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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打通後，於思媛的聲音一貫尖銳中帶著質問。
    婚前的她，既小意溫柔又不缺爽利明快。
    大學之時許弈因為相貌跟才華都比較出眾，在學校裏挺出名。
    當一個身世複雜的窮人過於出眾，便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時不時找上門來。有的同學甚至會當麵嘲諷他擺攤，窮鬼，私下裏更給他起了侮辱性質很強的外號，諸如孤兒之類。
    他性格內斂，非明麵上的衝突便不與人衝突，明麵上的衝突也是一退再退，實在忍無可忍才會反擊。
    於思媛不同，她聽不得任何人說他不好，見不得任何人瞧不上他。
    幾年的大學生活，於思媛因他跟人分歧不知得罪過多少人，凶名在外。她會跟所有人吵架，唯獨不跟他吵。
    許弈把她對他的所有好處都記在了心裏。
    他在很漫長的一個階段裏，將她看的比自身更為重要。感激命運的饋贈，在他最落寞孤寂的時候，把這麽一個女孩送到了他身邊。
    人會變。
    而今的於思媛變了，他也在時間的消磨中悄悄變了個模樣。
    她變得自大，自私，自我，暴躁。
    他變得聽到她聲音心情就會克製不住的浮動，變得在她家的每分每秒都煎熬。
    於思媛一番質問後，呼吸仍有急促：“這麽多天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公司業績和名聲因為你大幅度的下滑？知不知道有網友堵在家裏小區門口陰魂不散？知不知道我每天焦頭爛額都要瘋了？”
    許弈等她說完才道：“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一直在醫院裏麵，沒關注這些。”
    於思媛問：“住院為什麽不告訴我！！”
    許弈走到窗邊，看著車來車往，人來人去：“我跟你說過兩次身體的事，第一次是在我離開家的那一晚，第二次是上次通電話的時候。我覺得是癌症，還好誤診了，剛做過手術不久。”
    於思媛聽著他比往常要輕的聲音，心縮成了一團：“我以為你在開玩笑。”
    許弈低頭。
    開玩笑麽？
    他何曾拿這種事跟她開過玩笑。
    他做胃鏡她是知道的，連問都沒問過他一句檢查結果如何。他說身體不舒服，她不耐煩的讓他去找醫生。他說自己得了癌症需要用錢，她說他是找理由索要錢財。
    歸根結底，隻是不再關心了而已。
    於思媛著急：“你還在醫院對不？哪家醫院，我馬上去找你。”
    “你不用來，我再有幾天就能出院，打這個電話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公司現在麵臨的問題。”
    於思媛：“你準備躲我一輩子？”
    “沒有躲你，前些天情緒不佳想要一個人待著。最近時間是在住院，連說話都比較吃力，就遲遲沒聯係。”
    “你到底什麽病？”
    “胃部有個疑似腫瘤的息肉，切除了，活檢是良性。”
    於思媛嗓子發澀：“你連個親人都沒有，誰陪你做的手術？”
    “我是成年人，可以替自己簽字。好了，不扯這些。網絡輿論現在對你公司很是不利，再這麽下去，不但剛開始的網銷業務會瞬間毀於一旦，還有可能波及到線下銷售。你爸媽處理的方式很好，隻有咱倆沒關係，公司才能不被影響。
    之前找你拿兩百萬是擔心治療費用不夠，現在也用不到了。你看看什麽時候有時間，咱倆把離婚證打一下，我願意淨身出戶。”
    於思媛咬牙：“所以你主動打電話給我，還是為了要跟我離婚。”
    許弈：“首先我跟你父母的矛盾無法調和，我接受不了這樣子的嶽父母，接受不了你身邊的很多親戚朋友。其次你應該理智一些，知道當務之急該做些什麽？”
    於思媛道：“咱倆可以假離婚。”
    “大數據時代，個人秘密很少。假離婚隻會適得其反，引起更強烈的反彈。”
    於思媛激動脫口：“無論如何，我不會跟你離婚。”
    “你還是再好好考慮一下，是走官司咱們平分夫妻財產，還是私下裏達成共識我淨身出戶。你應該懂，不管你資產轉移的多小心翼翼，總會有跡可循，這是違法的。”
    “我沒有轉移資產！！”
    許弈冷淡道：“結果擺在眼前。”
    於思媛寒心：“你就這麽討厭我？連個改變的機會都不肯給我？許弈，咱們倆十九歲就認識了，這麽多年的感情，你說不要就不要！！你娶我的時候怎麽說的，你說要愛我一輩子，照顧我一輩子！！”
    於思媛語速更快：“你缺錢是不是？我現在給你打錢。老公，咱倆結婚紀念日快到了，我剛剛幫你選了一輛車作為禮物……”
    許弈輕聲打斷了她：“我有點累，回聊。”
    於思媛聲音戛然而止。
    許弈也不再多言，轉頭看向門口。
    那裏不知何時站著個提著果籃的女孩。
    二十來歲，著裝樸素。瓜子臉，白白淨淨，一雙很大的眼睛鑲嵌其上。
    正是蔣安寧。
    許弈買過這種果籃，裏麵的水果多半是進口的，需要五百多塊。許弈也知蔣安寧為了幾十塊錢，在中秋節的晚上擺攤到很晚，沒客人都不願意輕易收攤。
    蔣安寧也在看許弈，眼神帶著局促和躲閃。
    他明顯比上次見麵更加瘦弱，病號服在他身上顯得鬆鬆垮垮。臉有些蒼白，但身姿很是筆直。她本不是社恐之人，不知為何，看到這人便有些不知如何表達。
    她很難忘掉那晚她哭到沒力氣之時抬頭看到的人。
    路燈下，他眼神溫和，包容，憐憫。
    那個瞬間，她眼中的他好看到虛幻。
    “怎麽這麽快？”
    許弈笑著問了一句，讓她進來坐。
    蔣安寧把果籃放下，自然的不去看他：“我就住附近。”看許弈要去倒水，她忙先一步起身：“你別亂動，我來。”
    她倒完水，又開始幫忙收拾桌上的一些雜物，見她收拾完要去找護士拿工具打掃病房衛生，許弈攔住了她：“你不用這麽拘謹，坐下咱倆聊聊。”
    蔣安寧下意識應著：“我幫你削個水果吧？”
    許弈：“醫生暫時不讓吃這些，胃上動了個小手術。”
    “你有胃病那天晚上還喝酒……”
    她說話間，聲音越來越低。
    許弈裝沒聽到，也沒多談身體的事：“最近應該挺多記者跟媒體人員聯係你吧？”
    “沒有，是我主動找的媒體，我想幫你解釋一下。”
    許弈拿出蘋果，幫她削了一個遞過去：“要不要做網紅？”
    蔣安寧手忙腳亂的接過，拿在手裏不知該不該吃。
    “我看你擺攤蠻辛苦的，要是能做網紅，生活上或許可以改善很多。”
    蔣安寧嗓子動了下：“我，我不敢。”
    許弈斟酌著道：“我是考慮你現在熱度挺高，不做網紅會浪費這波流量。你有了關注度，幫我澄清這件事也更有說服力……你要是想，我倒有一些這方麵的資源。”
    “我可以嗎？”
    許弈徑自頷首：“你外形很出眾，並且有些特質很珍貴，我認為你可以。”
    蔣安寧對這些事情挺膽怯，缺乏邁出第一步的勇氣。但不知為何，聽到他這麽評價，鬼使神差想要嚐試：“那我該怎麽做？”
    許弈：“我教你，手機拿出來，先注冊個短視頻賬號。”