君主。
    四目相對。
    良久,齊彥德輕笑,看向司中,又看了一眼那三位官員,“此事朕還需要考慮。”
    那三名官員還要說些什麽其他的卻被齊彥德打斷,“還有其他事要奏嗎?”
    “若無其他要奏,便退朝吧。”
    說著齊彥德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了眾人一眼而後離開了。
    齊彥德走後,司佑錦第一個邁開步子走了出去了。
    朱百秀氣喘籲籲的跑來,遠遠的看著司佑錦離去的背影。
    他走在陽光下,踏著大道。
    朱百秀隻好連忙讓身邊的宮女去傳話。
    宮女快步去追司佑錦的腳步,在司佑錦身邊耳語了幾句,司佑錦明顯的愣住了。
    看向了朱百秀的方向,朱百秀站在柱子旁,衝司佑錦露出了一個笑容。
    司佑錦轉身離開。
    朱百秀歎了口氣,希望對你有用吧。
    司佑錦剛一走出宮門,就被朱義端喊住,“司佑錦。”
    司佑錦回頭。
    朱義端一時間氣的都想要站起來揍司佑錦一頓了,奈何他瘸。
    “你剛在大殿之上為何不辯,你知不知道……”
    話說一半卻被打斷,司佑錦語氣平淡,“辯了又能如何?”
    一句話將朱義端噎死,氣死他了,他之前怎麽沒覺得這小子說話這麽氣人呢?
    司佑錦直接走了,走之前路過朱潤賢的時候,司佑錦衝之一笑。
    “老丞相,多謝了。”
    輕輕的話語飄進了朱潤賢的耳朵。
    司佑錦牽起自己的馬,並沒有騎馬,而是牽著馬慢慢地走了。
    少年將軍踏陽而去,隻給他留下一個背影。
    本打算上馬車的朱義端見朱潤賢遲遲不上馬車,微微愣了愣。
    “父親?”
    “走吧,我們也跟著他走走。”
    說著朱潤賢邁開步子,遠遠的跟著司佑錦的方向。
    朱義端也讓人將他弄下馬車,推著素輿在朱潤賢身側。
    路過菜市口,司佑錦便吸引了一眾人的目光。
    一個小孩子打破了一時間的沉靜,她奶聲奶氣的問,“娘親,快看是鬼虎將軍。”
    這一句話自然吸引了司佑錦的注意力,司佑錦再一次想靠近。
    那個娘親卻緊緊的將孩子摟進懷裏,畏懼的後退。
    司佑錦在她後退第一步開始就已經停下了步子,調轉方向離開了。
    “喜樂安康。”
    司佑錦輕輕的嘟囔了一句。
    我想佑江山錦繡。
    我想佑你們喜樂安康……
    明明這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舉措。
    為什麽還是會難受呢……
    司佑錦走在長街上,兩旁的百姓都紛紛讓道,同時還議論紛紛。
    他們自以為的輕言輕語卻都傳進了司佑錦的耳朵。
    跟在司佑錦身後的朱義端將那些人說的話都聽的清清楚楚。
    “就是他,他就是那個殺友弑母的人。”
    “你聽說了嗎,他就是那個無情無義的人,他連摯友和母親都殺啊。”
    “可不是?他要有情有義,那瑞王對他那麽好,他怎麽還會殺瑞王?”
    “黑心肝的。”
    “無情。”
    朱義端跟在後麵都覺得心裏難受。
    朱義端看見人群裏有人想要拿東西砸司佑錦,朱義端皺起了眉。
    司佑錦肯定已經注意到了,所以才停下了腳步。
    那人身邊的人一把將那人拉住,看了一眼司佑錦,對那個人說道,“你不要命了?他連王爺都敢殺,你不怕死啊?”
    司佑錦依舊什麽都沒說,隻是靜靜的繼續邁開步子走。
    那個人說的話傳到了附近人的耳朵裏,後麵的人都下意識的給司佑錦空出了一條更寬闊的道來。
    有厭惡,也有畏懼。
    司佑錦一步一步的走回將軍府,看向瑞王府的門楣,隻覺得耳邊一陣刺耳的耳鳴。
    皺起眉頭,而後轉身進了將軍府。
    而此時——
    長街茶樓雅間,一個窗戶被開了條縫,麥雅獨自一人在裏麵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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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剛剛司佑錦路過的時候她便已經聽到了那刺耳的議論。
    多諷刺啊……
    一心護佑他們的將軍現在成了他們口中的罪人。
    看似風平浪靜的皇城,實則早已經暗潮湧動了。
    此時阿沐在育荒總部笑的癲狂。
    “好啊,好啊~”
    阿沐拿起一顆葡萄吃進嘴裏,“鬼虎,聆聽絕望吧!”
    “沒有想過吧,那一聲聲的指責將進一步把你推向深淵。”
    “那一聲聲的指責,也是你步入深淵前刺入你心中的針。”
    “你保護的人卻畏懼於你的爪牙,他們因為畏懼就會將你誅殺。”
    “這就是人,這就是人性!”
    阿沐又捏起一顆葡萄吃進嘴,對一旁的手下說道,“你知道嗎,西國旁邊的崧國,他們那的話本叫童話。”
    “他們那故事裏的會有屠龍的男子,英勇帥氣,殺死擄走公主的惡龍,而後迎娶當朝公主,走向巔峰。”
    “你們信嗎?”阿沐笑彎了腰,眉眼彎彎如月牙。
    笑的愈發的諷刺,“誰信啊?”
    “先不說公主會不會被惡龍殺死,男子能不能戰勝惡龍。”
    “就算戰勝了,一國國主,也不會留下一個自己不可控的戰力。”
    “我想的故事的結尾應該是,公主和男子結親,新婚夜,一杯毒酒要了男子的性命。”
    “外麵的惡龍鏟除了,消滅惡龍的人也就成了下一個惡龍,隻有殺死他,讓它存在於故事裏,才是最好的。”
    “這才是現實,這才是人性。”
    阿沐坐起了身子,仿佛司佑錦就在她麵前一般。
    “鬼虎與屠龍者又有何異?”
    “更何況,他是鬼虎?他護佑的人本就在一開始畏懼呢?”
    阿沐起身離開,走進了一個石洞內。
    石洞裏滿是孫鴿的畫像。
    阿沐的指尖撫摸過每一幅畫像,眸子裏挨著癡迷之色。
    “公主,我的公主殿下……”
    在一幅大畫像前,阿沐停下了腳步,吻上了畫中人的唇瓣,眉眼間飽含愛意。
    摘下旁邊的一幅畫,將其抱在懷裏,躺到了石洞內的木榻上。
    我一定會讓鬼虎身敗名裂,墮入深淵不得好死的。
    我的公主殿下,那一日你一定很疼吧。
    阿沐一閉上眼睛就是幼時孫鴿受了委屈後,眨巴著濕漉漉的眼睛,卻不斷的說自己沒事的模樣。
    那般的惹人憐愛。
    她可是我的公主啊……
    她的公主可是想推翻現如今的整個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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